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倭人颤声说道,他的话刚落,黑暗的樱花林中便是冒出了古怪的火光,像是一个个妖魔的眼,十个镂空铜球从树上落下,大地狠狠一颤,十八名倭人全部被炸为了残肢碎体,而唯一躲过的小佐一郎也是丢失了一条手臂。瞬间逆转的战局,让小佐一郎气得几乎要咬碎牙齿。他狠狠说道:“ 你们唐人还真是狡诈,阴险!”
上官燕铁青着脸说道:“来人,将他捕了!”
两名衙卫朝小佐一郎走去,小佐一郎大笑了两声,他弯腰捡起了焦黑的倭刀,朝自己脖子抹去。不想,一只手却是抓住了刀柄。小佐一郎吃惊道:“道长,我们中计了,你还来做什么?”
“你不该侮辱我的。”
锋利的短刀刺入了小佐一郎的胸口,小佐一郎倒地而死,而庆海道长却是一脸平静。上官燕大声道:“庆海道长,就算你杀了他,也无法抹灭掉你的罪行!”
段北辰微微皱眉,庆海道长将自己的道袍脱下,月光下他的道袍上满是符文,像是游走的蝌蚪,段北辰看到每个“蝌蚪”上都写着一个火字,足足有上千字。毫无疑问,庆海道长是用自己的道袍,做了一张足以烧掉长安一整座坊的可怕火符。
段北辰将桃木剑指向了庆海道长,庆海道长平静说道:“这张火符我画了三年,可以杀掉长安至少三百户。段北辰你交给我桃木剑,不然,我就催动这张火符,让长安变为火的地狱。”
庆海道长的声音冰冷,段北辰脸上出现了犹豫神色,而上官燕却是大叫道:“段北辰,桃木剑是妖骨,就算是长安死再多的人,也不能将妖骨交给庆海道长。”
上官燕的话一落,却是见段北辰十分奇怪的笑了。她恼怒道:“你笑什么?”
“抱歉,我不是武威卫,不用听你的命令。”
段北辰将桃木剑扔向了庆海道长,上官燕高高跳起,伸手去抓桃木剑,一根银针却是飞向了她,上官燕躲过银针,桃木剑已是回到了庆海道长手上。
上官燕大怒道:“段北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庆海道长朝段北辰满意的点头,他说道:“慧远,收了一个不错的弟子。可惜,你生不逢时。”
庆海道长将桃木剑举起,在空中又画了一道风符,上百极细的青色风线缠绕在了布满火符的道袍上,道袍瞬间被割裂为上千布片,布片上的火符也消失不见。
“我还要去红叶寺杀一人,后会有期,段北辰”
庆海道长将手一招,上百风线交相缠绕化为了一朵“青云”,庆海道长轻轻踩在了青云上,远遁而走。
上官燕快步走到段北辰身旁,她讥讽道:“妖骨和庆海都不见了,大理寺司正,你还真是厉害。”
段北辰沉吟了一番,说道:“还有办法的。”
上官燕将信将疑的看着段北辰,段北辰说道:“现在你去让你帮中的弟子将庆海道长拿有妖骨的消息散出去,东密教的人肯定会派人截杀庆海道长,我和李莫带番役埋伏在长安城外的森林,等他们上钩。”
上官燕皱眉道:“等等,庆海道长说他要去红叶寺杀人,你为什么要去长安城外埋伏?”
段北辰沉声道:“他是想金蝉脱壳,吸引我们去红叶寺搜捕,从而从容逃出长安城。就和当年掩护杨在容离开一般,只不过,这次掩护的却是他自己。”
“那你觉得东密教会派谁前来截杀庆海道长?”
“庆海道长精通符术,东密教应该会派咒师阿史那金截杀他。”
“可庆海道长有桃木剑,他还会怕阿史那金吗?”
“他若是不怕,也就没必要杀死小佐一郎了。时间紧迫,行动。”
一轮银月将大片月辉洒在了红叶寺的白塔上,青风吹过,白塔上悬挂着的铜铃叮当响了一声,庆海道长手一挥,青风化为烟雾消散,而他自己便是站在了白塔顶上。
红叶寺的白塔是长安最高的建筑,庆海道长将桃木剑小心的收入袖中,而后身后便是传来了一声咳嗽。他惊愕的扭头,便是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干瘦小僧,小僧的面容清秀,而脸太过苍白,在月光下的映照下,如鬼一般。
小僧朝庆海道长鞠躬行礼,庆海道长淡淡开口道:“我要离开长安了,这张符送给你。”
庆海道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绣着金龙的香囊,小僧恭敬的接过,而后开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
“只是一道平安符,他们来了,你下去吧。”
灰衣小僧走下了白塔,白塔上的铜铃开始剧烈晃动,穿着红色绸袍,头戴着竹斗笠的男子便是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白塔上。
“我刚刚听到倭人来报,说是你杀了小佐一郎。”
庆海道长将桃木剑拿出,淡淡说道:“他不过是你的一条狗,死了,你重新找一条便是了。”
“也是,可是你为什么想要拿着妖骨逃走呢?”
竹斗笠轻轻抬起,露出了一张黝黑的脸,那脸上有四道古怪的紫色伤疤,伤疤像是一个“井”字,十分可恐。
“你不是咒师。”
“他有其它事要处理,不过,你应该庆幸,如果是他来,你会死的相当惨。”
“那好,我便来……”
庆海道长在说话时,已是用桃木剑在虚空中画了一个“风”符。十几道青风缠在了斗笠人身上,很快,斗笠人衣衫皆碎,不少鲜血滴落在地,却是古怪的化为了血雾。斗笠人伸手一招,血雾缠绕在了他的身上,像是一条血蛇,他整个身子被血雾包裹,而眼珠上也是蒙上了一层可恐的血色。
“你是东密教鬼师?”
庆海道长挥动桃木剑朝血雾刺去,桃木剑却是古怪的弯曲了三分。庆海道长急收回桃木剑,猛地抬左手,一把短刀便是激射入了红雾中。
“噗”的一声响,红雾开始飞快溢散,庆海道长吃惊的看到短刀刺在了鬼师的脖颈上,鬼师却是狰狞一笑,拔出了短刀,伤口上并未流出鲜血。
庆海道长惊慌的说道:“不死之身,怎么可能,难道,阿史那金让你用了妖骨?”
鬼师阴恻恻的一笑,从口中吐出了一个红色的木块,木块上雕刻着狰狞的蛇头,蛇头轻轻一转,诡异的化为了一条漆黑巨蟒朝庆海道长缠去,庆海道长用桃木剑画了一道火符,三团红色烈焰朝巨蟒飞去,巨蟒没有躲,而是张嘴将火焰吞入了蛇肚中。
“原来是天竺的耍蛇人。”
“道长之前已经猜对了,又何必自欺欺人?”
黑色巨蟒猛地用蛇尾扫向了庆海道长,庆海道长轻轻一跃,躲开,不料,巨蟒张嘴吐出了一片绿色毒液,庆海道长挥桃木剑的右臂沾染上毒液,他的胳膊便是诡异的化为了黑色,开始溃烂。
庆海道长大惊,他捡起桃木剑,斩断了自己的右臂,这才保住了性命。巨蟒猩红的蛇眼,冰冷的盯着庆海道长,庆海道长看着鬼师井字伤疤脸上的血红眼睛,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庆海道长脚步一退,开口道:“突厥萨满巫师有一种妖术,可以将活人的灵魂抽调到有灵体的动物上。萨满相信万物都是神灵,巨蟒不死,你便不会死。不过,萨满巫师在突厥地位高贵,几乎等同于大唐的国师,他们派你来,还真是大材小用。”
“许道长,我早就不是巫师了,叫我鬼师赤木儿便可。”
巨蟒吐出了森红的蛇信子,庆海道长轻轻开口道:“若我现在将妖骨还回去,你们会不会放过我?”
“道长,就算你还回了妖骨,你也没有完成任务,阿史那金是什么脾气,你比我应该清楚。”
“又是圆月夜。”
庆海道长说完,身子后退一步,便是从红叶寺的高塔跳落,鬼师赤木儿低头去看,见庆海道长周身的衣袍高高鼓起,轻飘飘的落地,而后便是化为了一道暗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赤木儿转身,穿着青色衣裙,面蒙青巾的女子走上了白塔,她手上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短剑上沾着血。
赤木儿问道:“小和尚死了?”
青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了绣有金龙的香囊交给了赤木儿,赤木儿打开香囊取出了里面的黄符,黄符上只写着四个字。“如愿平安。”
赤木儿将黄符撕成了碎片,淡淡道:“追上他,告诉他小和尚死了。”
赤木儿将香囊扔给了青衣女子,青衣女子轻轻点头,便化为了一道青影消失不见了。
段北辰和李莫躲在一棵古槐的树干上,草丛中埋伏着十名大理寺番役。他们所在的山林叫“幽林”,不论是入长安城,还是出长安城,客商都要经过幽林。林木遮天,只有少许的月光从林叶缝隙洒落,段北辰将睚眦剑抽出半截,月光洒在了睚眦剑剑身上,满是寒意。
段北辰开口问道:“李莫,你知道不知道长安哪家铁匠铺打造的剑又轻又锋利?”
“东市的陈家和徐家都不错,只是徐家做工的话,会慢很多,当然,造的剑也更精巧。对了,你的剑又没有折断,问这个做什么?”
“上官燕的剑断了,我想要送她一把剑。”
李莫眉头一皱道:“上官燕是白云帮帮主,不会差一把剑的。还有,她可是武威卫,你最好不要接近她。”
“庆海道长和杀他的人来了。”
段北辰将睚眦剑收回剑鞘,很快树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又是庆海道长的一声暴喝。他用力将桃木剑一挥,画了一道水符,黑暗中传来了如瀑布奔流的水声。
青衣女子清冷的一哼,脚在水柱上轻轻点了三下,短剑凌厉的挥出,一道青色剑光便是击向了庆海道长,庆海道长惨叫一声,右腿已是从身上分离,飞溅出了大片鲜血。
李莫小声的问道:“要不要动手?”
段北辰握紧睚眦剑,答道:“再等等。”
青衣女子伸手一招,她身前燃起了一片古怪的青色磷火,青色火光下,庆海道长身体倒在了水中,他失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浑身都是血痕,颇为凄惨,然而左手依旧紧握着桃木剑。
青衣女子向前一步,将香囊扔给了庆海道长。
庆海道长面色大变,他恼怒道:“你杀了他,他可是我唯一的弟子!”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要自己死,还是要我来动手。”
庆海道长疯狂的笑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左手画了一道符。李莫见符画了十三笔,十分复杂,他小声朝段北辰问道:“那是什么符?”
段北辰没有回答,李莫扭头看到段北辰用手死死的按着树枝,嘴上竟是咬出了鲜血。
“雷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