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的尾音回荡数声后便随之身形一同消散,梁若此时已然完全相信,此人就是那个江湖传言神算子天罡道人本人。天罡道人方才所言梁若将将听得云里雾里,至于为何帮他连通五穴,这个行为也是梁若捉摸不透的。
梁若摸着腹部,暗自回想着游龙诀卷二所记载的内容,立时竟有数个无法理解的地方似是朦朦胧胧摸到了门道。
“难道?”梁若自是一惊,急忙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梁若一路疾奔,自觉内力涌向全身,跑起来相比往常更是体态轻盈,健步如飞。这些明显的变化促使梁若更加迫不及待,不消一会便抵达了住处。
梁若急忙翻出游龙诀,卷二中所记载的修炼法门竟立时懂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似乎也意会到了其中精要。
“原来卷一便是囤积内力的法门,而卷二则是让这些内力运转起来。如此一来,内息不断循环,穴道气门自然愈加通畅。原来如此,怪不得先前无法理解卷二中的内容,若把内息看做水,原先只有水滴般的淅淅沥沥,如何能作江河般运作?”
梁若恍然大悟,随后盘腿而坐,按照卷二指示调息冥想。按照卷二的指示,内息已然形成,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让这股内息在体内形成一个大回环,游走全身。最终能够一日大周天运作十数次为最佳,而现在,梁若调息的功法还很生疏,推动体内现存的内力无异小桨划舟,只能勉强推动,内力在体内缓缓蠕动。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梁若自觉丹田中的气息将将上升了分寸,腹中气胀感已然十分明显。
“按照现在的进度,看来一日运作大周天一次已经是极限了。”梁若不禁暗自感慨。不过有了天罡道人的助力,梁若自知幸运,不再奢求更多。接下来,便是日积月累的修行了。
咚咚咚......
夜入三更,敲门声打断了梁若的思路。
“谁啊?”梁若匆匆扯下被褥,遮住《游龙诀》。平日里,梁若的门很少被敲响。
这处不过是碧水轩隔壁不起眼的小屋子,平日里水榭的客人压根不会走到这个地方,女姬佣人压根也不会理会梁若。
“没睡我就进来了哦。”
是云水瑶的声音。
推门而入的果然是云水瑶,倒是她今日显现出来的平静让梁若觉得意外。他的记忆里,云姑娘是何等呼风唤雨的女人,盛气凌人仿佛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云姐.....”梁若急忙下床,一时语塞,仿佛怎么都有些不自在。
“嗯,小梁子你在做什么呢。”云水瑶双手抱在胸前,右边的眉毛似是而非地轻挑了下。
梁若应付道:“没,没,准备睡了。”
云水瑶扫视着房间,点点头,道:“好。”
“云姐,这么晚了......你有事吗?”梁若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心想今天的云水瑶看起来颇有些与平日里不同,可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
云水瑶耸耸肩,道:“噢,也没什么事,就一时兴起想来看看你。对了,物件送到了吧?”
“送到了,放心吧......送到了尘大师手里了,放心吧。”梁若不忘强调一下,虽说《游龙诀》的事情很可能和云水瑶有关,但他就是很怕万一不是,她知道了此事心中不悦。
云水瑶点点头,也不追问。眉间数次微微颤动,眼神游离在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她面容上神色的微妙变化告诉梁若,她定有心事。此事足够叫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当然,按照云水瑶的关系网和水榭的地位来说,这个女人的烦恼多半是梁若远远解决不了甚至闻所未闻的。梁若也只能选择沉默以对,毕竟即便象征性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他也无法解决。
房间里的空气一度非常安静,一男一女,四目一直四处游离,始终不敢交汇。
“小梁子......”云水瑶打断了这片沉寂,平日里爽快的女人此时竟然平添些含羞来,“这几年......在这水榭里的日子,过得还习惯?”
梁若一愣,道:“啊?挺好的......”
云水瑶神情似是冷笑,又似自嘲,道:“呵,但是这样的日子你多少还是觉得憋屈吧。”
梁若大概明白云水瑶此时所言何事了,此时更加确定能够获得《游龙诀》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而先前与两个墨衣男子及了缘和尚的对话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一切原本与他不会有任何交集,有了云水瑶的牵线,这才发生了今日的一切。
梁若向云水瑶走近了些,小声问道:“云姐,这些事......你都知情,对吗?”梁若心中再次产生如沐春风般的温暖,这种感觉,哪怕亲生父母也未曾给与。
云水瑶抬起头,面前这个男子已比她高了不少,回想起往日里那个目中满是倔强的孩子,心中感慨万千。
“如今,你也长得一副男人模样了啊。”云水瑶微笑着,言语中似有无尽慨叹。
梁若顿感泪腺温热,自问云水瑶对他视如己出,七年多的相伴,早已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对他而言,这个女人像是亲姐姐一样,虽身在红尘中,梁若亦不会有丝毫不敬。
可自白凝轩被送来水榭之后,种种迹象都表明将有大事发生,梁若心里明白的很。这些他不知情,只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感觉,询问云水瑶是最明智的选择。
“云姐,所以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也不小了,或许有些事情也可以和你分担分担吧?”
看着梁若神情严肃的脸,云水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胸腔不自觉颤抖得厉害,她自己也没想到,多年前要下的战争孤儿,此时竟能让她这番牵肠挂肚。
发现面前这个女子嘴唇微微抽搐,梁若急忙道:“云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吗?”
云水瑶背过身去,步伐很急,走到门外长叹了一口气才停了下来。
“啊,今天事情太多,会了些要客,我想是有些累了吧。无妨,不用担心。稍作休息就好了。”
云水瑶背对着梁若,抬头看着天空,又似自言自语道:“今晚的月色......真好。”
梁若就在云水瑶背后站着,一言不发。他不知道此时说什么合适,只觉得这事看来真的是他所分担不了的。
月色下,那个七年朝夕相处的女子双手相执垂于身前,晚风中,发梢微微浮动着。她从未如现在这样亲切,平日里的打闹也有、玩笑也有、脾气也有,今日这般柔情似水竟是这般罕见。越是如此,梁若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心中的云姐是朝阳城人尽皆知的大人物,是朝代更替都无法湮没的女豪杰。
云水瑶忽然转过身来,对梁若招着手,声音如此时的晚风一般温柔,“来,你过来。”
梁若听话地走过去,驻足于云水瑶面前两步远的距离,下一秒,那个女子竟将他一把搂住,用力的程度让梁若惊讶不已。
云水瑶的手不住抚着梁若的后脑勺,她的脸庞则深深埋在他的胸膛之中。
梁若从未与这个女子这般亲密接触,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这个女人,此时他重又对她一无所知。原来她也不是永远的一副冷若冰霜镇定自若的模样,原来她也不是永远都像平日繁花苑里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她的手臂也很柔软,她的怀抱就像港湾。
梁若下意识地也抬起手臂抱住了她,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认识云水瑶以来,她都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云姐......你这样......我、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啊......”
梁若的脸颊热的发烫,没想到很像冰的人煽情起来竟是这般火热。伏在梁若怀里的云水瑶依旧沉默着,面颊之上,泪水早已花了眼妆。她心中藏着的事情远不是梁若能够想象的,哪怕是她自己,都不能掌控。
云水瑶的心中,有太多话止于舌尖,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不过是掩盖着暗涌湍流的掩饰罢了。
“天下这盘棋局太大,我也终究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若朝阳水榭当真是乱世之中的一方净土,你在此无忧无虑又有何不妥?神算子从未说错过什么,这一次怕是也不例外吧。终有一日,四海不再平静,未定的天下,巨浪终究会来。而你,真的能迎风踏浪吗?如若不慎......万一......万一......”
她抱得又用力了些,轻声道:“小梁子......叫我一声姐。”
梁若心中一紧,不觉抚了抚怀中女子,应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