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市企业注册名录里，确实没有查到“南方银泰工贸有限公司”的注册信息。案子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起点。
从药房主任们那儿得知的送货人是一个名叫李群的30岁出头的男人，个儿不高，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刚开始送药时还出示过之乎集团的工作证，但每次在医院逗留时间都不长，说是还要送其他医院的药就匆匆离去。开着一辆改装过的半旧面包车，后两排座椅似乎都给拆掉了。
而从厂家取回的几个批号药品检验报告中却再未查出有违禁成分。
看来关键是要先找到李群。可医院里都没有留下过复印件，茫茫人海要找到这么一个人可比大海捞针都难。
奇怪的是，应该到他给各医院送货的时间了，他倒像是突然失踪了一样，连电话也没有一个。打过去的电话也显示已经停机。
“我们要的不仅仅是让医院接受教训，更需要的是斩断源头，还市场一个净化环境。”徐局的话言犹在耳。
是啊，“贺普丁”假药案就是由于立功心切而错失了一网打尽的机会，虽然短时间内市场上风平浪静，可谁也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沉渣泛起。
想到这里，张志军突然感觉到沉重的压力袭上心头。
“为什么医院里的‘金刚片’都检出了‘枸橼酸西地那非’，而厂家提供的检品却又都没有该成分呢？莫非那些‘金刚片’真的是飞来之物，与厂家无关？但厂家又怎么没有急着打假呢？难道他们能放任假冒药品在医院里流通而不闻不问？”
联想到早上潘总的言行，几个大大的问号在张志军脑海里翻腾起来。
之乎集团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之乎集团总部，刚送走执法人员返回的潘宁快步走进了办公室，并随手反插上门销。
“吕总，他们刚走。没发现什么！好，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办。您放心！”
放下手机，潘宁又拿起桌上的电话：“喂！给我叫小李接电话。是，我是潘宁，这几天放你几天假，找个离江城市较远的地方旅游去！没有通知不要回来！重新换一个号码。到了地方发短信过来。记住，与家里人暂时也不要联系了。小心为上！”
放下电话，潘宁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徐继贤办公室。
张志军用手扇了扇面前的腾腾烟雾，说道：“徐局，之乎集团肯定有些问题，但没有‘尚方宝剑’我们没法深入啊！”
“你不是都进去过吗？还要什么宝剑？”知道张志军话里有话，但姜还是老的辣：“早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看来又想给我下什么‘套’？”
“那进去过了只能算是蜻蜓点水，要想进入核心层没领导的批示可不行。”这才是重点！
“那个企业是个什么情况你小子不比我清楚？找我要批示，没门儿。”徐继贤一下子就堵上了张志军的嘴，“除非你有真凭实据！否则你就别开这个口。我可不想在退休前捅个不大不小的马蜂窝！”
“徐局，您能争取一下李局的意见吗？看能不能带领我们到企业视察。我保证会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果实。”张志军仍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抓住什么尾巴了吗？”
“还没有，只是凭感觉……”
徐局一听就火了：“你小子还跟我来这一套！凭感觉？你这个组长是凭感觉当出来的？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把你这个组长给撸了？”
“这个我当然信。可是不视察就收集不到证据啊。离结案的时间也不多了，那您怎么向市政府办交差呢？”
“你还别将我的军！我交不了差你一样也跑不了。”
“那人民群众岂不是要看我们药监局的笑话了！说真的，徐局，就一次视察就够了。”张志军坚持着，“这也是我和朱文刚商量的结果。”
徐继贤终于招架不住了：“好，我答应你与李局说说。你小子可别害我，事情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张志军刚走进办公室，马小晶很紧张地站起身来。
“张组，有个人找你，等你半天了！”
“有什么事吗？”
“只说有个举报，非要见你才说。”
张志军这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
该男子也连忙站起身，同时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志军：“你就是张队长吧！久仰大名啊！”
张志军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原来是某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
“不客气！您请先坐下说。小马，给王经理倒杯茶！”
“谢谢，谢谢。张队，这里方便说话吗？”那名王姓男子看了看房间四周，不安地坐了下来。
“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呢，都是同事。听说你想要举报？能说说举报什么吗？”张志军单刀直入。
“哦，是这样的。我是江城医药公司的业务经理。前几天我们从网上看到一条招商信息，价格不错，我们就订购了几盒样品。对方也很快通过物流公司发了一件过来。但我们一打开包裹时，发现这些药品与以前曾经经营过的药品有些不同，怀疑是假药。”
“哦？那药您带来没有呢？”
王经理站起身，从随身带的包中掏出五盒药：“我就一样带了一盒。都是一个批号的，您给看看？”
桌子上的药品一字排开，分别是“斯皮仁诺”“贺普丁”“洛赛克”“达美康”和“阿司匹林”，仅看包装还真看不出什么问题。张志军首先拿起“贺普丁”仔细看了看：“这‘贺普丁’看起来不一定是真的，其他的既然是一起流过来的，估计也真不了。对了，你知道那个网址吗？对方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都留了没有？”
“啊？真的是假药？我还汇了首批款过去了，第一批五件药品可能后天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王经理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是吗？那要不这样，这批药是不是假药我说了还不算，我也只是初步判断。你能不能现在先配合一下我们稳住他们。也就是说货到了由我们去提货。这伙人看来是越来越猖狂了。近几天电话联系时也尽量不动声色，不要露了马脚。和平时一样，可以吗？对了，你那儿现在有多少量，能不能先送过来我们去检验检验？”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王经理哭丧着脸，“我这就去拿，你们等着我。”
张志军待王经理走出门，回头吩咐马小晶：“赶紧准备抽检文书，药一来就送检。我去请示徐局，加急！看来徐局的白头发又会多长出几十根了。”
马小晶塞过来几份文书：“张组，你先看一下，这几份案件都不太好处理呀。要不一起给徐局说说？”
张志军翻了翻文书：“回头你和我一起去徐局办公室。”
“又是假药？你们怎么搞的？这假还越打越多了！”一听完张志军的汇报，徐继贤将手中只剩下过滤嘴的烟头狠狠地按在了烟灰缸里，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道。
“徐局，我还有个想法……”
徐继贤突然打断了张志军的话：“你小子哪有这么多想法，简短地说。”
“徐局，这起假药案表面上是换了一种新型的销售模式——就是利用互联网和快递这些我们还不能及时准确掌握信息的工具进行暗里操作，且上下线基本上没有什么直接接触，主要靠快递单和几个随时变换的电话联系。等到我们发现了假药时案件基本上属于失控阶段。从我刚才看到那盒假‘贺普丁’开始，我便估计到这些药与我们先前查获的‘贺普丁’调包案有些近似。”
“你是说那伙贼又出现了？”
“暂时还不能肯定。但我很赞同马小晶同志的分析，这伙贼可能是急需在年前把货抛光，所以才铤而走险。先是直接调包，现在又开始用快递方式，无不说明他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你还不赶紧制订方案？”
“徐局，方案有，可现在……”刚才还口若悬河的张志军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现在什么？有麻烦？”
“不是。”张志军似乎下定了决心，“徐局，您知道，我不懂电脑，组里其他同志也只会玩玩上网和文档之类，对软硬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看，现在犯罪嫌疑人都用上高科技手段了，我们，唉，说出去还有些难为情。您看？”
“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哪那么多废话！”徐继贤有些着急。
“徐局，我的意思是，您能不能再借给我一个人？”
“要谁？”
“办公室计算机小吴。”
“吴涛？！”
“多谢徐局！”张志军说完站起身。
“我还没答应你借人呢，你小子倒机灵。那好。借人我可以去说，但借不借得到我可不敢打保票。”
“只要您出马，肯定借得到。是吧。”
过了一会儿，张志军带着马小晶又出现在徐继贤办公室。
“刚打了电话，办公室很支持，估计马上就报到了。”徐继贤头也不抬抢先开口。
张志军喜上眉梢：“还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佩服佩服。”
“你小子就别在这儿得寸进尺了！说吧，又有什么事？”
张志军一指马小晶：“马小晶有几个想法想和局长说说哩。”
“马小晶？我想起来了，那个一进来就吵着闹着要进稽查队伍的专业高材生？！”徐继贤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来，“欢迎欢迎啊。早就想到各组里去走走，去认识认识大家，这是我太官僚了，实在委屈你了啊。”
马小晶受宠若惊：“徐局日理万机，是我们早应该来拜访您的！”
“哦，请坐。你说说，有些什么想法？”徐继贤很亲切地示意她坐下，“张志军，你也给我坐着。”
“徐局，可能您误会了我和张组的意思，我今天向您说的不是我的事，是关于几件案子的不成熟想法，想向您请示。”
“哦？那请讲！”
马小晶随后将一医院、艾美眼科医院和办事处几个案子的前因后果和调查的结果向徐局简明扼要叙述了一遍，并提出了几种不同的处理方式。
徐继贤很认真地听着，同时频频点头。
王经理将药送到办公室的时候已是黄昏，张志军在办公室一直等着还没回家。
但王经理却说和对方联系时电话已关机，似乎是对方感觉到了什么危险。
戴着一副深色眼镜的吴涛坐在电脑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眉头紧蹙。
“张组，这个网站用的是一家国外的服务器，以目前国内的IP手段暂时还跟踪不了。网站上地址明显是假的，联系电话虽然是真的，但经常在更换手机卡。”
“你是说，从网站上没法下手？”张志军有些焦急地问。
“这伙人里面肯定有个电脑高手。”
“连你也对付不了？”
“那倒不是。玩系统的人各有各的绝招，基本上分不出伯仲。我刚才已经全部打开了后台服务器，但里面的内容似乎都是有意让你看到的，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对了，张组，我能在电脑上上QQ吗？”
“可以。有什么问题？”
“哦，这个网站上的QQ号可能是唯一的真东西，我想加入进去，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行啊。到底是玩电脑的人，脑袋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大家以后可得向他好好学学。”张志军由衷地向全组人员发出倡议，但他似乎忘了，全组有且仅有这么一台“老爷计算机”，平时打印文书早就不堪重负了，还怎么玩得起？
另一边，马小晶正拿着一瓶眼镜护理液在研究着什么。
护理液是A公司生产的一个新产品，包装设计得非常漂亮。
刘勇走了过来：“小晶，你戴隐形眼镜了？”
“没有啊！”
“那这……”刘勇指了指护理液。
“帮朋友买的。”马小晶脸上突然现出红晕。
“男朋友吧？”
马小晶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现在秘而不宣，以后再告诉你。”
“那你看什么呢，难道这也有假？”刘勇继续调侃着。
马小晶想了想，说：“你看这上面的英文写的是‘disinfection’，而中文却翻译成‘消毒、灭菌’，总觉得有些不对头。”
“也是啊，‘disinfection’的中文意思只是消毒杀菌，而灭菌的英文应该是‘sterilizing’。能不能让厂家提供一下注册证？”刘勇也一下子看出了端倪。
“我也是这样想的，”马小晶立时兴奋起来，拿起了电话，“喂，请问是A公司江城办事处吗？”
“张组，他加我了。”吴涛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向张志军报告。
张志军赶紧凑了上来：“好。”
“那聊什么呀？”
张志军想了想：“这样，你先聊你们与陌生人交流时的话题，慢慢再进入主题，你看这样行不行？”
“那他可能会警觉的。反正我是在网上看到的QQ，我们就直奔主题吧。”吴涛做着请示。
“那也好。反正那玩意儿我也不太懂，你就自由发挥吧。记住别暴露身份就行，再把他吓跑了我可要拿你兴师问罪的。”
“刚才我搜索了一下，这个QQ号的IP地址不在我市，好像在近郊的一个地级市内。”
“能锁定他在什么地方上网吗？”
“目前还不能。要是在网警那儿就有可能了。”吴涛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哦。你是说我们的系统进不了？”
“也不是进不了……对了，我和我市公安局的一个同学先联系下，看看能不能找他帮帮忙。”
张志军的手机响了，是徐继贤打来的。
“明天上午陪同李局去之乎集团，做好准备。”
“是！”
第二天，之乎集团门口，两辆车一前一后徐徐开来。
集团董事长吕艳红早就带着一群中层以上干部站在气派的公司大门口迎接，集团办公楼外墙上另挂起了一条竖幅标语“热烈欢迎市药监局领导莅临集团检查指导工作！”
从前面一台车上走下市局李局长，随后跟着办公室主任、药品安监处室领导一行四人，从后面一台车里却走下张志军等几名执法人员。
吕艳红一个箭步迎上前去：“李局，感谢您百忙之中到我公司指导工作！请先到接待室用茶，听我汇报工作情况如何？”
“哪里！指导工作谈不上，学习取经倒是真的。今天啊，我带了些执法局的同志到贵公司来学习实践，不知道吕总欢迎不欢迎啊？”
“当然欢迎！领导们能到我公司参观学习是我公司莫大的荣幸！我集团公司保证全力配合大家的工作。要不，我们边走边说！”吕艳红一个劲儿地引导着客人。
“好，好，等会儿细说！”
一行人徐徐走进了公司大楼。
接待室里，双方分宾主就座。
市局李梅局长首先发言：“吕总，今天真是多有打扰了。贵公司是我市乃至全省重点利税大户，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双丰收企业，给我市经济建设注入了活力，我市能有像你们这样的企业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李局太夸张了。企业的成长离不开市委市政府的组织领导，也离不开省市药监局的无私指导。企业能有今天的发展全靠有了政府这个强力后盾啊！但我们发展还不够快，有些辜负了省市领导们的厚爱哩！”
“吕总就不要太自谦了。现在市委市政府已把发展经济、推动社会精神文明建设作为全市工作大事在抓，特别是对如之乎集团这样的大型骨干企业提出了坚持‘政策倾斜、梯次推进、动态管理’的原则，整合现有优势资源，力争做大、做强，特别是在经济发展软环境上做文章，净化外部市场环境，完善内部管理机制。我们肩上的担子可都不轻呢！”
“李局请放心，也请市委市政府放心，只要有我吕艳红在，就不会给市委市政府脸上抹黑！”吕艳红董事长的表态掷地有声。
“企业的事我们都是外行，集团内应该人才济济，精英辈出；为了这个共同的目标，我局也从重视自身队伍建设出发，拟了一个‘加强队伍建设，提高服务本领’的提案，局党组经过讨论研究，同意执法人员下基层、下企业学习，以掌握更好地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只有不断加强学习，才能打造出一支技术过硬的执法队伍。你看，今天来之前我没给你们打声招呼，就擅自作主把他们带到了现场，还望吕总不要责备才是。”
“不敢，不敢。贵局如此重视学习，提倡素质教育，真是令人肃然起敬！恭敬不如从命。互相学习，互相学习！”
李局回头对着张志军等几名执法人员：“难得吕总同意了，你们几个可听好了，今天就沉下来，好好地跟集团各位师傅们学习，同吃同住。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们可别给局里丢脸，一定要虚心请教。那……吕总，现在可不可以先带我们出去走走？”
“请！”
四组办公室。
A公司办事处的一名工作人员坐在桌边，神色有些惴惴不安。
马小晶手上拿着一张注册登记表在仔细核对着包装盒上的相关信息。
“这就对了！”马小晶突然一拍大腿，看样子十分兴奋，“包装有问题！”
那名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什么问题？”
“你看，国外产品注册证适用范围里写的是‘disinfection’，它的中文意思只是消毒杀菌，而不是灭菌‘sterilizing’。在英文里这两种功能都不是一个单词代表的，而你们的包装盒上却用中文注明‘消毒灭菌’，显然是不对的。”马小晶指着包装上的“消毒灭菌”说。
“你再看我在网上查阅的资料，消毒和灭菌的区别在于：灭菌是指将传播媒介上所有微生物全部清除或杀灭，特别是抵抗力最强的细菌芽孢。而消毒是指将传播媒介上病原微生物清除或杀灭，使其达到无公害的要求，并非杀死所有的微生物，包括芽孢。也就是说消毒和灭菌近似，但绝不是灭菌。公司是在有意偷换概念。”
工作人员很是紧张：“那……那这些产品都是北京公司翻译和注册的，我们……我们只是负责华中片区销售管理，这……实在不知情啊。”
“不知情就能逃避责任吗？我们先建议贵公司立即停止经营这种护理液，也请办事处能通知北京厂家来接受继续调查。”
“是……是……”办事处工作人员仓皇而出。
艾美医院的陈院长和于教授也走了进来。
“请坐！先喝点水。”马小晶热情地招待着，“于教授，您的情况我们向市局反映了，市局领导的意见是如果确如您所说的情况，可以不没收设备，同时帮您联系一家生产厂家。给产品先上个‘户口’，然后厂家再找您合作开发，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于教授喜出望外：“真的？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医院有救了！病人也有救了！”
“先别急！您老要先把临床资料准备好，局长说，这是件利国利民的事，交代我们一定要办好。昨天我也电话咨询过省局，他们也认为只要您提供了合法的临床资料，注册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马上回去就准备资料！”
陈院长和于教授满心欢喜地走出了办公室。
“领导，那我这个案子该怎么处理呢？”孙启良在一边恳求着。
“怎么处理？等着吧！领导目前都在为你那对手表的事写自查报告哩，哪有时间看案子。”陈大有话语里不无讽刺地回答道。
“领导，那……那是我错了。我不知道贵市药监局是这样的。我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能尽快处理。再说，做那件事也是想交个朋友嘛！”
“交朋友？像你这样的朋友我们也只能敬而远之了。”陈大有继续嘲讽着。
“陈领导，你就别再拿这说事了。我……我……”孙启良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到孙启良发窘的神态，陈大有终于缓和了话题：“你的案子目前正进入案审程序。过几天就会有结果的。顺便请问一下：你想不想合法经营？还是就设个办事处？”
“当然想。不是不知道怎么办吗！”
“那好，回去先好好地看看省局外网上的办事指南，先按要求准备好资料。你的案子到时我再电话通知你，你看行吗？”
“好好，我一定好好学习。谢谢！我先走了。”
之乎集团制药公司。
张志军一行刚刚结束对生产车间的考察学习，正在车间主任的带领下参观库房。
库房其实已经进去过，里面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药品堆放得井然有序，物卡分明。即使按GMP标准重新检查一次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车间主任自豪地介绍着情况，但张志军的眼神却一直游离着，这儿看看，那儿摸摸，似乎心事重重。
“张组，这边走。这是我们最新引进的仓库管理系统，全电脑化操作。不仅节省人力，而且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了。”车间主任对着正盯着库房的顶棚发愣的张志军热情地介绍着。
张志军回过神来：“哦，哦。不错，不错，到底是与国际接轨的企业，连库房都这么规范。”张志军也是由衷地感慨道。
突然，他的眼睛盯住了某个角落一动不动。
那是一道暗门。在放满货物的仓库里显得十分渺小，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块垫板。之所以上次进仓库时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当时那个地方堆放的药品正好挡住了视线，而今天那些药品可能已经出库，才露出了这道暗门。
张志军指着那道暗门，不经意地问道：“那里面放了些什么呢？”
车间主任脸上一时间流露出些许惊慌：“那……那可能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吧。应该没放药品。”
“我也没说你放的就是药品啊！能不能打开看看。说不定这也是国际化药房仓库的新要求哩！”张志军话语尽量显得放松起来。
“好……好，我这就叫人来开门。”
暗门打开，面积不足5平方米的小房间里确实只堆放着一些诸如扫帚、脏工装及某些看起来似乎已经不能够再使用了的计量器具。但放置得很规范，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而地面却不是与外面保持一致的水泥地，而是铺装的复合地板。一时间使得这间小屋突显尊贵，鹤立鸡群。
车间主任似乎松了一口气：“就这些来不及清理的东西暂时放在了这间屋里。这里很挤，我们还是到别处去看看吧。”
张志军看了一眼地面：“好的。我们走。”
四组办公室。
一医院丁主任耷拉着脸，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势。
“怎么啦，丁主任？”马小晶有些诧异。
“还不是那台激光机给闹的。院长今天狠狠地批评了我，如果处理不好就背包滚蛋。也真是，那个副院长还在那儿幸灾乐祸。要不是看他的面子我才不进那台设备哩。现在倒好，好人没当成还惹一身骚。”丁主任愤愤不平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医院里的事我还真管不了。我们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呢？”
“愿意接受处罚教育，但……但那个设备？”
“那个设备怎么样？”
“我们院长的意思是那台设备能不能不没收？”
“不没收？给病人整出那么大的毛病你们还敢用？没让病人上你们医院进行索赔已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了。另外，病人的情绪安抚工作还得医院自己做哩。”马小晶有些生气。
“是的，是的。”丁主任一紧张，头上又冒出了汗珠，“我知道你们也是为医院好，我们全院都十分感激。可这台设备……这台设备真的……就只能没收吗？”
“不没收还让你们医院用这台设备创收啊？”
“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这样想的，那台设备没收了，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我们是个校办医院，学校里上美容课时急需一台教学设备。买新的又得花不少钱。我们医院的意思看是不是赞助给学校？”
“亏你想的出来！你们医院就知道钱、钱。看病那么贵，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钱，还守着个破设备撑面子，难道你们真的是为富不仁？”马小晶突然激动起来。
“没……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提个建议，要……要是不行的话就算我没说，没说。就按你们的要求来办……办。”
“不是我们的要求，是法律的要求！”马小晶说得斩钉截铁。
QQ里终于有消息了！
网名为“药品招商”的网友发来消息：“你要的‘奥瑞希纳’‘拜唐苹’已经到货，请先汇款到6855××××××××××××的账号上，收到货款两日内发货！”
吴涛打了个电话：“王经理，请您现在到稽查局来一下！”
网名为“网警”的公安局同学也同时发来消息：“经确认，对方不定时在不同网吧上线，一般上线时间为一小时左右。不好锁定，但上网IP全部属于你所说的那个郊市。”
“谢谢！”吴涛高兴地给同学QQ上发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之乎集团制药公司。
张志军和两名同事在食堂一角吃得正香，手机响了。
张志军按下接听，放低声音：“喂！小吴？好……好……干得不错。我马上回来请示徐局。好！”
放下碗筷，张志军起身对两名同事道：“你们下午再看看他们的检验室，我先回局里。他们要问就说单位有事临时回去了。”
“明白！”两名同事会心地笑了。
张志军一回单位就一头扎进了徐继贤办公室，徐继贤完全没有准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结果了？”
“有了部分结果。徐局，我今天急着赶回来是为了另一个案子。”张志军急促地向徐局说着网络售药案子的新进展。
听完汇报，徐继贤眼一瞪：“你小子又要我动用关系？”
“这不还得您老出马吗？别人还真干不来。听说您有个同学在省厅工作，专门负责药界大事……”
徐继贤又一次打断张志军：“你小子在背地里调查过我的户口？”
张志军赔着笑：“哪能呢，徐局。您是我老领导了，查任何人的户口也不会查您的呦，再说我也没那个能耐啊。是您老开会时曾经提起过，还号召过我们要向您那位老同学好好学习办案哩！”
徐继贤也想了起来：“行，我就再答应你一次。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
“谢谢徐局！”张志军调皮地向徐继贤敬了个不太正规的军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