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域外一直在传两位尊主待你好得过分,尤其是泣鬼尊主,一来二去难免就有了些传闻。这其中一种是泣鬼尊主养你在身边做个暗里的侍宠……哎,别气,域外传的再凶,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两句嚼料,这两日见着你同泣鬼尊主相处,自然是明白这就是旁人无聊的意淫;不过我却接到了一个颇为有趣的任务,”她挑了挑眉,唇角的笑容肆无忌惮的扩大开,似乎觉得这个任务里的信息比那句传闻有趣多了。
两个人之间目光交汇,万离泷故意拖缓了语速,慢慢道:“他们要我查啊——你是不是泣鬼尊主带回来的亲子。”
这个任务莫名其妙且怪异。
封重神色一言难尽,万离泷乐不可支。
她笑容里带着微微的轻蔑:“那群家伙思维一直在血缘里绕,有收买下的探子探到一点风声,说是五子里很可能有一人是一位尊主后嗣,他们就和疯了一般拼命四处查探。”
封重瞳孔骤然紧缩成一点。
一个收买下来的探子!
栖都人数不多,同其他势力动辄几十亿的覆盖范围比起来更是少得可怜——这就造成栖都几乎人人都有重要职务,在这里信息几乎是透明的,一个探子的存在造成的后果是极为可怕的。
更让封重震惊的是,这样的事情,万离泷就这样告诉了他,仿佛无知无觉。
她越神色自然,封重越在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上摇摆不定。
怀疑的种子埋下,封重飞快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心中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的疑虑越发的大。
比起栖都里的人,他不该相信她的,若有怀疑,也该将这件事暗地里告诉两位尊主,而不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
但迎着她的目光,封重却不知为何隐隐相信她说的是真的。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对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从骨子里就是不屑的。
万离泷优雅的将手交叠在一起,手上坠着的饰品轻轻搁在一起,弯起的唇角显露着莫大的自信,眼角却透着一股桀骜:“尊主后嗣,无非是成尊的可能比旁人更大些,但这个过程中有多难?再大的可能也不过是一种可能,不想着自己怎样去成为一位尊主,不攒着力气去培养自己的继承人,精力总往与他们无关的人身上放——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样?他们还能在两位尊主的眼皮子底下硬杀了他吗?”
她一撇封重,眼神是傲气的。
他们两人算不上熟识,甚至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此刻,封重却蓦然找到了两人之间相通的东西读懂了她的眼神。
——我万离泷,未必不是下一个域外尊主。
小宴上的边缘处,一道身影倚在树上,淡淡看着人声喧闹,时不时懒洋洋的咂上一口酒。上空连绵不绝的雕花灯海由他一笔笔雕刻而成,但他似乎对那边的盛况并不感兴趣。
热闹似乎在这里划开了一道线。
直到身后传来沙沙叶响,一个人在他身后站定,他才转过身站正,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大哥。
没有被搅了清净的微恼,封昔纭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眼眸弯弯。
酒壶从指尖滑落,落在地上,洇开一片水渍。
封一是这场宴会主人家的第一继承人,势必要处理这场宴会期间大大小小的事务,保证宴会顺利进行不出纰漏。
来找封昔纭的这点儿时间,是他记挂着封昔纭白日里的那番话匆匆挤出来的。
那边事务暂时交给了栖都里一位颇有名望的青年沉牙,这让他暂时有了喘息的时间。
封一习惯了他气质之间的转换,语气有着关怀的温和:“难得你不用出去还有这份热闹,你不是最喜欢交朋友了吗。这里面应该也有你以前的朋友吧,怎么不去找他们玩儿?”
封昔纭吃准了他的脾气,肆无忌惮地只管笑:“那一群只要想见,随时都能去找,我家哥哥可不一样,现在不找指不定宴会结束就又跑了,我上哪找去?”
封一听了这句话反倒歉疚:“这几百年我出去的时间却来越多,偶尔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倒是真的忽视了你们。”
封一是个称职的兄长,至少在这一点上,一向挑剔严苛的凤娑对他是满意的。
封昔纭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封一的目光染上犹豫的迷惑。封昔纭低下头低低地笑了下。
这样的举措着实不像一向胆大妄为丝毫不在意旁人眼光的封昔纭。封一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眼神无意间扫过地上数个已经空了东倒西歪扔着的酒壶,似乎明悟,想上前来扶他:“醉了吗?”
封昔纭伸手扣住封一向前来扶他的手,常年握着各种雕刻工具的手俊秀有力,因为酒意滚烫,碰上封一冷硬的护腕,被冰地瑟缩一下,力道一松之后又骤然加大。
像是在最后留恋什么难以割舍的事物一样。
封昔纭抬头看他,往他的方向踉跄了一下,被封一扶住,状似清明的眼神中的确是混沌着醉意的。
封一身量比封昔纭高挑一些,便低下头去看封昔纭。
他有些为难,来找封昔纭,本来是因为封昔纭的邀约,但这个时候似乎更应该将他好好安置一下。
封一看着这样的封昔纭叹了口气,看了下上空飘散的雕花灯。那些灯阻断了一切传输灵力,所有的移动在这个范围里只能靠步行。
“大哥……”封昔纭的嗓音有些哑,晃了晃头,似乎是想把头甩的清明一些,“唔……你还记得我白日里说过什么什么吗?”
封一不觉得他现在还能理清楚思路他想同他谈这些,应了下醉鬼的问话,手下却未停,把封昔纭的一只手臂托在自己肩上,想要趁着夜色送她回去,“黑色商人,还有栖都的未来。”他等了一下,又用波澜不兴的语气道,“栖都自由,一向不太干涉你们的言论,但是你们也要明白,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