凌晨5点的天一点也不美，灰蒙蒙的，压抑得很。
余夏看向窗外，那是一种解脱。
他从书包内侧摸出3514元，把14抽出来，余下一摞放在桌上，再没有留恋，走出这一方天地。
凌晨5点的冬天，不仅暗，还冷，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过学校，网吧，餐馆，走过曾经打工的地方。
他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想法，想到发疯，想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他停在公交站台，看着路上的行人。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奔波忙碌，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侥幸看看世界。
少年的脸映在路边，路边行人匆匆，车如流水，他就定格在那里，璀璨的桃花眼毫无波澜，冷艳看世间百态。余夏不再忍耐，摸出手机，这手机还是网吧老板用过的二手机，他虽然不是这世界的人，却需要用这世界的方式活下去。他打开QQ班群，陷入了恍惚，他想看看这世界，却不知道这世界的名字。
他一个个的点开，视线定格在一个头像上。
圆圆的后脑勺挂着一个呆呆的丸子，群名称，钮钴禄氏-姜答应
他没有添加好友，直接发的消息。
姜眸是被冷醒的，醒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
她昨晚背单词，效率奇差，就想打开窗让自己清醒一下，醒着醒着眼睛就眯上了，然后就躺下了，一夜好眠却在大早上被冻醒。
迷迷糊糊拿上手机去蹲厕所，刚一坐上去打开手机，姜眸差点没被吓死。
搓了几下眼皮，还是那条信息。
她把那几个字拆开来，合起来读都是那个意思。
“有东西要还给你，公交站等你。”还是早上5：56发的。
而现在已经7：26了。姜眸有那一瞬间的呆滞，她知道这是她后桌，这名字简直不要太直接，YX，头像还是系统的，班里就他一个人名字不合群。
她来不及反应，就那样坐在马桶上回他信息。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消息，请问你还在吗？”后面还带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
“【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有事，一会再和你联系。”
“。。。。。。”姜眸内心
思考了一秒，又火急火燎地去换衣服，洗漱，早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
公交站台空无一人，平时都是学生在这里坐车，大周末的一个学生也没有。
姜眸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恶作剧。
想起后桌那清冷又好看的脸，又觉得不可能。
她又给对方发了一个“早上好”的小和尚表情包。
“【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有事，一会再和你联系。”
姜眸：。。。。。。
她虽然有那么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惊恐，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高中生在冬天的大周末凌晨6点不到的天爬起来还给人家。她只能说她想不起他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但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么着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张小脸上满是愁容。
公交站台旁边有卖早点的的，她思索着，去买了个包子，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往回走，一双眼睛还不忘到处找人。
冷不丁的，看到暗巷里的少年，一时，嘴里的包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陷入了尴尬。
少年背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兜里，半隐在黑暗中，要不是姜眸留心找人，没准还看不到。少年头发沾了些晨露，有些湿气，泛着暗光，双唇紧闭，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姜眸。
姜眸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他眼神过于幽深，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双眼，却让人如坠深渊，唯一能看得到的就是无边的淡漠。
姜眸怔了一下，下一秒，朝里走去，嘴里的包子急忙咽下去。
走近了才看清少年脸上的青紫，一块一块的，嘴角还有淤血。
有那么一瞬的震惊，不仅是心里震，她脸上也表现出来了，又感觉都不太尊重人家，又忙将表情收回。
原以为少年被她看到如此难堪的一面多少会不好意思，可他什么表示都没有，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姜眸，反倒是姜眸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准确地说，从小姑娘跑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小姑娘跑的有些着急，喘息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她东张西望，眼神有些无措。
她停下来买早饭，会甜甜地冲卖早点的阿姨笑。
啃包子的时候，小口小口的，咬得急，腮帮子鼓鼓的。
发现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看到他脸上的痕迹的时候，脸上的震惊也不加掩饰。
那一刻，他笑了，心里面笑了。
他看了这世界最后一眼，还挺美好。
姜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眼前的少年。
少年身材修长，一身黑色隐于暗中，眼神冰冷，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在这段关系里，姜眸从不指望她这位后桌会先开口。
余夏没说话，只将手掌摊开，姜眸看着他手里的便利贴和护手霜陷入了沉思，便利贴是她当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他传纸条那张，折成整齐的正方形，还有一管花花绿绿的护手霜，很显然，转让两样东西都是她的。
但是！少年天不亮就在这里等着，火急火燎地要还给她的东西就是这个。
深吸一口气，面露尴尬地将东西拿回来：“其实不用还给我的，你留着就好，实在要还的话，周一返校还给我也行，不用这么着急的。”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少年看着她不说话，绕过她就走了。
姜眸看着少年明显发白的嘴唇，有些担心，她觉得后桌今天很不正常，他平时已经很不正常了，今天感觉格外不对劲。
她悄悄跟上后桌，想着安全送到家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送一个男孩子回家。
穿过一片闹市区，一片居民区，一个菜市场，姜眸都觉得没什么，眼看越走越偏，越走越空旷，姜眸心里有些发虚，还是倔强地跟着余夏，只觉告诉她。余夏今天很不对劲。
等停在一栋烂尾楼面前的时候，姜眸彻底风中凌乱了。
看着少年从容不迫的步子，她也跟上了，爬到六楼已经不行了，歇了好一阵，又爬上了七楼。七楼是楼顶，角落有一块塑料布挡着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张整齐的床，床旁边一张长方木桌，放了盏台灯，一摞书，旁边还有一张单人沙发。
另一个角落摆放几瓶厨房用具几个碗，一罐煤气和一个煤气灶，因为没有电连个电饭锅都没有。
她大致打量了一下也大概猜到这是她后桌住的地方了，边上还挂着他平时穿的黑卫衣，也不知道有几件这样的黑卫衣。
姜眸找到了那个坐在危楼边缘的少年，此时，少年正曲腿坐在烂尾楼边上，一条腿在外面晃着，姜眸心一颤，赶紧跑到他身边。
“那，那个，你要不要先过来，太危险了。”
余夏没想到小姑娘一直跟着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直没有发现，他看向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问得很诚恳，一点不似做假，看样子是真的好奇。
姜眸盯着他，一秒，两秒，三秒转身就走，脚下踩的声声响，述说这此刻的愤怒。
余夏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再次垂下眼帘，将曲着的那条腿也放在外面，等太阳。
姜眸去外面转了一圈，买了两根油条，两个包子，两瓶奶，她这个人气的快消得也快。她没有想到前后桌三个多月，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好歹还帮他打了那么久的水，她刚刚真的气得差点没瞪他。
气了一会，又觉得算了，没有人要求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并且她后桌又是个不擅交际的，她也没有告诉过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想通了就不气了，想起他早上等了他那么久，本来生病就没有好现在脸色更白了，她又有些内疚，去买了些早饭，等她再爬上七楼的时候已经没有第一次那么累了，正打算喘口气叫她后桌下来吃早饭，这一抬头，她脸色也变了。
“你，你别激动，别想不开啊！你下来，有什么我们下来说，肯定没事的，你快下来啊！”
姜眸都急哭了，声音都在发颤，一抬头既看到少年张开双臂，后脚跟已经掂起来了，站在毫无遮拦物的危楼边上，她敢肯定，少年刚刚是真的打算跳下去，她在他脸上看到了苍凉与解脱。
他无法想象，如果她晚一步，会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