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小声道:“宋老板,你听说没有王老板家中出事了?”
宋老板看着白玉,冷笑道:“王常老头子都八十岁了,也该入土了,是不是昨天老死了?”
赵三摇头说道:“我听说昨天王老板办寿,天上忽然飞落了三块房屋大小的石头,将他还有所有的宾客全部砸死了。”
白玉滚在了桌上,宋老板大喜道:“我说今天如意玉坊怎么关门了,原来是老天有眼,灭了王家,哈哈哈。”
宋老板仿佛看到了上千金子落入了他的玉店,他欢畅的笑着,赵三又说道:“我还听说他那日,本来是给宾客展示血玉炫耀,结果,没想到引发了天怒。”
宋老板身体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硬不动,好半天他才颤声说道:“血玉,他家怎么会有血玉?”
赵三疑惑道:“血玉很值钱吗?”
宋老板激动道:“血玉是超品玉,可卖千金,当然值钱了。王常死了,他家的血玉呢?”
赵三脸上出现了愤慨神色,他不满道:“有人下手比我还快,应该是被盗走了。我去王府看过了,找到了盛放血玉的半截铁盒,开锁的一定是高手。”
宋老板疑惑道:“你怎么那么清楚王常家发生的事?”
赵三怪笑道:“那块血玉我已经盯了几天了,没想到被人先下手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了。有官府的人来了,风紧,我先撤了。”
赵三将钱袋放入袖中,拢着双袖低头离开了。段北辰和李莫走入了宋记玉铺,宋老板还是眯着眼睛打盹。
玉铺中放着三排漆黑漆的货架,货架上陈放着青玉,红玉,白玉,紫玉。段北辰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白玉雕的骏马,宋老板懒洋洋的问道:“两位公子,是要买玉吗?”
李莫看着宋老板手上的玉扳指,说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昨日王常府上出了一起案子,我大理寺负责查案,还望宋老板多多配合。”
宋老板笑道:“配合,当然配合。”
李莫问道:“刚刚走出去的男子是谁?”
宋老板说道:“他只是来买玉的,我也不认识他。”
李莫淡淡的瞥了宋老板一眼,宋老板扭动着他手上的玉扳指,李莫又问道:“你和王常开的玉店离得很近,可曾看到最近他和什么客人发生争执吗?”
宋老板笑道:“这我可不清楚,不过,天上飞来的巨石全砸中了他的府邸,我看,他是做坏事,惹怒了天上的神仙。”
李莫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段北辰走到宋老板身前笑问道:“宋老板,可知血玉是什么玉?”
宋老板看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我这个玉扳指乃是和田玉,可一百块和田玉也难买血玉。血玉可卖千金,又极其稀少,寻常人怕是见都没有见过。”
宋老板的话刚落,齐磊便手握着腰刀进入了玉店。李莫问道:“找到四名放烟花的小厮没?”
齐磊答道:“找到是找到了,不过,他们全死在了靖安坊中的一间破庙里。”
段北辰和李莫的神色一变,李莫急说道:“带我去荒庙。”
段北辰,李莫和齐磊走远了,宋老板将右手上的玉扳指取下,从怀中拿出了一方手帕认真的擦了起来。
靖安坊,荒庙,两名差役守在荒庙前,段北辰,李莫,齐磊快步走入了荒庙。院中倒着四具尸体,有三具尸体紧挨着,手中都拿着大刀,胸口都有一道可怕的伤口。
而最后一具尸体靠在门槛处,一只血手掌诡异的弯曲着,却是少了一根食指,尸体的脖子上有一道剑伤,死者的面容都十分狰狞,可恐。
齐磊说道:“我查验过尸体了,三个男子是互相杀死了对方,身上所中全是致命刀伤。靠近门槛的男子,伤口是在脖子上,伤口狭长是剑伤。”
李莫皱眉,段北辰见佛堂的门虚掩,他推开门,一尊残破的石刻观音像漠然的立着,观音高一丈,两只石眼被人残忍的挖掉了,只留两个石洞,十分恐怖。
观音像脚下是一方石莲台,青砖地面上有两道深深的划痕。段北辰伸手去摸观音像,却是没有在观音像上找到一点尘灰,显然,观音像被人仔细的擦拭过了。
李莫和齐磊走入了佛堂,李莫被石观音像吓得后退了半步,他问道:“有什么发现?”
段北辰说道:“这石观音像被人移动了,原来应当是在左手边。”
段北辰弯腰合力去抬石观音像,却是只微微抬起了莲花底座一分。齐磊和李莫前去帮忙,三人合力将石观音挪到了原来的位置,却是见原先石观音所站的地面,多了一行血字,写着:“天石降,大唐亡。”
李莫大怒着用靴子擦掉了地上的六个血字,齐磊皱眉说道:“李少卿,要不要将这个怪案,通知京兆府和武威卫?”
李莫拍着手上的短刀刀柄,说道:“疯子胡乱写下的字,不用理会。段北辰,你说那晚从天空飞来的巨石,会不会是妖骨?”
段北辰摇头道:“国师和东密教那一战,妖骨化为了八只红雀飞入长安,八块妖骨,我有一块,东密教有五块,也就是说长安还剩两块有妖异之力的妖骨,三块飞石,那岂不是说明有三块妖骨,数量上对不上,另外,妖骨的妖异力量都是作用在人或者器物上,可是砸向王常府邸的巨石,除了大之外也没有奇异的地方。”
李莫双眉紧锁道:“难不成落在王常府邸的飞石,真的是从天上飞来的不成?”
段北辰说道:“如果真是天上飞来的,为何全部落在了王常的府邸,至少,应该有一块应该落在长街上,或是别的人家。”
李莫看着狰狞的石观音像,面色凝重道:“这案子出了四十多条人命,恐怕整个长安都会陷入混乱和恐慌,要早日查明真相方好。只是,现在四个小厮都被神秘的剑客杀死了,线索断了,长安居民百万,剑客也有上万,要找一名杀人剑客,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段北辰说道:“不需要捞‘针’,是需要捞‘血玉’。”
李莫的眼睛变得明亮,他说道:“你是说杀人的剑客取走了价值连城的血玉?”
段北辰点头说道:“咱们昨夜去王常府上送礼时,王常府上的血玉便丢了,而四名小厮也不见了,今日他们的尸体出现在了荒庙中,其中三人互相杀死了对方,显然是为了争抢贵重的宝物,最后一人跑在了门口,却是被出现的剑客杀死,剑客斩下了他的手指,写下了血字,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引我们调查走上歧路罢了。”
李莫又问道:“可那天上飞来的巨石又是怎么回事?”
段北辰苦笑道:“我不是神仙,也算不出天上飞石的运行轨迹。总之,先查血玉的下落。”
长安有人高价收购血玉的消息,很快从大理寺的几名差役口中传出到了长安各坊的酒楼和店铺中,而酒楼的众客商也纷纷又将消息散出了一遍,乃至于整个长安茶坊和酒肆人们,讨论最多的便是血玉。
翠隆坊,一个雅致的茶楼中,宋老板正坐在二层靠窗的位置,圆脸上依旧是懒洋洋的表情。他穿着天青色的绸衫,右手上依旧戴着白玉扳指。桌上放着两碗青茶,显然宋老板在等待着某人。
很快,踩楼梯急急的声音传来,赵三快步走到了桌前,拿起桌上一碗青茶,便是牛饮而尽。赵三看着四周无人,他朝宋老板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宋老板狡猾的笑道:“果然和我想的没错,血玉还在长安城,我不管那个高价收购血玉的人是谁,你传消息出去,我宋楚愿意出高三倍的价格买血玉。”
宋老板递给了赵三一串钱,赵三拍着宋老板肩膀咧嘴笑道:“宋老板是生意人,果然爽快。我要是查到了什么消息,就立刻报给你。”
宋老板轻笑着点头,赵三匆匆的下楼了。宋老板厌恶的掸着肩膀,像是肩膀上有许多灰尘一般,而后起身站起,将瓷碗中的青茶全倒在了地上。
宋老板下了茶楼,乘坐了马车,朝金安坊去了,金安坊和隆庆坊相邻,宋老板家就住在金安坊正中的一间高墙大宅中。马车停下了,宋老板背负着手走入了宅院中,几年前他还住在大唐江南道,他家也是江南道的豪族大户,只是为了给女儿宋雪治病才来到了长安。
宅院中有一方池塘,池塘中的水很清澈,只是荷叶早已凋零。离池塘不远是一座二层八角红亭,红亭中一个穿黄衣的婢女正和一个七岁的女娃在踢蹴鞠,那女娃扎着两个牛角辫,穿着红衣裳,脖子上挂着长命锁,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正是宋老板的女儿宋雪。
宋老板双手负立着来到了红亭前,宋雪右脚勾起,轻轻一踢,蹴鞠便飞向了宋老板。宋老板笑笑,退后了半步,伸出左脚一勾,蹴鞠便稳稳的停在了他脚下。宋雪高兴的叫道:“爹爹,你回来了。”
宋雪伸出双臂跑向了宋老板,宋老板高高抱起了宋雪,问道:“想爹爹了吗?”
宋雪高兴的答道:“想了想了。”
婢女朝宋老板行了一礼,正要开口说话。宋老板咳了一声,婢女规矩的退在了他身后。宋老板放下了宋雪,问道:“囡囡,昨天喝药了没有?”
宋雪嘟着嘴说道:“药太苦,不过,我还是全喝掉了。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逛东市,我想看变戏法的,还想吃糖葫芦,吃点心。”
宋老板溺爱的摸着宋雪的头说:“等你病好一点,爹就带你去。我谈点事,你先回自己院子。”
宋雪弯腰抱起蹴鞠,欢喜的离开了。宋老板脸上的笑容不见,他皱眉问道:“翠娘,昨晚是不是又吐血了?”
翠娘答道:“咳了大半夜,吐了半杯血。”
宋老板的眉皱的更深了,他问道:“陈大夫,怎么说?”
翠娘小声的答道:“说是让准备后事。”
宋老板大怒道:“荒唐,明日让别的医师来诊治。”
翠娘悲戚道:“老爷,整个长安的医师都问诊过了,已经没有人了。”
宋老板叹息道:“明天请楚大夫诊治,秋深了,总是要平安度过这一年。你先下去,去照顾她吧。”
翠娘呜呜咽咽的哭着离开了,宋老板登上了亭子的二楼。长街两旁树木叶子全部凋零,肃杀萧然。
一阵冷风吹来,宋老板抚了抚衣袖,远眺,他看到了王常府的三块巨大黑石,黑石上溅着不少鲜血。三块黑石像是要落入他的眼中,落入他的心中,宋老板感觉脑子一阵眩晕,他退后,一只手便是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