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出了点问题。”
咨询师的双手搭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着,活似一个大龄小学生。坐在他旁边的正是先前通话时骂了三句脏话的男人。
这两人,此时正处于某家酒店的同一间房中。
另一人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拉上了窗帘,并且以一种抱头蹲防的姿势缩在了某个墙角。
咨询师也没有理会他的这种怪异举动,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是编号1000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无论它们这种身上有编号的东西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惊讶的。”那人闷着头回了一句。
“那可是1000。”咨询师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看向缩在角落的男人,“连‘信鸽’都无法肯定危险等级的1000,最少也在‘赞因’,最高甚至可能排到‘科特’。”
“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又听不懂。”
“你不是‘稻草人’吗?”
“……难道你觉得有这种绰号的男人注定要比别人多知道些冷知识吗?”
咨询师似乎是想说是,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是说,在信鸽拟定的危险标准里,它最少排七,最高排九。”
“你(脏话)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
“总之,这个情况是很反常的,我怀疑罗伯特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他看了看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是我在船上的棋子和他的女朋友通话的时候,我联系不到他。”
“也就是说你这个(脏话)控制不了现在的局面喽。”稻草人有些兴高采烈地说道。
“……其实也无所谓。”
咨询师突然叹了口气,用一种非常,非常,非常有力的口吻说道,“虽然,我本人并不想这么做,但客户提出的要求是——给罗伯特一个能够半途反悔的机会,但这个机会实际上是虚假的。”
“他似乎是觉得1000和罗伯特能在短短的通话时间内建立相当牢固的羁绊。”
随后,他又恢复成一种有气无力的语调,“在这种非常违背我职业道德的情况下,我其实不是很想去管这种异常状况——反正,我已经尽我所能让这场表演更加公平了。”
“那就别管了呗,让那个(脏话)客户吃屎去吧。”
稻草人笑得很开心,似乎这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
“那个,可是很大,很大,很大的大人物啊。”
咨询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
“第一个谜题是什么?”许承大概听温乙未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明白了短信里说的‘其他的事情’指的是什么。故而他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
“嗯……首先,我所在的车厢里有一个中年女性。”温乙未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各种情报的价值,“根据我的观察,她之前好像受过不小的惊吓,理智值可能已经很低了,我有点担心她会突然狂暴起来。”
“你能把她弄晕吗?”
“这可说不准啊……”温乙未有点头大,稍微压低了点声音,“我怕我下手一用力就把人劈死过去了。”
这倒不是开玩笑,由于刚醒来不久,温乙未也没和人动过手,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力气大概是个什么程度。而用手刀劈人后颈这种做法,其实是相当有技术含量的,一般人的力道肯定劈不晕人,而力气大点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劈死。
许承突然有点弄不清温乙未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只能选择性无视这句话。
“那我们就争取弄快点。如果这五个线索都是真的,你搜索的又足够快,那半个小时可能就能搞定。”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温乙未来到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一般来说,这里的玻璃门都是自动感应式的,一遇到人就会打开。只不过这一处的很明显有些不一样——它配备了密码锁。
它有九个按键,呈3x3式排列。每个按键对应赤橙黄绿青蓝紫与黑和白中的一种颜色,没有数字,旁边附着一张小纸条。温乙未把纸条取了下来,用手机微弱的光线看清并读出了上面的字。
“光明中的未知比黑暗中的已知更令人恐惧。”
“……一上来就是这个吗?”
许承一听这句话就明白了这是哪一个线索,并且也感觉到了一种深沉的蛋疼和尴尬。
说起来,这句话还出自当代一位作家的某本书,并且这个线索与书中情节的契合度可以让读者拉着作者的智商和出线索那位仁兄的智商在过山车上连转五个三百六十度。
为什么呢,因为这句线索就出现在女厕所,旁边的隔板上就写着书名。而在这本书中,这句话是用来描写男主角心目中的女厕所的。
因为五十天的海上生活实在有点无聊,许承就托自己已经提前到达大陆的朋友给他发了份电子版过来,并且花了两个晚饭的时间看完了这本书。
其后,他为自己的无知和浅薄感到了深深的后悔,并且下定决心再也不看这位伟大作家的第二部作品。
为了不让这份尴尬继续传递,许承没有说出自己已经站在了女厕所门口这个事实,而是用一种英勇就义般地口吻道了一句,“那我进去了。”
另一边的温乙未心里有些奇怪,难道这线索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才能看到的?
幸亏现在是大半夜,附近没有什么人在,许承顺利地进入到了事先就已知道的隔间。他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电筒,将前后左右以及上下六个方位都看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
许承想了想,关掉手电,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着。
依旧,什么都没有。
“怎么样,有头绪吗?”温乙未问道。
许承重新打开手电筒,看了看放在角落的两瓶相同的消毒水,心里有了些猜测。
“你先回答我,你觉得组织这个‘表演’的人,他们会不会有些……丧心病狂?”
许承单手拧开两瓶消毒水的盖子,凑近闻了闻。
“这我不太清楚,但他们有很强的执行力,很冷静的决策头脑和很果决的判断力。”
“你这不是一清二楚嘛……”
许承还是选择关掉了手电筒,他举起消毒水中的一瓶(两瓶都是喷雾状的),开始向着四壁喷涂起来。
很快,青白色的荧光闪亮起来,就像绚烂的银河在他身边流淌。
但在许承的脸上却看不见一点欣喜。
——装在消毒水瓶子里的这种试剂,会与血液发生反应,从而产生这种效果。
许承面无表情地观察了一会儿,问道:“你那里的密码长什么样?”
“3x3,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分别是红白黄橙绿紫蓝黑青。”温乙未尽可能快速地报了一遍。
许承思索了大概三秒,“按黑红蓝黄紫绿橙青白摁。”
温乙未几乎是在许承说完时就摁完了。
又过了大约三秒,指示灯变成了绿色,门打了开来。
温乙未松了口气,走进门内,准备朝着下一个车厢前去。
“稍等一下。”许承突然说道。
“怎么了?”
“你检查过另外一边的门了吗?”
“先前跟你说我觉得那女人有点不妙的时候我就在车厢那一边,那边是通向驾驶室的,门关着,也没有密码锁和提示。”
“嗯……那,总之,你继续向下一个车厢走吧。”
“不用你说。”
温乙未穿过这扇门后大约十秒钟,门又重新关上了。
而面朝着后侧车厢前进的他也没能注意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地趴在了玻璃门那侧,充血的眼珠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