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酒叹息:“都说泣鬼尊主对美人向来偏爱几分,怎么我就没这待遇。”
桑衣哭笑不得,自己首先站起来,拍拍他的胳膊:“差不多了,起来,还有正事要做。”
某人没得到满意答案,头一偏,并不想就此放过她。
谢温酒下颌一扬,半举不举的抬起了手,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偏偏又噙着笑,一副“我看你到底扶是不扶”的大爷姿态。
桑衣无奈,只好亲自动手把这哼哼唧唧的祖宗拉起来。她握住他细痕斑驳的手掌——那是当年弄出来的,并不难祛,谢温酒偏偏在这上面犯了倔,无论如何都不肯祛——借给他力,让他姿态惬意地站起来。
谢温酒得了便宜还卖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不够。”
什么东西不够?
没等封桑衣茫然的大脑反应过来,这祖宗自己就给了她答案:“刚才那一拉,就只够补偿我那坛酒的份,要我和你去弄死那混蛋,”
他一双眸子无害的一弯,“那可远远不够。”
这个表情实在太让人熟悉了——标准的温君使式搞事情专用表情,桑衣见得格外多。
“……”
桑衣彻底没脾气了,无力道:“好吧,你又想怎么折腾我。”
桑衣并不吝啬,更别提还是谢温酒这种真正交了心的知己。其实不算其他,只论交情她都能毫无理由的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要命的是这位祖宗朝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天灵地宝。
什么飞凰花天明时的第一滴露水,她出门时遇见的第一块流陨的碎片……林林总总,只是以消遣她为乐。
谢温酒忍笑:“我不知道。”
桑衣:“……”谁来把这祖宗收走。
桑衣捂住小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抽痛,看着他悠哉悠哉一回头,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在发光
。谢温酒笑:“先欠着,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找你要。”
药力吸收干净,存储在体内。
谢温酒去做准备,封桑衣倒是莫名其妙重新欠了一个条件的,心情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却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似乎总喜欢这么一个人待一会儿,有种放空自己的舒适感。
无关过去,有关未来。
她站在一个自己的交接点上,孤绝又单方面地把曾经与现在的自己一分为二,把它封锁起来,仿佛要把那些荣耀又惨痛的过往一并搅碎,剪贴成一个泣鬼尊主。
可泣鬼尊主是不能放纵自我的。
她有关过去,有关未来。
月下,日上。
两界之间的关系似乎被她当年一枪挑出一个豁口,急促得要融成一团。桑衣心头到底是担忧。
月下与日上虽有相通,但真正细微的地方比较起来还是差异过大。
她的目光在西侧落了一会,咀嚼着这些只有她一人才真正明晓的忧患。
那缝隙说到底只是一处豁口,她却在里面找到了不少原本应该只属于月下的产物。
桑衣目光又有些飘摇
。
缝隙在那边地处偏避,为什么会又东西流入?
她只怕是月下那边有了什么动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个身影的到来。
封重似乎是在她的居所久等桑衣不到,干脆自己跑到周围来抓人。
月下与日上的关系像是一团乱麻,若隐若现,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这究竟是有心人的利用和谋划,还是只神经过敏的一次猜忌。太多东西搅滚在一起,也牵扯了太多人,桑衣不敢赌,也不敢轻举妄动,几乎是被动的。可若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漩涡,她并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这里面唯一明确的,只有无论如何,她对如今这个局面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概是这些思路还没有让桑衣把表情重新调整回正常状态,这其中的一根线面露奇怪之色,看了过来。
封重疑惑道:“桑衣?”
对着封重,桑衣着实是心情复杂,她眉梢许久才微微一动,整个人放松下来,随口胡诌到:“刚刚吃了点药,对反应的速度有点影响——距晚宴还有点时间,怎么没和封一他们一起去玩?”
封重道:“你受伤了,我来给你送药。”封重顿了一顿,目光还是扫上桑衣“的确”是有点儿反应迟滞的脸。
什么药能让人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谎扯出来,桑衣
不得不自己去圆,她控制着自己细微的表情,在正常的回应时间过后,才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难得小重还记挂着,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桑衣接过他递过来的药,握在手里倒是没吃。怕破坏了身体里特意种下的一个小东西。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封重看着一直在慢半拍的桑衣,一时无言,也没把注意力放在药上。
桑衣倒像是看他的脸色看出趣味来了,一声轻笑。封重无奈:“你笑什么。”
桑衣没顺着接下他的话,反倒把话题偏转了:“卷轴学的怎么样?”
其他方面或许青稚,但在这学习新技能上封重的确是颇有些自恃和资本,他一偏头:“要不要实战试试看?”
他随后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桑衣服药后的“后遗症”尚在,怎么看他这句话都有点冒犯。
桑衣倒是痛快:“行,不过不是现在。卷轴动静太大,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外边试。”
封重:“……”这话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桑衣大概是真的心宽到能塞下整个栖都,她笑盈盈地在原地翻了下手,手中倏忽出现一把黑色长刀。
“来,纯武力,试试看。”桑衣倒提着拿把刀,刀背几乎是贴在小臂上,“我试试你其他的功课懈怠了没有。”
“……”封重道,“你药效过了吗就敢对战。”
桑衣毫无障碍地朝着封重摆出了对战的姿势。
少年人心里大概总归是向往并崇拜英雄的——即使是这位英雄几乎贯穿了他尚未来得及太长的岁月。
封重自小听了太多关于她的传说,即使有些被桑衣本人辟谣纠正,
大部分还是正确的。她曾经的峥嵘岁月总是惹人想要去模仿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