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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焦躁只会把事情弄糟

德国人的坚忍

我的一生,大部分时间是在忍受,忍受残酷的镇压,忍受被诬陷而带来的愤怒,还要忍受在国会议员和总统选举中连续遭受的挫折与失败,忍受贫穷和孤立。有好几次,我真的想放弃所有的努力;有好几次,我想让愤怒爆发出来;有好几次,我差点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但是我忍受住这一切,挺了过来。而今,蓦然回首,我发现忍耐让我领悟到了很多东西。

“今日已非昨日,明日也将迥异于今日,世界在变化。明日痛苦或许就会减少,并化作幸福。所以,一定要坚忍到最后。坚忍就是一种幸福。”

其实,所有人都有过切身的感受:忍耐是金。所有人都有过一两次这样的经历:幸亏当时没有发火,搞不好的话可能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有句话说“用十年来挖一口井,就一定会成功”,仔细推究会发现,它的弦外之音是“忍耐十年,就一定会成功”。

小时候我们就知道德国人是勤奋、认真、节俭的典范。可能是基于对一战后重新站起来的德国人的敬意,当时韩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德国人想发火的话,会足足考虑四天再采取行动。人们是这么来形容德国人的忍耐能力的,而这种形容绝对不是夸张,德国战后的历史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

在一战和二战战败以后,德国人以令世人难以置信的坚忍,经受住了那些艰辛的考验,他们背负着战败国的辱名,遭受着东西方所有国家的横眉冷对与戒备之心,承诺痛改前非并付诸了实际行动。

尽管他们自己也是纳粹独裁的直接受害者,但德国人丝毫没有为自己辩护,而仅仅因为同是德国人,他们整个民族便来承受纳粹所犯的罪行,并表现出彻底反省的决心。至今,他们这种忏悔和弥补已经持续了五十年,他们把纳粹的错看作自己的错,直面德国曾经的罪行,并向全世界的人们与战争中的牺牲者真心道歉。

此处,他们还将纳粹的罪恶历史毫不保留地告诉下一代,并完整地保存了犯罪现场原貌,他们用行动向全世界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即使现在,一经发现当年为纳粹做事的人,他们仍然会对其予以处罚和流放。

没有辩解,没有反驳,没有欺骗,德国人凭着一种坚忍,接受了战败的结果;而且将整个战争罪行的责任承担下来,而当初这一切并非他们的错,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们和犯罪者属于同一个民族。半个世纪以来,德国人忍辱负重,深深地感动了全世界。而同样犯下战争罪行的日本,与德国的反差就太明显了——这一点我在后面会详谈。结果,德国人在短期内便重新赢得了欧洲和世界的信任。

在忍耐中期待统一

两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现统一。可以说,西德人的坚忍、耐心与无所求的姿态,促进了这一进程。西德在统一问题上非常冷静,丝毫没有表现出急躁冒进,他们只是不动声色地促进与东德的交流,并不断扩大对东德的经济援助。东德有时会提出一些无理要求,西德也予以包容、忍耐和接受。韩国也这样切切实实地持续努力下去,统一的那一天终会到来,我们没有必要拔苗助长,我们需要的是多一些忍耐。

西德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姿态,在忍耐之中怀着期待,一步步走近了东德。恰恰是西德的这种姿态打开了东德人的心,打消了东德的疑虑,同时还感动了欧洲,获得了东欧和西欧等战争受害国的信任,得到了他们的支持,两德统一给欧洲人带来的不安逐渐消失。

由于政策上的过失,统一后的德国存在着各种问题,但无论苏联还是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把责任推向西德,无论如何,当时看来德国的统一是那么渺茫,比朝鲜半岛情况严重得多,结果却以最快的速度统一了,这不得不归功于西德的坚忍与从容。

看看德国,想想我们自己,至今为止,南北一直互相批评、指责,爆发出来的唯有武断与愤怒,毫无从容和风度可言。惭愧之余,我们需要以西德为师。

有位外国友人曾说,韩国人身上有许多美德,但存在两个致命的缺点:第一是韩国不懂得对人才进行长期培养,另一个是不能忍受与坚持,性格急躁冒进。

历史上,朝鲜王朝的党争何其激烈,争斗的双方彼此竭尽批评、攻击之能事,看不到一点儿坚忍与从容或是通过对话与对方达成理解与合作的诚意。党争把朝鲜王朝中后期的政治与社会搞成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最后朝鲜王朝只能吞下在日帝面前丧权辱国的苦果。

今天,我们无论如何都该为五十年的南北分立画上一个终止符了。实现统一急不得,需要时间和步骤,但我们应当尽早开始。冷战结束后,世界进入了一个全球化的经济发展时期。我们只有结束自己民族间的内耗性武力对抗,共同致力于经济改革与发展,才能生存。

我们是同一个民族,这条同族同种的纽带是切不断的。我们需要足够的耐心与适当的妥协,走向明天。

好吧,那只忍一天

说起耐心,不能不谈一谈在野人士与学生们。回顾学生运动的历史,脱离群众的急躁冒进使自己遭受了多少不必要的挫折,又给民主主义与国家统一的反对派们带来了多大的利益,这些值得我们好好反思。

国民们整体来说是持保守态度的,伟大的“4·19革命”以后,部分改革派与学生们急切的统一主张没有得到国民的认同,反而招致国民的戒备与厌恶,这反过来促成了“5·16军事政变”;伟大的“6·29民主革命”取得了胜利,然而由于部分在野人士与学生的冒进暴动行为、过度的反美情绪以及英雄主义的激进统一运动等,又一次失去了国民的支持,使我们的民主与统一运动遭受致命打击。

对此,我经常忧心忡忡,会不会再次发生脱离群众的冒进行为呢?这样绝对不行,代价太大了。反对统一的势力多么狡猾和凶恶,我们根本无法预测,他们甚至无视总统令,提出废止南北离散家属交流协议案的主张。我们越是渴望统一,越是应该切实推进取得国民们理解和拥护的行动。胜利与祝福属于善于忍耐与等待的人,在统一大业上尤其如此。

正如前面所说,我的一生曾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屈辱与痛苦,通过忍耐,我战胜了它们,从而改写了命运。我承受过太多的痛苦,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是被强加还是我自愿去承担的,其残忍简直无以复加。

这并不是说,对我而言忍受痛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不是超人,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精神脆弱的普通人而已。有时,压抑与愤怒几乎把我逼疯,还曾无数次让我陷入绝望的深渊。而让我挺过来的,是我对上帝、历史和国民的坚定信仰。

无论陷入多么艰难的境地,我都不会忘记还有很多关注我的目光,这是上帝的目光,也是国民的目光。只要忍耐这一天,痛苦总会过去的,就这样我咬紧牙关,挺了过来,得以忍耐和战胜了所有困难。

维克多·弗兰克尔以犹太人收容所为案例进行研究后得出结论:“一个人,只要拥有活下去的理由与意义,就能活下来。”死去的人们,不是因为痛苦本身,而是因为丧失了活下去的意义,从而失去忍受痛苦的力量。

这一论断出自他在收容所的切身体验。承接他的话,我想说:“人们若拥有忍耐下去的明确原因与意义,便绝不会因为痛苦而放弃。”

《圣经》上说,忍耐的人是有福的;佛教也认为,忍耐是最大的德行之一。

真正的爱与慈悲出自忍耐,无论我们遭受多么严重的侮辱或蔑视,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会发现许多时候是情有可原的。我们之所以不能理解别人,许多时候是因为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

认为自己遇到无法忍受的事情时,很有必要将自己的感情客观化,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一下,问问自己:“真的无法忍受吗?”如果回答仍然是否定的,那么不妨考虑一下“好吧,那只忍一天”。根据我的经验,一天之内,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忍受。只要在忍耐一天之后,就会慢慢理解对方的立场。

理解之后是宽恕,宽恕之后是和解,能做到和解,也就拥有了一颗爱与慈悲之心。有人说,爱是经久的忍耐,这样的爱心是走向和解的出发点。能够做到宽恕,便是人生真正的胜利者;不能做到宽恕,则只能是人生的失败者。

一颗焦躁的心只会把事情弄糟,把人际关系搞砸。我们必须拥有更宽广的视野,高瞻远瞩才不会因眼前的一叶而障目。打赢一场战斗固然重要,但更根本的是赢得人生这整场战争。即便赢得了战斗,却在人生战场上惨败,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让我们的目标更高远、更广阔些吧!有充足的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

是的,忍耐就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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