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戚晓月。
李老师是有城府的。她想着要让小王老师留下来,就有义务在这里给他安家。可村里人烟稀少,又没有几个年轻人,小闺女们大多不会留在这里嫁人,有那么一个半个的,跟小王同志那也不搭。
上次我说在这里呆不久,她就觉得小王老师终究也是留不住的,如今又见我和王老师合作愉快,又一块做饭,一块钓鱼游玩,就又升起了希望。
但我和王老师心里亮堂,都清楚我俩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朝夕相处之间,感情是有,但确是“革命友谊”,并无杂念。来到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他为了寻求,也为了逃避。
那我呢?我又因何而来?
大家都在问归期,我说并不知。在这里的喜怒哀乐,小米他们都不曾参与,念及此,对他们有种莫名的疏离,以至于很多念头,都不知如何对他们讲出来。
夏天到了,气候湿热。小孩子们穿少了衣服,更显欢快活泼。早晨天凉爽的时候,我带着他们进山采集枝枝叶叶,天热上来,就回教室来教他们做标本,像当年晟哥带我实习一样。想起晟哥,心里波流涌动,只是再难表述清楚这种感情。此时的树林郁郁葱葱,蝉鸣一片。我走的多了,路也很熟。孩子们自然是欢天喜地。
这日,我带领十来个学生一路趟过草丛去,只听得有人喊:“老师老师!赵春山跑了!”我听了,登时心中一惊。
赵春山是个特殊学生,有遗传癫痫病,有时在学校里会突然倒地不起,剧烈抽搐起来。李老师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等他抽搐完自然好。我想起学过的一点急救,给他开一下衣领,侧一下头,厉害了就拿个毛巾卷到筷子上给他咬着。
这孩子甚是可怜,父亲穷苦潦倒,到中年上才买来个媳妇,却是智力低下。赵春山小时候尚且是个聪明孩子,会伸手指算算数,背个“人之初,性本善”啥的,后来抽搐多了,就越来越像他母亲了。
我之前问李老师:“为何他父亲不带他去治疗?”
李老师说:“他家五个孩子,死了一个,丢了一个,现在剩三个。父亲跑出去干活去了,那个妈智力又不正常,能养大他们已经算不错了,哪里有钱治疗。”
因此,有学生说他跑了,是十分糟糕的事。
我回头一看,他从队伍里飞快的跑出来,直奔一个小河沟子而去!
我和几个大点的孩子狂追过去,谁知怎的,这孩子虽然脑筋不好,跑起来却是飞快。且又是先跑起来,我们离着他差几米的时候,他纵身跳进了水里。
河沟子不深,他块头也不小,但由于惯性太大,整个人都躺进了水里,扑通扑通挣扎。
我紧接着跳进去,水到上腰,虽闷得慌,却也顾不得了。我迈过去,使劲抓住赵春山往上提他,想让他直立起来,没想到他很重很重,而我自己脚下一滑,瞬间倒进了水里去,水流冲击的眩晕感,和强大的窒息感顷刻将我淹没了。我呛了水,仍试图站起来,但脚下没有一点力气,头嗡嗡响,耳膜快要鼓爆了。如此挣扎几次,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