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竟还有空看这些闲书?”疏雨恨铁不成钢,“人家富家都来催妆了!”
刚从外头跑回来的斜雨也道:“是啊,我看见了,送了好多头饰衣裳鲜花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一开始夫人不懂,后来他们才说富家从前在海陵做过官,所以用的是南边那边的风俗,是催婚之意呢。”
微雨也有些着急,“哎呀,那咱们是不是要准备铺房了?姑娘带着我们之前做的那些针黹都放在哪儿了?”
晏然被他们吵得头疼,按了按额心,“我给夫家做的那些衣裳是出嫁时带过去,还是现在铺房的时候先去过去?母亲是怎么给你们说的?”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禁忌,全看姑娘你自己打算了。”
晏然在心中权衡了一二,又问,“第二日敬茶后,给弟妹的礼物可备好了?”
微雨从一旁的书案翻找出一张单子,“这还是姑娘先前亲自拟的,东西咱们也都收拾妥当了。”
富弼的父亲与二弟去了万州,但二人的东西也不可省,又想起三娘子已经与新科进士田况定亲,晏然想了想,又改换了两样,细细看了方觉满意。
这三个丫头都是家生子,全家的身契晏殊都极其大方地一并给她了,晏然将其余人都继续安置在汴京看宅子看铺子,只带走了三个丫头。当年李氏让女儿自己挑选合心意的丫头时,晏然的标准便是长相中人之姿、为人忠直可靠、性情细心妥帖,故而这几个丫头根本不会成为通房,等到了富家,过个几年,再做主为他们寻一门好一些的亲事,也算是全了主仆之情。
“夫人到。”正说着,王氏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过来,先将无关人等都喝退,只留下了心腹嬷嬷与丫鬟,才细细地看了晏然已经绞面的脸,“我可生不出这么标致的姑娘来,唉,到底便宜了咱们那新姑爷。”
晏然看着她那张芙蓉面,猛然想起似乎王氏比富弼还小三四岁吧……这就成了人家丈母娘了,晏殊简直罪过。再一想起富弼也比自己整整大了十三岁,若她未带着前世记忆,真的是个黄毛丫头,定然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什么呢?”王氏见她出神,只道她紧张。
晏然缓缓道:“我在想,富弼比我大了那许多,会不会因我年轻而不看重我?”
王氏倒是未想过这个问题,笑道:“这是个什么话,他虽比你大些,倒也至于到大许多的份上吧?更何况日久见人心,用不了多久,他自然会懂得我晏府的二娘子是怎样一个性姿绝美的妙人。”
她自卖自夸过甚,晏然老脸一红,又道:“不过上头有个婆婆,守拙一些倒是好的。不知母亲可见过她老人家了?”
王氏想了想,“未打过照面,却有过几封口信书信的,不过,从富弼兄弟姊妹九人,有四人为她所出。”
在古代,所生子女数量也可见妻妾各自的手段,晏然虽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同这个认定标准,“哦?不知是哪几位?”
“我知你礼物定然微微有些差别,故而此刻你听好了,送的时候别岔了,富弼、富奭、富鼎这三位公子,已经配给田况的三女均为韩氏嫡出,剩下的均为妾生。”
晏然默默记下,回头富三、富四、富五和富家大娘子、二娘子的礼可微微做些差别,但相差亦不可过大。
“唉,你父亲这几日也唉声叹气的,”王氏笑笑,“你出阁之后,家里就只剩下那些臭小子了,看着就让人头疼。”
晏然眨眨眼,“有没有如花似玉的女儿承欢膝下,可不就看母亲你的了?”
王氏瞪她一眼,“你也是胆子越发大了。对了,你让你那三个丫头谁先跟着去铺房,就守在新房里。明日迎亲之后,先在富家在汴京的宅子成礼,待三日回门一过,就直接去洛阳了。”
晏然早已料想到,也不奇怪,“那他何时要回河阳上任?我是与他同去,还是留在洛阳侍奉婆婆?”
王氏苦笑,“这我们又哪里知道?你既嫁过去,便是他家的人了,任人家搓圆搓扁,可别在那过得不如意,回来怨天尤人地哭啊。”
她这指桑骂槐过于明显,晏然也忍不住笑出声,“人家的夫婿是自己挑的,怨不得旁人。我的夫婿是你们硬给我定的,我过的不好,怎么不能怪你们?”
提起晏如王氏又是一肚子气,“除去分产,嫡庶些微有些差别外,论起婚嫁,其实也差不离,全凭运气罢了。杨察的家世比起富弼,也并不差多少,不过是寡母难缠罢了,她也好意思四处编排我苛待庶女,不可理喻!”
“嫁给吕公弼的王四娘子也是庶出呀,嫁的比几个姐姐门第都高,”晏然淡淡道,“全看时机罢了。”
“对了,你的全福人,我斟酌了半天,最后给你挑了我妹妹,所以到时候你那澄汐妹妹也会过来。”
晏然一喜,她与曹澄汐确实投缘,以至于常常忘记人家日后是未来的太皇太后,“真的!”
“不过到时候极其忙乱,她未出阁也不便到你屋里来,你们恐怕也只能今明两天见一面了。”
晏然不免惋惜,又想起日后她进宫,二人更难相见,不由得惆怅起来,“也罢,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真情谊,见与不见都是一般的。”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王氏却还是不走,晏然不由得心中纳罕,与晏如那次不同,王氏此番对她的婚事极其重视,事事亲力亲为,此刻外头忙作一团,管家在门外探了两次头都不敢进来,而王氏却在这干坐着也不去料理,实在是有些奇怪。
王氏与她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王氏似乎是咬了咬牙,粉了一张面,做贼一般从袖中取出两卷绢帛画来,“无人时细细看了,压箱画,别给旁人看见了。”
说罢,王氏便火烧火燎地匆匆而去,徒留哭笑不得的晏然。
疏雨等人皆不通人事,只当是什么机密之物,疏雨甚至已经打开晏然装金银细软的箱笼,晏然笑笑,命她压到了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