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怪物之后,周围的魔术师们都或多或少的因为恐惧或激动的心情而呼吸急促。
“就是现在!放出「笼子」!”
但在身为作战总指挥的男人的命令下,他们还是有条不紊地完成了魔术,几十人同时将两手朝向包围圈内的怪物。
只见怪物周围的景象伴随着空间本身一起碎裂,那是空间受到强大的压迫而发生了变形。
怪物发出咆哮,但身体却已经无法行动。情急之下,它只能本能地张开嘴巴,有什么东西随着光芒一起被它吸入嘴中。
然后,空间中的褶皱就开始恢复。
“果然啊,空间的压迫本身只是魔术引发的暂时现象,所以只要加速时间的流逝让魔术尽快地失效就行了……但是啊!”
周围那些魔术师放出的「笼子」只是为了拖延它的脚步而已,真正的战斗是从现在才正式开始的。
就在怪物即将恢复自由的时候,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以令人惊艳的步法快速减小着自身与怪物之间的距离。
怪物那加速时间流逝的能力是一种自然的常态,也就是说它的身边时刻被那能力影响,生物如果冒然靠近的话,只要几分钟就会衰老而死。
这种事情男人不可能会不知道,但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突进到了怪物的近前,冷静的眼神中隐藏着堪称疯狂的冒险精神。
怪物在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它依旧还是张开嘴巴,然后周围有什么东西被它吸入嘴中——那就是「吃掉」时间的方法,也是它唯一的能耐。
换句话说,如果这吃掉时间的凶恶能力无效的话,怪物本身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男人这时已经冲入怪物面前的空档,除了张开嘴外什么也做不了的怪物在他看来等同于沙袋。
于是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同时利落地收住突进的速度,双脚轻轻一踏便陷入地面,屈膝稳住下盘,右臂朝斜上方击出!
随着激烈的破风声,他的右手手掌根准确地击中了怪物的下颚,将它的嘴巴强行关闭。
怪物痛得发出狂乱的悲鸣,想要后退的时候却被男人紧接着甩出的一击鞭腿击中腹部,毫无还手之力地飞了出去。
怪物被踢飞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但还没等它停下,男人便再次用魔术强化过的身体狂奔出去。
紧接着拳头和踢击一起朝怪物身上招呼,它虽然有着令人生畏的外表,但除开特殊能力后,单纯的肉搏能力就只是相当于狮子那种程度而已,一般人还能欺负欺负,但在一名身体被强化且精通格斗术的魔术师面前就不够看了。
于是很快,这场本来应该是无比凶险的行动却意外简单地画下了休止符。
当男人身上的强化魔术散去后,怪物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接下来虽然还有封印收容的事情要处理,不过这种善后的事情他已经没兴趣了,那种事自然会有其他魔术师负责。
在其他魔术师朝怪物靠近的时候,男人已经又点着了根烟,同时默默地退出战场。
“师傅~!”
战斗开始时躲到一边的徒弟像个没事人似的从远处跑过来,像是迎接英雄凯旋般满脸喜色。
“您没事吧?虽然皮肤看上去还是很光滑细腻,但该不会已经没几天能活了吧?”
“闭嘴你个笨蛋徒弟!”
男人朝年轻人挥出一记手刀,同时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吃痛的徒弟揉着自己的脑袋,满脸不解地嘀咕起来:
“因为,我亲眼看见您和那怪物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久……不过您看上去好像没事?”
“废话,告诉你个好事,现代科学证明了空间和时间是存在联系的,也就是说擅长空间魔术的恩尼慕斯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操作时间,之后只要知道了怪物的能力让时间加速的原理,那么反向推导就能找到抵消的办法。”
男人沐浴在徒弟崇拜的目光下,吸了口烟后说道。
“收集情报、解析原理、针对弱点、准备充分……这就是魔术师的战斗,给我好好记住了。”
“好帅啊师傅!”
“给我安静点,我现在要休息一会儿。”
男人把吵闹的徒弟打发到一边去,自己坐回到车内,然后躺倒在驾驶座上,额头渗出来一丝冷汗。
现在的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虽然因为抵消了怪物的能力所以身体并没有出现衰老现象,但为了做到这一点,就意味着男人必须反向让自己的时间放慢同等的倍率,两者才能正好相消。
但这种临时编织出的应对魔术还很粗糙,而且放慢那么大的倍率也是非常无谋的举动,双重的原因导致他的身体从战斗一开始就处于超负荷状态。
“结果寿命还是被削掉了不少啊,还能活多久呢……”
他看着自己倒映在后视镜中的脸,只是一个劲的露出苦笑。
他的心中并没有对家族里那些将这个魔术交给自己,并命令自己使用的老人的怨恨,毕竟在需要的时候从资质劣等的成员开始舍弃是很符合魔术师“合理”原则的做法。
既然身为家族的一员,就要做好觉悟。
要怪就只能怪他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
“嘛,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那些老东西们才战斗的。”
虽然被选中的他最后无论如何都会被推出去,但至少这次他是凭着自己的意愿接受了这个任务。
将燃尽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他将熏黄的手指在大衣上蹭了蹭,然后从钱包中抽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才七岁大的小姑娘。
这就是他战斗的理由。
如果因为那个怪物的原因导致这座城市变成废土的话,那么恩尼慕斯家族就会变成失去土地的流浪家族,到时候为了和别的家族争夺地盘就不得不发动战争,那么牺牲也就不可回避。
他可不希望自己女儿的童年在那样的环境中度过,毕竟自己是要将世界上一切的幸福都带给她的,这才是身为父亲的义务。
他的眼神渐渐缓和,因为疲惫而紊乱的呼吸也恢复如初。
没等那温和的表情在他脸上挂上多久,笨蛋徒弟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从车窗外传来。
“师傅!封印收容已经结束了,请去检查一下吧。”
“唉……知道了。”
他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跟着徒弟来到怪物面前。
此时那白色怪物已经被关了起来,关押它的笼子由簌悬木编制而成,在魔术界这种常绿的植物象征着无限的生命力,也就是说怪物的能力无法让其腐坏。而笼子外侧还施加了昏睡的魔术,保证它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
看着怪物那丑陋的模样,中年男人不禁对着徒弟发出感叹:
“你看,它那外表本身即是孤独的象征,像它这样的异形必定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它并没有相似的同类。”
白色的怪物只是为了实现造物主的期待而驱使着看似残破的身体,日夜不息地辗转各地,一刻不停地巡视、搜寻。
然而这样的行动却连「忠诚」也算不上,毕竟那并不是出于使命,单纯只是本能而已。
所以,它必定比世间的任何生物都更像生物。
因此,它的一切并不值得同情。
自然,它本身也不需要同情就是了。
奔跑、奔跑、奔跑!
躲避人群的视线,在城市的阴影中奔跑——它需要的只有这个。
那奔跑在他人视线之外的身影和自己是多么相似——男人因为心中涌起的这种想法而惊讶。
“师傅,您冷不丁的说什么啊?我可不记得您有吟诗的兴趣来着。”
对于不看气氛的笨蛋徒弟,男人毫不犹豫地往他脑袋上又招呼了一记手刀。
“闭嘴,回去了。”
现在任务完成,一切都已经搞定,接下来他只想赶紧回家抱抱自己的女儿,为此他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男人是一名魔术师。
从出生开始就与危险相伴,为了活命而在各种各样的绝境中锻炼出了敏锐的观察力和机敏的心思。
所以拥有这样特质的他,在这一刻回想起了这次事件中仅剩的一个疑问。
虽然在任务完成的现在,这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男人还是因为无法释怀心中的这股积郁感而停了下来。
——结果一开始,那怪物到底是为什么才主动离开地脉的呢?
他回过头,在徒弟不解的表情下,眺望着十字路口的南侧,那原本是怪物前进的方向。
——在那里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它寻找的东西吗?
一切都不得而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不管是男人和他的徒弟,还是周围正忙着将装有怪物的笼子搬上货车的魔术师们,任谁也不会料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在下一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在盯着南侧街道的风景看了几秒后,尽管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在徒弟的催促下,男人还是回头继续朝着汽车走去。
但在下一秒。
空气变了。
“嗯!?”
不管是男人和他的徒弟,还是正在工作的其他魔术师,此时都同时感受到了周围的变化。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并不是空气的成分发生了改变,或是环境的气压有所浮动,也不是气温变得寒冷……硬要说的话,那就只是一种错觉。
就好像,末日来临的那种压迫感。
尽管在场没有任何人见过所谓的“世界末日”,但在气氛骤变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出现了完全同样的想法。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气氛影响的范围并不局限于这个小小的十字路口,而是在瞬息间扩散到了整座城市、然后是整个国家……最后笼罩于全世界所有生物的头顶!
鸣空市内的恩尼慕斯家族自不用说,就连地球另一端的魔术师,此刻也都和男人他们感同身受——
对于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事情,或者说是某种东西,自己能做的只有看着、并且等待。
然后,就在所有人被这气氛缚住身体后,过了才不到五秒的时间。
视野的远方被一片漆黑占据。
——什么时候出现的?
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没有观测到任何魔力的波动或空间的异常,当大脑注意到的时候那东西就已经在那里了。
与那压迫感大相径庭的平淡出场并没能减少恐惧与猜疑,反而让恐怖的气氛愈发浓厚。
所有人——不论魔术师还是一般人,都注意到了那过于庞大的躯体所散发出来的存在感,然后当视线被其吸引过去后,就再也没能离开。
那是十三枚,从一副巨大的人体躯干背后生长出来的怪诞翅膀,由羽翼、膜翼、触手、肉瘤等等让人反胃的东西拼贴而成,几乎占据整片天幕。
而此刻,距离那作为基点的人体躯干只有几百米远的十字路口处,男人一行已经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
徒弟已经瘫倒在地上,鼻涕和泪水流了一脸,而男人勉强能够站住,但脸上再也没有丝毫的余裕。
一向让其自满的三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此刻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活了几千、几万年的生物也不可能抑制住这份恐惧,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长久到能够与星球的历史相提并论!
“别……开玩笑了!”
男人从牙缝里死命地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像是与那十三枚翅膀作对一般,竟然凭着自身的毅力向前踏出了一步!
而支撑他这么做的念头,仅仅是回忆中女儿的笑脸。
但他也只踏出了这一步,之后便再也没能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了声音。
嗡嗡嗡————
十三枚翅膀中的其中一枚,突然慢慢抬高。那如同镰刀般的翅膀刮擦着高空的气流,发出的声音无比平稳,甚至还没有平时飞过头顶的飞机响亮。
但十字路口处的众人却都露出了惊恐异常的表情,因为动起来的那枚翅膀正好是对着他们的方向——同时,那也正是白色的怪物之前奔跑的方向。
“不……不、不不不!!”
男人仰望着已经抬高到极限,末端插入云层的翅膀,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叫起来,这声音吓到了旁边的徒弟,他从来没见过师傅这样的失态。
“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女儿!我的尤诺!她还……”
但那哀求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唯有从天而来的巨大翅膀的黑影,作为唯一的回应,沉重地拍击在横跨了几十公里的城区土地上。
在那一击之下,无数的人影如同灰尘般飞起、摔落,而直到最后都还在尖叫哀求的男人,只是其中没有任何差别的一员而已。
当翅膀缓缓回归到最初的位置后,留在地上的只有一道宛如伤疤一般,将整座鸣空市分隔两半的鸿沟。
而连存在的残渣都已经消失的男人,他所不知道的是,自己会遭遇此等不幸的原因,仅仅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们所捕获的白色怪物、十三枚翅膀,以及这两者共同的目标,三者正好处在一条线上,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