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六点多,珠峰的太阳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慢慢踱向天空。
和海上的艳艳红日不同,在珠峰露脸的太阳苍凉、纯净,在流光霞影中毫无保留地把纯净的蓝天一点点呈现给期盼凝望他的人。
天空完全亮开之后,在秦榛的带领下,沈文南和同伴们如愿来到了邮局。大家兴致很高,纷纷购买明信片,寄给心里惦念的人。童杹也挑选了十张印有珠峰美景的明信片,写好姓名地址,交给了邮局的工作人员。
童杹一想到这些盖着珠峰邮戳,带着珠峰气息的明信片,将一路风尘去往远方,心中不禁一阵悸动,浪漫和诗意就是珠峰邮局存在的意义吧!
从邮局回来,他们各自背好包,坐上环保车离开了珠峰景区。
沿途的风景竟比来时更美。之前,一心在徒步;现在,一心在赏景,所见所感自是大不相同。
第十天,他们一行来到了拉萨。当天入住酒店,大家略作休息后来到酒店大堂。
此时已近黄昏,西藏热闹的夜晚即将开始。央吉带着大家来到了西藏游人众多,最具格调的八角街。
这里,曾经是一条转经道,曾经走过许多虔诚的人。而今,它已在历史的变革中成为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道由手工打磨的石块铺成,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数保留了老式的藏房风格。
跟着央吉,大家在八角街那些特色手工店铺里进进出出地观赏。这一路,秦榛有时特意留住童杹走在最后,给她讲解,陪她游览,仿佛变身她的私人导游。尽管童杹没有明确表示什么,秦榛的情意却丝毫不改,对她的关爱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在同伴们眼里,他俩已俨然是一对情侣,并不再八卦什么了。这种事情说到底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央吉,我记得那个和仓央嘉措有关的什么酒馆好像就在这条街上,一会带我们去看看呗?”在大家离开一家专卖转经筒的商店时沈文南问道。
“不要急,这个是肯定要带大家去的。来到拉萨,不去那个酒馆看看,也算是白来了。但它名气太大,人多,我们只是去看看,不会在那里吃饭。”央吉说。
“为什么?”柳慧羽抬眉一问。
“怕是饭菜不仅贵而且也不太好吃吧!”孟一弦带着猜测的语气说。
央吉微笑,点头,“孟哥说的没错。既然大家有兴趣,那现在我们就去看看!”语毕,带着大家朝着那个带着浪漫标签又带着神秘色彩的酒馆走去。
仓央嘉措,似乎是一个最不该成为达赖喇嘛的诗意少年,关于他的种种说法,最后都变成了美丽浪漫的传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仓央嘉措,历史并没有给我们正确的答案。也许,我们世人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个误入佛途的灵性诗人。
对他,童杹充满了好奇与喜爱。那些清规戒律于一个诗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枷锁、牢笼、地狱?俗世中为何会有这样一间小酒馆与他结缘?和酒馆有关,散发着酒香的浪漫诗句该是他心底最真实的呼喊吧?
世间喜欢诗歌的人,少有不被仓央嘉措打动的吧!
大家跟着央吉,跟着脑海里想象着的仓央嘉措一路向前。少顷,央吉便在一栋黄色三层小楼面前顿住了脚步。“这就是‘玛吉阿米酒馆’,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密宫。”她指着眼前小楼说。
“果然和其他的建筑不一样啊!”沈文南第一个感叹。
可不是嘛,八角街上的建筑多是白色的,这栋小楼的黄颜色格外的与众不同。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央吉话音刚落,就被大家簇拥着走进了酒馆。
酒馆里迎面扑来的艺术气息让大家一阵惊喜,一如仓央嘉措带给西藏,带给世人的惊喜。
黄色墙壁上贴着绘画、摄影、手工艺作品,书架上摆放着很多经典名著。餐桌边或多或少坐了客人,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大家四散开,在酒馆里随意四顾,也不落座,不时拿着手机拍照。
童杹本想让秦榛为自己拍照,可一直跟在身边的他这会儿却不见了踪影。居然一声不吭玩消失,难道是上卫生间?童杹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可一个转身,她便忘了这事,和柳慧羽互相拍起照来。
等大家从酒馆里出来,街道两旁的店铺都亮起了灯,街心熙来攘往,越发热闹。
童杹跟着大家慢慢走着,手里拿着手机准备随时拍照。柳慧羽和她走在一起,两个人不时说着话。
须臾,秦榛蓦地出现在童杹身边。童杹一惊,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柳慧羽见状知趣地走开了。
“童杹,送给你。”秦榛递过来一本书。
“你刚才就是去买这个?”童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目光从书上移到秦榛脸上,手却没有动。
“我记得你说喜欢仓央嘉措的诗,我特意挑选了这本送给你。”
灰白色封面,一轮圆月,一枝白玉兰。“爱你,是最美的修行。”几个白色楷体端正地站在封面的右下方,旁边是一行小字“仓央嘉措的诗与情。”
童杹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榛,俊朗挺拔,眸如深潭,荡着微波正看着她。
送书给喜爱的人,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这样做?
童杹心头一动,从嘴角到眼眸都泛起笑意,“谢谢你,秦榛。我真的很喜欢。”
“你喜欢我就放心了。书封面上的话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秦榛言语深情。
童杹粲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默然迈步前行。秦榛也沉默地跟在她身边。此时的秦榛,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漆黑寂静的夜晚,童杹躺在酒店的床上,哼着小调,心情和西藏珠峰的星空一样美。
仓央嘉措的诗和秦榛刚刚发过来的珠峰星空照片让她欢喜异常。她放下手里的书,急切地从那些照片中挑选出最喜欢的一张,设置成了手机的背景图片。她拿着手机一遍遍翻看那些熠熠繁星,边看边笑,最后竟倒在床上呵呵呵大笑起来。笑够了,拉过被子,美美地闭了眼。
第二天的行程是参观西藏最负盛名的地方——布达拉宫。
当童杹站在布达拉宫广场朝上仰望时,心情莫名地涌着激动。
人,是这样渺小,又是这样伟大!
“震撼吧!”秦榛在她身旁轻声说。
童杹重重地点头。
依山而建,殿宇嵯峨,气势雄伟的布达拉宫矗立在纯净湛蓝的天空之下。红、白、黄三种鲜明的色彩让他分外艳丽迷人。西藏人民所有的智慧都在它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走吧!”秦榛拍拍发怔的童杹。童杹转眸一看,央吉带着其他同伴已经拾级而上了。秦榛拉起童杹的手,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向着央吉他们小跑而去。直到跟上队伍,秦榛才放开了她。这一次,童杹亦很安静。
来此之前央吉就交代大家,布达拉宫是重点保护的世界文化遗产,参观的时间有限制,一定要紧跟队伍,不能到处乱逛;拍照也有要求,只能拍外景,内部很多地方禁止拍照。
此时站在这里,大家参观的心情一下子端正严肃起来。
由于参观时间有限,央吉只能介绍这座集宫殿、寺院、城堡、园林于一体的宏伟建筑的重点部分,那些精美的壁画、装饰、雕像也都只能是一语概括。布达拉宫实在太大,与之相关的事件,人物、故事不胜枚举,参观的对象、时间也只能留给那些最有名气的了。
离开布达拉宫,央吉领着大家步行前往大昭寺。
一路上,阳光灿烂热情,童杹和柳慧羽早早戴上了遮阳帽和太阳镜。不采取点措施,脸颊上的高原红是妥妥的了。防晒霜、遮阳帽、太阳镜,这些防晒的必备品,她们早就准备妥当。
童杹慢慢走着,伸手搭在眼前,移开太阳镜看向拉萨蓝得纯净夸张,带着点点不真实的天空,不禁想,老天还真是厚此薄彼,同一片蓝天,不同的地方竟有这样大的差别!
到了大昭寺,秦榛和郝景晖都没进去,只在门口休息等候。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已经太熟悉。
大昭寺门口,人潮汹涌,烟雾缭绕。这里,每一位游客总会看到无数虔诚的人在佛祖面前磕下长头,看到永不熄灭的酥油灯和低声诵经的红袍僧人。
信仰,是一种最神奇的存在。一旦在心中扎下根,就会产生排山倒海、上天入地的力量。这种力量,会让周围的人震撼、敬仰。
童杹不是佛教徒,对佛教所知不多,但看到这些千里而来只为在佛祖面前磕下长头的人,心里还是充满了敬意。
央吉带着大家逐一参观宫殿。宫殿里的每一幅壮观艳丽的壁画、每一尊雕刻精美的佛像都在彰显藏传佛教的独特魅力。身处此地的人会莫名地被这种浓郁的宗教氛围感染,崇敬的心慢慢升腾,禁不住想去转动转经筒,去虔诚地膜拜、祈祷。但于大多数游客而言,这种崇敬只能放在心里。毕竟不清楚其中的规矩,贸然行事总会让人不踏实。
在主殿观赏时,童杹看到沈文南一个人对着佛像虔诚地作揖,一连三个,经过的人都奇怪地打量着他。他的举动,童杹明白,亦能理解。
绕了一圈后,童杹最先出来,找到了在门口等候的郝景晖。“秦榛呢?”她问。
“刚去买水了。他说你今天没带水杯。”郝景晖已经习惯了秦榛对童杹的好,话语里少了往日的波澜。
童杹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脱下帽子扇起了风。
“姐,心热了?”郝景晖调皮地眨眼。
“小晖,你想说什么?”
郝景晖咧嘴一笑,靠近童杹,“姐,有个事情,我是真的想说。”
“那就说吧!”
“那你只听,不去问我哥成吗?我答应过他的。”
“好。你说吧!”
“这次我哥带队,是为了你。”
童杹取下鼻梁上的太阳镜,疑惑地看着郝景晖。
“真的。我哥本来已经和我们公司老总说好了,以后都不过来帮忙带队了。那天他去公司交接一些事情,刚好遇见你去咨询西藏游的事,我哥就主动说这次由他带队,当然也是他最后一次带队。”郝景晖眼眸不动看着童杹。可童杹的脸上偏偏没有他希望的诸如惊讶或是惊喜的表情。他有些急了,“姐,我哥他心里真的有你。”
“小晖,我知道。”
“那你怎么?”
“我怎么还不和他在一起?”
郝景晖猛点头。
“小晖,你有喜欢的人吗?”童杹忽然把话题转移到郝景晖身上。
“目前没有,但我知道只要彼此真心喜欢就应该在一起呀?”
“感情的事情,不是喜欢就可以,还需要彼此的了解。”童杹用一种仿佛是资深情感专家的语气回答。
郝景晖瞠目,不服气,“不在一起又怎么能彼此了解?”
“按照你的逻辑,只要喜欢就在一起,发现不合适了又分开,然后又不停地恋爱分手,分手恋爱吗?人生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折腾?你觉得盲目的情感会有好结果吗?”
“是,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哥真的很好,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为什么不给他,也给你一个机会呢?”
“我在考虑呀!”
“真的吗?”
“当然。”
郝景晖终于眉开眼笑。
目及之处,秦榛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过来。走到童杹身边,他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童杹。
郝景晖见状,朝童杹抛去一个神秘的笑。
童杹眉头一抬,没吱声,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
三人一时沉默。
就在童杹喝水的功夫,央吉带着其他人出了大门。
“童杹,你干嘛跑那么快?”沈文南一碰面就问。
“里面有点闷,我着急出来喝水。”
“是啊,我的水杯好像也忘带了。”沈文南摸了摸自己的背包侧面,果然空瘪。
秦榛立即递过去一瓶水。沈文南瞅见童杹手里的矿泉水,边偷笑边说,“谢谢秦领队。”
“不客气。”
“走吧,我们去八角街吃饭。”央吉在队伍前面招呼大家。
他们一行九个人,前前后后地走在阳光里。
“沈文南,你信佛吗?”孟一弦问。
“不信。”
“那你刚才还拜佛?”
“特殊场合嘛!”
孟一弦满眼疑惑瞅着沈文南。
“孟哥,沈哥的意思是,他只是借助那个特殊的场合为家人祈福。或许会加深福分呢!”童杹说。
沈文南笑眯眯看着童杹,忽地伸出右手,“你好,同志!”童杹先一愣,继而呵呵呵笑着伸出右手,“同志,你好!”
秦榛和孟一弦见状,开怀大笑。
“其实,心中的爱就是最好的祈祷。”沈文南又补了一句。这句话如中秋金桂熏香了童杹他们三个的心。
“沈哥,你的生活一定很幸福吧?”童杹禁不住问。
“至少我觉得是。”沈文南笑了,幸福溢于言表。“和你们说一件好玩的事,我和我老婆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出去吃饭,遇到了我的一个新同事,他和我打招呼说,沈哥,你女儿真漂亮!”
啊······三人爆笑,沈文南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当时很生气吧?”孟一弦推推眼镜,看向沈文南。
“是有点生气,只是当着面不好发作。不过后来想想,人家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比我老婆大很多岁,她年轻漂亮,让人误会也能理解。”
孟一弦摇头,“你那个同事也太没有眼力了,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贸然下定论。”
“就是,不过这事可让我老婆得意了好久。”
童杹脸上还挂着笑,“沈哥,对于女人来说,他的话确实很中听。”
“说真的,沈文南,你就没有担心过你们的感情?”孟一弦好奇。
“没听说过,担心是一种诅咒吗?与其担心,不如用心经营情感婚姻。”
“沈哥,你是高人。”秦榛不由得称赞。
“认定了对方就该好好珍惜,如果不爱了就好聚好散。只要内心足够智慧强大,就能应对生活中的种种变故。心态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有道理。”孟一弦若有所悟。
沈文南的话似一道金光忽然刺中童杹的心,她一个激灵愣怔良久。一直到饭桌上,沈文南的那句话还在她脑子里打转。大家都有说有笑,唯独她神思游离。
“不舒服?”坐在一旁的秦榛眼眸凝着她关切地问。
童杹惊了一下,一脸莫名,“没有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童杹轻描淡写。
秦榛没再说什么,只给她续上茶水。
童杹抬眸看向秦榛,眼波柔媚。
有些问题,她已拨开云雾找到了答案。未来既不可知,过多忧虑就大可不必。每一种选择无法预知对错,但只要是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都是那时那地最好的选择。沈哥那句话说的对,只要内心足够强大,还怕什么?
西藏游的最后两天,央吉带着大家又游览了几处著名景点。
在纳木错湖,大家再一次被震撼到。那和天空一样纯净湛蓝的湖水触碰着每个人的灵魂。
“秦领队,为什么不选择在这里徒步绕湖?”被震撼的沈文南遗憾地问。
“他们这样安排一定有道理的吧?”柳慧羽搭腔。
秦榛对柳慧羽笑笑,眼眸转向沈文南,“沈哥,这里海拔高,湖太大,对于你们来说,徒步转湖无论是时间上,还是体力上都不合适。”
“明白了。不过,这里是真美呀,美得让人想在湖边盖一幢房子住下来,是不是童杹?”
“确实。”童杹浅笑。
“我们也只能是想想啦!”孟一弦附和道。
西藏游的最后那顿晚餐,气氛热闹,大家都喝了些酒。几个男同伴抢着向央吉敬酒,以表达内心的感谢。和秦榛,则是又喝酒又留微信,说以后会把安途介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面对如此盛情,秦榛自是一通感谢。
翌日上午九点,秦榛带着七个人,结束西藏之旅,踏上归途。
童杹坐在舷窗边,凝望着窗外的西藏。天边白云疏淡,经幡浮动,一种特别的情感在她心中缓缓弥漫。
秦榛和来时一样坐在童杹身边。飞机昂头飞离地面时,他很自然地握住了童杹的手,掌心温暖似火,火苗从他指尖一直燃烧到童杹心里。
童杹抬眸,正好碰上秦榛的柔和温润的目光。童杹浅笑,秦榛微楞。
没有躲藏,一时无语。
秦榛握着童杹的手一直到飞机平稳地飞翔于白云之上。
这个世界,除了死亡,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怀着一颗渴望圆满的心去热爱不知能否圆满的爱情,是一种勇气,也是一种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