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可以算是公孙陆离一生最为充实的。
风萧萧的其他计划他知道,但是,在他看来也是最令他自豪的是,他负责的这一块应该是最有意义的。虽然暂时确实跟其他产业相比挣钱不多。
他和工匠们想了很多办法,在风萧萧的指点下,终于完成活字印刷这项技术,公孙陆离自己是欣喜异常。
当然,书肆的收入还是非常可观的。毕竟,随着风萧萧的名声越来越大,作为西凤事实上的左相,很多原来不屑一顾的世家大族也开始关注风萧萧的书册,希冀能与他拉近关系。至少能找到一些共同话题不是?
现在西凤各个郡城都有了书肆,还有一些发送到东胜和南离。一个月发行量超过三万册,其中《天道论》就超过了一万册。这样每月书肆的收入都在一万两以上。这些成就,公孙陆离总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自豪无比。每每在和姐姐的书信中说起,都是不吝赞美之辞,让姐姐公孙若云都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他自己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个盯上他的人不是别人,是那日随赵金一起去造纸坊的那个尖嘴猴腮的世家子弟,姓严名辉。严辉的父亲乃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这正是公孙陆离父亲原来的职位。原来,严辉的父亲严籍本无尺寸之功,只是攀附赵相,并串通其他一些人罗织罪名,才扳倒了公孙陆离的父亲坐上这一职位,因此,对公孙家可以说是愧惧交加。斩草除根,成为严家的一个执念。
这严辉本身也是不学无术之辈,每日斗鸡走狗,欺男霸女,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被都城中人誉为都城三狗的老二。所谓都城三狗,就是赵金手下的三条恶犬,老大叫季忠,其父是吏部尚书季袆;老三叫方傕,乃礼部侍郎方鲁之子,老三叫严辉,是吏部考功司郎中严籍的二儿子。三人的父亲都是朝中大员,都是赵通的打手。因此三个人的儿子通过父亲及赵通的关系,也荫封了爵位,跟着赵金,赵金一些不便出面的事情,就由这三狗出面。
因为严家和公孙家的固有矛盾,严辉更是对公孙陆离了列入头号敌人。跟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基本摸清了公孙的出行规律。
这一日,公孙陆离忙完工坊的事情回家时,天色已晚。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从阴影中突然蹿出四五个人,也不言语,只是上来便是一顿拳脚。公孙陆离本来便是单薄身躯,哪禁得住这一顿猛揍?立时便栽倒在地,嘴里短短的发出几声惨叫,便做不得声了。
这几人拳打脚踢了一盏茶功夫,见公孙陆离已然昏迷,才掏出几块布条,塞住他的嘴,捆绑住他的手脚,分别托起他手脚,快速消失于黑暗之中。
“严哥,这小子怎么处理?”在一个阴暗的房间内,几个人凑在一起,其中严辉赫然在内。一个满脸雀斑的混混满脸堆笑的问严辉。
“怎么处理?杀了他丢在茅房里!”严辉恶狠狠的道。
“这……太便宜他了吧?”那个混混说。
严辉一脸杀气:“你有好办法?”
“这小子我们已经抓来了,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我是这意思,我们可以给他们工坊送信去,就说他人在我们手里……”
“什么?你想让人来救他?”严辉瞪眼道。
那混混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哪里哪里!严哥,我是觉得,让他们送我们一笔银子,我们收到后再收拾这小子不迟。反正人在我们手里,随便我们怎么收拾。”
严辉眼睛一亮:“嗯嗯,好主意!就这么办!给他们写封信,就说要他们拿一千两银子来赎人。不然我们就弄死他!我不相信他们不给钱!”
几个人接着便合计怎么投递书信,银钱送到哪里,怎么接收等等不提。
第二天,印刷坊的工匠们打开大门,一个纸条从门缝掉了下来,打开一看,大惊失色。一个主事急忙吩咐关闭大门,暂停作业,全部疏散。自己则拿着字条,急匆匆的来找赵瑗。赵瑗一见,也是急火攻心,马不停蹄的来找风萧萧。
风萧萧这日正在署衙,见赵瑗这副模样,有些奇怪。赵瑗也不客套,急将字条递给他,将公孙陆离被绑架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风萧萧眉头越收越紧,怒火中烧。都城之中,竟然有如此绑票之事!正待准备去城防司问罪,突然一下警觉。
“那赵金后来没有来过?”他问赵瑗。
“没有。”赵瑗回道。
“你推测,这工坊会不会跟赵金有关?”
“你这一说,我倒觉得很有可能。他知道造纸坊你占一半的股本,暂时没敢动。但他不一定知道印刷坊与你有关。以他的作为,每年有几万银钱收入又没有背景的工坊,他不大可能放过。”
“你记得当初来造纸坊的另外那几个人吗?”
“记得两三个。都是都城纨绔。”
风萧萧即道:“赵金可能还是会有所猜测,我和文教部的书籍都在印刷坊印制,他本人不一定会出面,但他那些跟班应该脱不了干系。这几天你务必小心,我派两个警卫跟着你。其他事情你就不要管了,等我消息。”
赵瑗跟着警卫去了。风萧萧急忙传来吴钩吴戈,吩咐如何如何,便等着消息。
还是那个黑暗的小屋内,严辉拿着一个鸡腿在公孙陆离面前晃来晃去:“饿不饿啊?”
公孙陆离将眼白一翻:“鸡鸣狗盗之徒而已,我公孙家子孙宁死也不会吃你半口食物。”
“呵呵!你家老爷子不也是刚强吗?结果呢?还不是死路一条?”
“狗贼!你才是死路!我公孙陆离虽然不才,从未畏惧过死!陷害我公孙家坐上那个位置,你就以为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可惜你那姐姐妹妹了。好漂亮的人儿呢。”严辉一阵心旌摇荡。
“你严家上上下下都不是人!都是畜生!”
“你骂吧。呵呵,我会让你死不瞑目的。”转向室内的几个混混道:“给我打!别打死他,让他尝尝我们的手段。”
又是一阵皮肉开裂之声,只是公孙陆离的嘴唇咬得死死的,没有发出这些人想要的求饶声。
这时,几个人影借着黑夜的掩护,猫着身子,轻轻的来到距离他们这间小屋十丈外的院墙墙根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几个人都蒙着脸。一个汉子对剩下几个人打着手势,随即有两人分开隐匿在黑影中。几人进入院内,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间小屋外。
风萧萧伸出手指,沾上口水,轻轻的在窗户纸上抠出一个小孔,向内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又向那几人打了几个手势。几人点头只听得咔嚓一声,门被一脚踹开。风萧萧和另外三人一下冲了进去。
室内正在对公孙陆离拳打脚踢的几个混混听得一声响,刚回头过来,便见严辉已被一把长刀架在脖子上,一动不敢动,几人刚要动作,就听到一声闷喝:
“都不准动!不然杀了他!”
几个混混站住。另一个汉子几步冲到公孙陆离身前,将其抱在怀中,迅速的又冲出室外。
刚才发声的正是风萧萧,见公孙陆离已被救出,便向那几人发令:“全部宰了!”片刻功夫,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几个声响,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几个混混便栽倒在地,一阵抽搐,眼见活不成了。
这时,严辉已经大小便失禁,一阵恶臭弥漫了整个房间。风萧萧一阵嫌恶,往室外走去,边走边道:“塞住他的嘴,捆住手脚,装进布袋!我们走!”
几个呼吸之后,这里恢复了平静。
公孙陆离已经有一天多没有进食了,又被拷打几次,此时已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待风萧萧喂食了一晚廋肉粥后才恢复了些元气。风萧萧探了探他脉搏,才松了一口气。吩咐杂役看好他,自己便出了府邸。
“说吧,谁指使你的?”蒙着脸的风萧萧盯着严辉眼睛,问道。虽然这里是一个比较隐秘的所在,但预防意外,风萧萧还是蒙着脸。
严辉好不容易被拉出了堵在嘴上的布条,猛喘了几口气:“咳咳!你们可知我是谁?胆子不小!”
风萧萧笑声中透着轻蔑:“呵呵,严辉是吧?吏部考功司郎中严籍的三子。我没说错吧?”
严辉慌了。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还敢这样对他,岂不是有恃无恐?“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想知道,谁指使你的。绑架勒索,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你父亲怕也是担待不起吧?”
“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和他有仇。”
“没人指使你?我猜猜看,赵金?”
这次风萧萧确实是冤枉赵金了。虽然赵金对他的造纸坊一直耿耿于怀,但针对公孙陆离的事情,确实只是这个严辉的自作主张,赵金都不知道。
“真的没人指使。不关赵金的事情。”严辉赶忙道。这可开不得玩笑。
“哦?真的?”
“这个公孙陆离,他父亲原来的职位就是我父亲现在的职位,当时……”严辉说不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严籍就是通过扳倒公孙陆离的父亲才上位的?”风萧萧突然明白了。
严辉低下头,不敢看风萧萧,也不说话。
“这么说,你们严家一直害怕公孙家?还是说不敢面对他们?”
严辉还是低头不语。
这世界就是这样,靠不光明的手段得到目的的人,其实并不那么心安理得,反而会一直惴惴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些被他们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人会不会一朝兴起,他们害怕报复。所以,不得不斩尽杀绝,以彻底断绝后患。这严家也是如此。一旦做过坏事,自己想收手都难啊。
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风萧萧决定到此为止。不过,这个严辉,确实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想到公孙陆离那浑身的青紫,风萧萧便气不打一处来。
走出这间暗室,他对都城情报部的负责人轻声耳语了几句。便取下面纱,从后门走出去。
第二天,城防司接到报案,一间小院里有多人被杀。城防司首领大惊,急忙点起仵作等一应人马前往查看,现场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凶手由院墙翻入,杀人后打开院门从容离去。几个人倒在室内,全都一刀毙命。这些人都是臭名昭著的混混,城防司本身并没有多大好感,也难得再追究。
这件事给风萧萧一个教训,为此,他必须要加强一些重要人物的安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