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宴上发彪
“这是什么新闻！”颜在雪早上来办公室，打开电脑，习惯性扫视各大网络媒体新闻，冷不丁几条大标题闯入眼帘：
“林以帆新欢曝光，竟为会如意昔日‘好友’——全方位比较，林以帆胜会如意抱得佳人归。”
“林以帆新戏将卖日本，事业爱情双赢‘宿敌’会如意。”
“林以帆撇会如意，独闯东瀛。”
……
在经济人公司工作了一段时间，颜在雪对这个圈子已不如初来乍到时般一无所知。她知道这几条新闻中提到的“林以帆”，是和会如意差不多时间出道的一个偶像明星，两人除了出道时间相近，都走偶像派路线外，在出道前还曾是高中同班同学，因此常被人拿来比较。
她补习会如意以前的新闻时，就经常见到“林以帆”的名字，报导大多偏向林以帆，但因是旧闻了，她不痛快一下就过去了，可现在会如意新戏杀青，快要上档之即，这几天负面新闻又不断涌出，尤以与林以帆相关的为多。
办公室里只有向一诚在更新如意堂的官网，听说情况后只是冷笑了一下。
“这就生气？以后更气人的事有呢。”
“这是不正确的报导！”颜在雪忿忿不平，“这个被曝光的女明星是不是老板前女友我不知道，但看上面的比较表，明显是偏袒那个人么。年龄小的就算赢？小两个月也叫小？”
“嘿嘿。”
“还有这条，这条，那人的戏还没卖日本吧？怎么一条才说‘将卖’，另一条立即夸‘卖了’。老板的戏开拍前版权就卖光全亚洲了，这他们倒不比了？”
“嘿嘿。”
颜在雪走到向一诚面前，重重拍了下他的桌子。向一诚好似事不关己，只有脸上讽刺的笑，让颜在雪知道他也在生气：“人家又没踩你，你气什么气？”
“是没踩我，但我容不下这种不公平的事！”
向一诚看了眼颜在雪，摇摇头。颜在雪克制了下怒气，说：“我们可以发报导还击么？”
向一诚脸上讽刺的笑痕更深了：“何必呢？我们老板的宗旨，是对任何人的抨击都不闻不问，让作品说话。你要还击，惹来骂战，被人批炒作，看他骂不骂你？”
颜在雪撅了嘴，无语了，但她仍不服气，她想下次见了会如意，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正想着，向一诚忽然说：“林以帆这个人，不简单。刚接触，觉得他待人亲切，喜欢开玩笑，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实际上呢，嘿嘿……他刚进演艺圈，好几个角色都是老板介绍的，现在红了，就拿老板当踏脚石踩，说是说全由经济公司的人操纵，他没有办法阻止。老板以前和他一个经济公司，怎么从没他踩其他艺人的新闻呢？我跟老板说过多少次了，林以帆，就是条披着羊皮的狼，就他不信。”
《走钢丝》杀青后，颜在雪要见到会如意，就不如以前那么容易了，所以当会如意突然打电话给她，要她做好准备，晚上到她家接她时，颜在雪着实兴奋了把。
她将衣橱里所有的秋装全部拿出，一一铺排在卧室床上、沙发上，挑挑选选，过了两个多小时，才选中一套，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整装完毕，一看钟表，离约定时间只差五分钟了。
颜在雪拎起胯包，蹬了高跟鞋，不顾父母疑惑，飞一般冲下楼。
她紧张得厉害，只有靠不断地走动，才能略微舒缓情绪。
会如意仍未到，她在两棵梧桐树间走来走去。一片枯黄的叶子掉在她肩头，她小心拿起，对着叶子微笑又长吁短叹。
“他为什么突然约我出去呢？他会带我去哪儿呢？”因为会如意的身份，他们将不得不避人耳目，这种类似某种禁忌的恋爱和不确定的前程，让我们有着很多浪漫细胞的天秤女孩兴奋不已。
会如意晚了十分钟到了，他倒不遮掩，仍开着他的银灰色保时捷。
下了车，两人看见彼此都一愣。颜在雪见会如意一套LV西装打扮，虽然帅气非凡，让她眼前一亮，但作为两人间首次约会，未免太隆重了点吧？
会如意虽也赞赏颜在雪的美丽与着装品味，却仍是皱了眉质疑：“你就穿这样去赴宴？”
“赴宴？”颜在雪忽然想起了件事，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那我去换套衣服。”
“不必了，”会如意不耐烦地指指手表，“我们快去快回。”
车一路飞驰。目的地，果然是会如意的朋友林业举办公司成立二十周年庆的场地。
颜在雪下车时狠狠在内心告诫自己：“以后不许再自作多情！”
会如意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含笑。两人走进会场，会场如一只被包装得华彩炫丽的长方形圣诞礼盒，已然熙熙攘攘，其中不少社会名流，见到会如意也是一阵骚动。会如意宛如不见，在入口处接待台签了名，拿了自己和颜在雪的桌牌号，带着她入席。
颜在雪觉得有些闷热，要脱身上的夹克，会如意忙殷勤为她拿衣服，凑近她耳边说：“对不起了，第一次约会带你来这种地方。”声音明显不怀好意，在嘲笑她。
颜在雪狠狠瞪他一眼，会如意低笑出声。颜在雪想想自己的傻气，也无奈地笑了。
众人吵杂声中，有无声的默契与亲密环带暗扣。
“如意！”忽然，有他人声音煞风景地闯进。颜在雪见会如意转了脸，暗暗叹了口气，也去看声音来源。
那是个和会如意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个子高挑，相貌俊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好似小鹿斑比。本也是个十分赏心悦目的人，但不知为什么，笑起来让她觉得有点鬼鬼祟祟的。
“好久不见了，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么？”男子似乎和会如意很熟，两人见面，互击了对方几拳，又抱了抱。
“是啊，这的老板太恐怖。”会如意话音才落，就听身后几声咳嗽，林业带着几位夫人到了。
林业任那些夫人围着会如意要签名，笑盈盈地将颜在雪介绍给那男子。
“这是如意堂的新助理，颜小姐。小颜，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
颜在雪微笑伸手，抓住对方伸出的手掌：“当然，大名鼎鼎的林以帆么，谁不认识？”
她自觉克制得很好了，但语气中仍触得到尖角，她自己也察觉了，决定尽量少和这人说话。林以帆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林业则一脸似笑非笑，高深莫测。
众人入席，会如意他们竟和林以帆同桌，林以帆身边另坐了一个中年胖子，油腻腻的，像只土拨鼠。他正和桌上几位女士谈笑，突然听到她们尖叫，他疑惑地转脸，看到会如意，也笑了。
“好久不见了，怎么样？听说最近日子过得不好？”胖子大大咧咧拍了拍会如意的肩。
“还好吧。”会如意淡淡说。
颜在雪听林以帆叫那胖子“福哥”，便猜他是会如意前经济公司的老板之一。
颜在雪不明白，把会如意和他前老板及竞争对手安排在一桌上是什么意思。她看到宴会上有几人脖子挂着相机，看架势是记者，怀疑林业是故意要看会如意和林以帆的热闹，好借助媒体炒作自己公司的知名度。
酒宴早就开始，桌上的人都有了三分酒意。会如意本来也只是坐坐就走，算给林业一个面子，看见福哥，更没了胃口。他叫了杯生啤，决定喝完立刻走人。
但福哥显然不准备这样放过他，他一副老大哥教训新人的口吻：“如意，怎么还在拍偶像剧么？不是我说，人不能当一辈子偶像。再过几年，你也三十了，难道过了三十还演纯情小男生么？”旁边有人插话：“会先生演的可不是纯情小男生，再说，他长得这么年轻帅气，一站出来就是偶像。”
福哥不屑地“哼”了一声：“年轻帅气，但青春饭能吃几年？要我说，趁还有人气，多捞点钱是真的。三十过后，转攻电影市场，能赚则赚；不能赚退居幕后。三十前靠观众；三十后就靠朋友人缘了。你开的那公司，叫什么来着？”
众人都觉气氛不好，不敢接口。林以帆无奈，只好笑着说：“如意堂。”
“哦对，那如意堂，你别怪福哥口快，我也是为你好，那如意堂的运作，真是一塌糊涂。戏接的这么少，电影几年才一部，票房平平，新闻稿也不会发，你们公司的人都在做什么？你不要白白耽误了自己。看我们家以帆，现在发展得多顺风顺水。”林以帆给福哥倒了些酒：“好了，福哥，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不正确！”福哥气愤地拍了拍桌子。
众人半真半假地劝着，有好奇，有幸灾乐祸。福哥既是为自己出气，让会如意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内心里，也卑微地存了点他能走回头路、重入他公司的想法。会如意面对这一切，只是低头喝酒。
林业一直在旁听着，这时突然来了句：“如意，福哥对你这么关心，你也给句话吧。”
会如意笑笑：“有什么好说的？我的意思，在我离开时已说得够清楚了。”
福哥又重重“哼”了声：“小孩子的想法。”
颜在雪一直在旁默默听着，她愈听愈气，本指望有人站出来反驳福哥，或者会如意自己说点什么，但两者皆未如愿。她心中爱情与正义的天秤早已偏向会如意，这时忍无可忍，也不再顾忌自己一个新人助理，是否合适这样说话，忽然抓起身边酒瓶，给福哥斟满了酒。她气势汹汹，倒把福哥吓了一跳。
颜在雪倒完福哥的酒，又倒会如意的，坐下后笑笑地说：“|福哥，你在娱乐圈呆了这么久，老经验了，我相信你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不过同是明星，每个人特点不一样，成功的路肯定也不一样，不然你们这样大公司，每年许多新人，个个能成独当一面的大明星的？你喜欢推大众款的，我们公司因人制异，喜欢推经典款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多元化总是件好事，至于最后结果，只能看机运。
“就目前成绩来看，不是我说句大话，你们公司有人胜过我们老板么？大众也许信媒体胡扯，误认为谁比谁红，但明星真正的商业价值，大哥你这么内行，你不会不知道吧？
“再说未来发展，不发新闻稿不等于不动作，还是那句话：操作方式不同而已。不然我们的新戏《走钢丝》未开拍，版权就卖了全亚洲，投资全部收回还大赚了一笔，你以为这都是如意堂的人每天偷懒偷来的么？
“谁叫我们老板低调，许多事他不说，我们也只好跟着不说。不过福哥这么关心我们，不让你知道点情况好放心，倒是我们有心瞒你了。
“你就放心吧，我们这些员工不说，许多投资商都对他放心得很呢。这圈子这么小，以后合作的机会多了，大家总这么担心来担心去也不是办法，对不对？来，喝了这杯酒，大家换个话题。”
她霹雳啪啦一大串，倒也气势夺人。福哥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反应没她快，口舌没她伶俐，又被她最后两段话弄得疑神疑鬼，一下子沉默了。
林以帆忙跳出来圆场：“早说福哥你不用太担心了，如意知道自己怎么走。来来，大家干一杯，换个话题。”
众人顺势干杯，揭过这个话题。福哥也干了杯，突然之间显得有些意气消沉。
会如意喝了酒，站起来告辞。林以帆拉住他：“以后多联络。”
会如意点点头，林以帆又指指颜在雪，竖了竖大拇指：“你的新助理，好厉害。”
会如意笑笑，他倒真不知道，她原来这么厉害。
两人走到门口，林业过来和会如意说了几句话，然后对颜在雪点点头：“干得好。”
颜在雪有点不好意思。
林业一脸痛快：“早该让那个阿福明白明白现在的处境了。他的时代早过去了，还在这儿做梦呢。如意人太好了，总不忍心揭穿他，还好有你。好样的，我果然没看走眼。”
会如意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看着两人：“好了么？还要聊多久？”
颜在雪坐上会如意的车时，还在想林业最后的那句话，她猜：“他莫不是早就料到这一幕，才故意安排我们坐一起？”
“明天早上，你不用去上班了。”会如意突然说。
颜在雪大吃一惊，立刻联想到自己因为刚才的失言，被开除了。会如意见她眼泪汪汪，也吓了一跳，忙解释：“今晚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可能玩到比较晚，明早我放你半天假。你乱想什么？”
颜在雪这才明白，笑了起来。
会如意翻了个白眼，也笑了。他想到她刚才在席上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样子，笑容更深，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揉了揉颜在雪的头，落到她肩膀上。
这次，颜在雪没像上次那么晕晕呼呼，却有更深的甜蜜。
会如意的大手正搭在她肩膀上，这已不是暧昧，而是他确切说出的话语。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有些犹豫，怕又是误会。
“我要不要靠到他肩上？”她想。
诱惑很大。但万一他不是那意思呢？而且他一暗示，她就靠上去，会不会太轻浮了？他多半因刚才她的“一时冲动”才对她如此大方，那他对她是感激还是喜欢？可这么好的机会，再说，该怎样就怎样，何必想这么多……
汽车就在颜在雪不断的“靠”、“不靠”、“靠”、“不靠”的痛苦挣扎中，呼啸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