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万把两只胳膊蜷在身后,勉强把上半身支起来,把刚刚剧烈碰撞导致浑身经脉逆行的那口血吐出来,方觉得心思清明了很多。
黎万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筋暴涨满头大汗,却仍然在施法的涌土师兄。这是什么法术?到现在还没吟唱完?那完全施展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威力!生物本能对未知危险的恐惧,让黎万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立起来。我还有多久?哪怕涌土的施法需要的时间是一次呼吸之间或是一个时辰,对黎万来说差别都不大--他根本没有相同水平能抗衡的法术。一念及此黎万索性定下了心,也不管内心警钟狂鸣,慢慢的试探起这个法术的奥妙。说不定其中蕴含着破解之道呢,黎万现在也只能这么希望了。
他是怎么把我从青云引里弹出来的?他一直在专心施法,并不能分出多余的动作和精力。黎万蹲下身体,发动我明,面上金光流动,检查自身。只有剧烈撞击震荡产生的伤害吗,黎万念叨着,难道是反弹一类的法术?青云引移速太快恰好撞在反弹罩上对自己造成了伤害。既然如此,黎万干脆不用青云引,反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向涌土走去。涌土依然在全神贯注的施法,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和偷袭,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黎万走了几步就发觉难受,气短,胸闷,再继续往前走,就像一个猛子扎进了千米海底,身上的每寸肌肤服都开始难受,浑身疼痒,哪里都不舒服,哪里都想摸,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慢慢的眼球也开始疼起来了,眼睛也渐渐睁不开,视野迷蒙见看见土涌已经凭空而立,土涌原来站立的地面,也压出了一个由远及近愈来愈深的深坑。黎万心里一动,身体无论如何也支撑不住了,往后撤退两步,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一口气松下来,整个身子不由己的连连后退了几十尺才堪堪站定。
黎万迫不及待的大口喘息,心里却放松了不少。涌土在修道上的天分再高,也摆脱不了他地阶三品的事实。他既然没到达天阶与天地共融灵力源源不断的水平,维持这么高消耗的法术一定会迅速耗光他的灵力,更何况他自己又与地面绝缘,最亲和的土灵力得不到补充,只要自己凭神出鬼没的青云引躲过去,趁他灵力得不到补充的空档出其不意,那么,这场战斗赢的人只能是自己。这么想着,黎万的情绪又稳定下来,一边调整自己的状态,冷眼观察,猜测可能的攻击形态,一边尽可能的拉近与涌土的距离。
正当黎万在底下偷偷摸摸的艰难前进,涌土却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自己手心那指甲盖大小的、明明浑身漆黑但感觉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黑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成功了!自己第一次在赛场上把地核做出来了!涌土安耐住内心的狂喜,更加全神贯注的操作,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这个法术的难点。
黎万定睛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起涌土的手心上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向自己飞来。来了!黎万敏锐地注意到,涌土师兄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吃力,指节苍白的恐怖,同时身边的气场也开始松动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终极杀手锏?黎万不屑的说道:“师兄,指望这种法术击中我来扭转战局,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我的青云引可是比它快多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竭蹶维持的模样,赶紧取消法术,免得到时候发力反噬,人没打到,一身修为还付之东海!”涌土似乎很生气,想说什么话来反驳,喉咙咕哝了两下话没说出来反而洇出了一丝鲜血。身形也维持不住,摇摇欲坠似倒未倒。黎万心里大喜,身体上无形的压力也为之一松,青云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轰砰!剧烈碰撞带来的震荡让黎万脑子发蒙,目眩耳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一块山丘大的岩石从地面脱出、升起,速度越来越快朝着自己的脑袋砸来。黎万心惊胆战,拼命想抽出双手但四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束缚在一个不断吸收周边万物形成的一个庞大土球上,浑身动弹不得,既然如此,黎万一咬牙,把全身灵力抽出体外,在各处要害外覆盖一层薄膜般的盾,我明!
嗙!黎万胸口一紧,一口血就含不住了,即使我明能隔断痛觉,刚刚那一下也差点让黎万直接昏过去。左脚已经失去知觉,右腿也是撕心裂肺的痛。至于裸露在外的双手,黎万不用看也知道双手指骨已经碎裂,只有人,还好歹有一口气活着。听着外面隆隆声不绝于耳,心知接下来还有更多岩石袭来,他要把自己当做钉进路面的一颗钉子,不仅用土夯实了,还得整个砸到里面!涌土的疲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黎万师兄,现在投降你还能有个活命。就你这份实战经验,卖个破绽你就上,是怎么跟魔教交手活下来的?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出不了声?三个数之内,如果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表现,我就按裁判长老的要求终止比赛。师弟你年轻气盛不要觉得不服气,世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明明超出了能力范围,你怎么做也不能力挽狂澜,任何狼狈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为什么还要逞强呢?干脆的认输至少会让你看起来体面点。大家点到为止,表面上还是友好的氛围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着么僵干嘛?我开始数了,一!”黎万小时候和小风在一起遇到恶霸被人像流浪狗一样追着用棍子打,施舍的剩饭似乎嫌少还把自己的排泄物加里面盛满,一路上冰天雪地缺吃少穿可他看见落难人还要帮助,明明是惹不起的大户,明明做了不仅没有人会感激他,还会赌上自己的生命;我跟他说,我们也就走了三四个郡,一个州有几十个郡,我们帮得了一处也帮不了所有的地方,有些人被你吓吓胆缩了,但你一走又旧态复发,看看我们受的折磨,划得来吗??????“二!”王小二并不是真的为了抱怨,他只是想再听一遍小风斩铁截钉的回答:遇见困难我们明哲保身或许会活,但一次袖手旁观我们所坚信的道义和做人的善良就会全部崩塌。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件事你做不到,那只是他们自己做不到,他们自己惫怠了,就想引诱你堕落的比他们更加不堪,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保证的事轮不到别人替你放弃!“三!”薄弱的灵力护罩并没有创造足够的空隙,即使在修行体质和我明的加持下,黎万还是觉得缺氧,整个人晕乎乎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鼻腔和嘴里,都是被呼吸卷入的黏糊糊发涩的湿土,浑身伤痕累累精疲力竭,但一想到小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一股热血从五脏肺腑间涌了出来,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力气,黎万怒不可遏的声音透过厚厚的岩石传了出来:“我没跟你说过吗?击败你的,是我,易神峰的真传黎万!”“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涌土脸色一变,语气也有点愠怒,双手往外扩了一分,“好,我就给你加加料!”又是岩石朝自己飞来的隆隆声,黎万现在呼吸都很困难了,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识清醒,把握住岩石即将相撞的那一刻,青云引!可因为埋在土层之下神经开始恍惚,他没有按计划中的那样躲过撞击,反而在已经压紧形成花岗岩的土层里突然加塞进去,然后一声震荡袭来,光是声波就像用一根根铁针剜黎万的脑组织,连我明态都退了出来,身上各处迟缓的痛觉顿时反映到脑海,即使再次强制进入我明,从嘴里吐出来的红褐色脏器汁液,也落在胸前那堆血迹斑斑湿乎乎的黄土上。
“你别再挣扎啦!你和你那可悲的法术一样,只能靠新手期的好运炫技一时,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涌土有点得意,哪怕清修几十年,面对落在自己口袋里威风不再的猎物,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得意和骄傲。见鬼的是,黎万那如幽灵般微弱的声音还是透过几十丈厚的深土传了出来:“你才是呢,涌土师兄。你从刚刚开始就唠唠叨叨的,不觉得说太多了吗?”涌土面色一愣,旋即开怀大笑:“师兄你讲的好笑话!真不愧是师兄,一山真传,这个时分还能唬人!我现在已经胜券在握,而你已经被地核死死地固定住,就算有奇妙法术傍身,也仍然一分一毫也移动不了。再者说,一个胜利者扬眉吐气的获胜宣言,怎么会在一介丧家之犬的耳朵里动听呢?”“那就承师兄吉言了。”黎万身上青光大盛,原本光滑整洁的岗岩都变得透明琉璃:“青云引,我要向前移动一毫!”“师兄你魔怔了?这又不是开蒙期,你以为成功施展法术老师还会给你一朵小红花吗?等等,别别过来??????遁土”
而在空中,涌土的得意之作—半径数十丈的土球,就像一颗刚刚出膛的炮弹,又快又准的击中了涌土,带着他疲惫迟钝的身子狠狠地撞在了界壁上。观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刚刚开始消化着难以接受的结果,在岩石尾部,消失的那一大块岩石又突然出现,像人们总担心在自己鞋底下的蟑螂是不是真死了一样,补上狠狠的一脚。
随着土球和涌土的身体轰然落地,在尘埃飘荡中,只有黎万那让人揪心的、像喘不上气般的死命咳嗽还断断续续的传来。裁判长老登台一看,只见黎万两只胳膊垫着地,匍匐着身子,猩红的双眼盯着自己。裁判长老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吐沫,方才起身宣布:“本次切磋胜者易神峰真传黎万!”
随着裁判长老一声宣告,界壁取消,早按捺不住的医疗队迅速上台检查修复这两个鲁莽的参赛者的身体。在底下人交头接耳间,黎万看到了自己的师父,在赛前自己呆过的那个角落,像平常那样站在远远的地方,笑着对自己点头。黎万心里一热,刚要出声打招呼,却被兴奋地冲上台来的萧安打断:“黎真传真是出人意料!涌土这一手法术,利用自身绝佳的土元亲和模拟出强大到排斥万物的斥力,阳极而阴生,自然会产生同等规模的引力,让人既难以下口又无法逃脱,可谓把土灵力的特点能发挥到极致!这份造诣惊为天人,在门派里还未遇敌手,想不到今日便折戟在初露锋芒的黎师弟手里!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黎万还想寻找师父的身影,可人头攒动间师父已经不见踪影。黎万心里空落落的,虽然赢了比赛却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索性躺下身,随意敷衍着他们的道贺和问候,任凭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给自己治疗,两眼一闭取消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