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北辰从墙角闪出,轻轻跃上木屋。他小心的揭下两片瓦,看到九十多名穿黑甲的玄甲军半跪在地,均是一脸悲愤。
许邵怒吼道:“陈都尉来到长安是带我们去云州的,可现在他却是被两个贼人给杀了,我们一定要为陈都尉报仇。”
众玄甲军高喊道:“报仇,报仇!”
许邵摆手,玄甲军的声音立停,他缓缓说道:“那两个贼人,一个是大理寺少卿李莫,一个是大理寺司正段北辰,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陈都尉。今晚我会去大理寺见他们,你们在大理寺外埋伏,等我挂上白灯笼,就行动,除掉两个恶贼,之后咱们去云州杀敌。”
众玄甲军红着眼睛,齐声道: “遵命,许都尉。”
玄甲兵去演武场操练了,许邵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鎏金酒杯,他阴森森的说道:“本来都已经离开了,何苦又要回来呢。朱琦,曹黑,我可不想下去陪你们。等此事结束,我就带金子离开长安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段北辰若有所思的抬头,远处夕阳的金色洒在黑色的城墙上,像是涂上了一层金光。“快天黑了。”段北辰心想。
许邵出门,却是没有去大理寺,而是走过了一条横街,来到了一栋大宅前,宅子前两个石狮子凛凛生威,朱红漆的大门上锁着一把黄铜大锁,许邵四下看了看,看到街上没人,他打开铜锁,进入了宅中,而后又匆匆离去,朝大理寺去了。
“难怪,许邵当时见陈舜的时候,会假装不认识他,他也是加害陈舜的凶手。”
段北辰翻入宅中,看到了宅中有九间厢房,其中一间厢房的门上锁着一把大锁。段北辰快步走过,拔出睚眦剑将大锁砍掉,推门走入了屋中。
“还真是荒凉,奇怪,为什么地砖那么干净?”
屋中只放着一桌,一凳,地上满是灰尘,然而,桌子下的地砖却是一片洁净。
段北辰挪开桌子,他用睚眦剑敲地砖,地砖发出了一声空响。段北辰用力挪开地砖,一根玄铁长枪如离弦之箭般直射向了段北辰的面门。
“我的天!”
段北辰急退后一步,玄铁枪贴着他的鼻梁飞过,将房顶刺出了一个大洞,几片瓦落下,尘灰飞散,段北辰掩鼻,看到了地上出现了一个土洞。
段北辰从胸襟处拿出了火折,点了火折,跳入了土洞中。土洞内的空间很是开阔,放着三个大铁箱,段北辰打开一个铁箱,铁箱内装满了黄澄澄的金条,段北辰又打开另外的两个铁箱,铁箱内也装满了金条。
“原来许邵也被收买了。”
段北辰拿出了一根金条放入了袖中,急朝大理寺去了。
大理寺的一间厢房内,李莫坐在乌木椅上,出神的看着旋转的转鹭灯,灯上两个骑马的黑袍人图案在不断转动,他们手中各拿一根长枪,像是厮杀一般。
一名衙卫推门入内,他手中拿着一盏红色转鹭灯,灯上所绘的图案是骑马持长枪的黑袍人。衙卫手上的转鹭灯,和桌上的转鹭灯大小,图案一模一样。
李莫惊疑道:“怎么又有一盏转鹭灯?”
衙卫答道:“回禀少卿,是东市的灯匠送来的。”
李莫接过转鹭灯,上官燕走入了房中,她朝转鹭灯扫了一眼,冷冷说道:“李少卿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大白天赏花灯。”
李莫面色一沉,说道:“两个骑马的黑袍人都在灯内,我不是赏灯,而是看押犯人。”
上官燕拿起转鹭灯,看到灯上画着的正是骑马的黑袍人。她秀眉一蹙,说道:“李少卿,我可不是三岁的孩童。”
上官燕甩出了一根银针,李莫弯腰躲过,银针射在了转鹭灯上的黑袍人图案上,却是古怪的消失不见。上官燕拿起转鹭灯,低头看到了灯中的木轴上,放着一块发出柔和光芒的红石。
上官燕手狠狠一颤,她伸手去抓红石,却是被李莫抓住了手腕。上官燕极为不悦道:“李少卿,你确定要拦我?”
“案子还没有结束,你就算拿到了妖骨,也不会查到案子的真相。”
“查案自有你们大理寺,我武威卫只要妖骨。”
上官燕抬脚踢向了李莫的面门,李莫松手,上官燕抢过转鹭灯转身向外走,却是迎面和段北辰撞了一个正着,段北辰刚要道歉,李莫却是大声道:“段北辰,别让她走,她拿着的是有妖骨的转鹭灯。”
段北辰朝上官燕走近一步,轻声道:“给我一天的时间,若是破不了案,这妖骨我就交给你。”
上官燕看着段北辰黑亮的眼眸,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美丽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冰冷,手指却是松了几分。
段北辰接过了转鹭灯,他微笑道:“谢谢你。”
上官燕冷冰冰的说道:“北辰,别忘记你说的话。”
上官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李莫古怪的朝段北辰看了一眼。他问道:“你投靠了虎威卫?”
段北辰笑道:“也许,她是被我的美色吸引住了。”
李莫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段北辰哈哈一笑,他将两个转鹭灯调换,而后将在北衙听到的许邵和一众玄甲军的话,说给了李莫。
李莫皱紧双眉说道:“肯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查这案子,就是不知道许邵背后的人是谁?”
段北辰看着旋转的转鹭灯说道:“那日许邵装作不识朱琦,我便是觉得他有几分可疑。陈舜说他从大理寺狱逃出,离开长安前,见了曹黑,朱琦,和许邵。朱琦用毒针刺了他,而后许邵敬了他一杯酒,那酒里面也放了毒药。陈舜已经中了毒针,然而真正杀死他的却是毒酒。他死后,被妖骨所救,变成了转鹭灯上骑马的蒙面黑袍人,只是不知道另外一名黑袍人却是什么怪物?”
李莫皱眉道:“先不管这些,许邵晚上带玄甲军杀到怎么办?”
段北辰轻松答道:“陪我演一出戏。”
日落月升,许邵带着九十多名玄甲军埋伏在了大理寺门外。他提着白纸灯笼,敲开了大理寺的门。
齐磊将他迎入了大理寺正厅,许邵见厅内空空荡荡,问道:“李少卿和段司正呢?”
“他们在谈波斯使臣被杀的旧案,等一会儿便到。许都尉不妨等一等。”
“好。”
许邵将白纸灯笼放在了地上,齐磊离开,许邵等了半个时辰,没见段北辰和李莫到,却是听到了隔壁房屋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
许邵放下白纸灯笼,走到窗前,用手指戳出了一个小洞,他看到段北辰和李莫两人正用刀枪搏杀,段北辰用的是长枪,李莫用的是唐刀。桌上放着一盏红纱转鹭灯,灯上画着的两个骑马的黑袍人在诡异转动,像是用长枪在厮杀。
陈舜眼睛一缩,便是认出了黑袍人正是此前杀死朱琦的那人——前玄甲军折冲都尉陈舜。
段北辰大声道:“许邵是凶手,你怎么不信我?”
李莫冷冷一哼道:“你说许邵杀了陈舜,谁又能证实?”
段北辰收剑入鞘,他快步走到李莫身前,低声说了一句。李莫故作吃惊道:“陈舜亲口和你说的,那怎么可能!”
李莫的话刚落,一声冷笑从屋外响起,许邵一手紧握着玄铁枪,另外一只手拿着白纸灯笼,走入了房中。
许邵阴冷笑道:“段北辰,陈舜说的没错,可惜他虽然靠妖骨复活,现在却是又要死了。当年我既能用毒酒杀了他,现在依然能毁了转鹭灯,杀了他。”
许邵拿长枪直刺向转鹭灯,转鹭灯上两个骑马的黑袍人依旧在轻轻旋转。枪头直接穿过了转鹭灯,灯中的蜡烛火焰猛烈一晃,整个转鹭灯便是燃为了灰烬。
李莫握紧唐刀刀柄,逼问道:“许邵,你怎么知道妖骨的事?”
许邵冷冷一笑说道:“你们都是快死的人,我也不瞒你们,是一名倭人朋友告诉我的。”
许邵用力将手一抛,白纸灯笼飞入了院外,重重脚步声响起,九十多名身穿黑甲,手上持着锋利玄铁长枪的玄甲军便是重重包围了段北辰和李莫。
许邵大声道:“杀了他们,为陈都尉报仇!”
九十名玄甲军纷纷大喝一声,高高举起了长枪。
“许邵,我真是看错你了。”
桌上的转鹭灯重重一颤,一个骑马蒙面的黑袍人出现在了房中,黑袍人扯下面巾,露出了一张满是虫洞十分骇然的脸。
众玄甲军全部呆住了,不少兵士手上的玄铁枪,都掉落在地,发出了脆响,一名玄甲军大叫道:“那是陈舜都尉的声音!”
“没错,是陈舜都尉,他回来了,他来带我们去云州!”
众玄甲兵欢欣鼓舞,更多的人放下了玄铁长枪。
许邵眼见不妙,他阴沉着脸,大声的指着陈舜道:“你是什么人,敢冒充我们陈都尉!”
陈舜胯下的黑马嘶鸣一声,高高抬起了两个前蹄,用力朝许邵踩去。许邵狼狈滚倒在地躲开。等他站起,看到黑影一闪,自己的两条腿便被长枪扫中,骨碎肉裂,大片鲜血飞溅在了地上。
有玄甲军惊呼说道:“那是陈都尉的横扫千军!”
陈舜拿玄铁枪指向了许邵,他冷冷道:“说,当年为什么要和朱琦加害于我!”
“我没杀……你,酒也没毒。”
许邵嗫嚅的说完,却是听到段北辰轻笑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段北辰从袖中取出一根金条,扔在了地上。
许邵看着金条退后了一步,他额头上滚出大颗的汗珠,说道:“陈都尉,我根本就不想害你。董侍郎找了我三次,让我谋害你我都没有答应。只是,不知为何董侍郎竟然请到了……”
许邵的话还没说完,一根毒针便是刺入了许邵的脖子中,许邵倒地而亡。陈舜朝众玄甲军扫了一眼,长枪如毒蛇般刺出,便是钉在了一名兵士的胳膊上。
“恶徒,是谁派你来的?”
兵士哈哈笑了笑,没有回答许邵,却是朝他的脸上吐出了一口口水。陈舜手腕一紧,长枪便是划破了兵士的半个身子,将兵士劈成了两半。
一众玄甲军纷纷单膝下跪,大喊道:“陈都尉,请带我们去云州杀敌!”
陈舜看着地上的尸体,疲惫的说道:“跟着一个‘死人’是不能建功立业的。”
众玄甲军依旧跪倒在地,陈舜无奈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等办完了,就带你们离开,你们先退下,我和这两个少年有话要说。”
众玄甲军齐齐朝陈舜行礼离开了,陈舜看着桌上的转鹭灯,转鹭灯上原本有的两个图案均是消失了,只剩下了灯上的红纱,艳如鲜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