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和小青的恋情，自然让他感到生活的充实。但有时又让他生出牵挂和遐思。
下了班，有时会和赵龙张伟他们一起喝酒。——邓军因为要和老婆过二人世界，和大家一起喝酒的时间大大减少了。这一天，程勇和赵龙几个朋友喝酒的时候，赵龙的提议：“明天踢踢球如何？”
“好啊！”好几个人都表示同意。
程勇说：“我觉得，我们的球队也该朝正规化方向走了。”
张伟：“嘿嘿，正规化？——你是厂长啊！——谁有这个实力？”
程勇：“不是厂长就不能决定把我们的球队搞得更好吗？”
赵龙：“我赞成。——我可以打头阵！——由我来当球队队长！”
几个同事拍起了巴掌：“好啊！”
说干就干！——饭后，赵龙自任队长，随即在纺织厂里到处搜罗，几天下来，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凑齐了15个人。
球衣做好了，黄色的，印上了号码。赵龙将15个人做了分工：他是按4:3:3的比列来组队的，即除了守门员，按4名后卫，3名前卫，3名前锋布阵。这是他喜欢的队列。其中赵龙10号，担任中前卫，程勇5号，担任右边后卫。
训练开始了。可常常锣齐鼓不齐，不是张三加班就是李四请假。这令赵龙有些恼火。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大家都是利用业余时间踢球，他们不过就是一个“民间组织”，既无经费，也无报酬，很多队员都没拿踢球当回事。关键时刻程勇帮了赵龙的大忙，他给赵龙建议：“如果能得到单位里的支持，球队就能得到发展。”
他们首先想到了邓军。邓军是车间干部，人脉也不错。找他果然没错。很快，邓军把球队的事给上面的人说了。事情又那么凑巧，厂部办公室正在考虑用什么方法与贸易局搞联谊呢。听邓军一说，马上拍板，答应全力支持赵龙的足球队。并专门从外地聘请了一位足球专职教练。
这下赵龙真的像模像样地当起了队长。大家训练的时间更多，强度更大。
教练人不高，瘦瘦的，只一米六几的个头，但说话硬，眼睛毒，那眼神看人就像两把利剑。他撤换了几个不听指挥、练球懒散的队员。又从厂部补充了一些人，凑足了整整两支球队的人员。除了赵龙安排的布阵方式没变，人员位置上变化很大。不光练球，教练还让队员练长跑。赵龙和程勇体质好，没事。一些队员却开始嚷嚷吃不消。
“吃不消就滚回厂部上班！”
又有几个队员离开了。教练毫不在乎，又通过厂部帮忙补充了几名队员。
一个月后，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了，队员们差不多人都瘦了一圈。教练才开始让这两支球队“对抗练球”。
中场休息时，教练给两队讲了很多，比如甲队的配合要加强，乙队的进攻节奏可加快；比如赵龙要提高射门的精准度和灵活性，乙队要主动创造进球机会等等。
训示完后，程勇和几个队员看起了手机。程勇浏览着小青发来的短信，脸上露出笑，回了一句语音“我在踢球，很忙”，就听见了教练气势汹汹的话：“谁再玩我就砸了谁的手机！”
程勇和几个球员只得悻悻地把手机放回了原处。
“休息时间到。换场！——开始下半场比赛。”两队队员迅速集中，排兵布阵。
果然，下半场两队都有进步：甲队队员之间整体配合更好了，乙队传球、推进的节奏也明显加快。
比赛结束后，教练作了总结：他先表扬了大家都能用心踢球，然后表扬了包括赵龙和程勇在内的出色球员。最后将甲乙两个球队里的优秀队员挑选出来，重新组织了一个球队，并对他们的角色做了适当分工。余下的队员有些不满。
教练发话了：“对抗赛的结果就是为了组建一支强悍的球队。余下的队员也要训练，可以在正式比赛时做替补。——解散！”
随后，队伍在一片兴奋或埋怨声中散去。
赵龙追上程勇，兴冲冲地拍了拍程勇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程勇回看赵龙一眼：“什么怎么样？”他正忙着给小青回短信呢。
赵龙：“哎，你是有了爱情就不知东西了！——我问你对教练分队高不高兴？”
程勇微收嘴唇，做出个高兴的样子：“还行！——还别说，我这段时间的生活充实了很多啊！”
赵龙：“对了，教练今天中场时批评玩手机。你小子一定是想念女朋友想得很急吧？”
程勇轮了赵龙一眼：“去你的吧！——我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没你想的那么夸张。”
赵龙嘿嘿笑了，说：“其实，这也正常。我也想有一个让我牵肠挂肚的女朋友啊！”
程勇调侃：“你呀，当好你的足球队长就会有姑娘追过来的！”
赵龙推了程勇一把：“你就忽悠我吧。”
程勇没有恼，反手给了赵龙一拳。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高强度的训练一天也没有停。程勇都好一阵没去库管办公室了。他的工作这一段时间是苏玲在代他做。这是主任张英指定的。程勇的精力现在都在练球上了。有时夜里做梦，也多是在球场上奔跑。
小青的短信一直来得很密：有时是语音，有时是文字，有时是搞笑图片。程勇已经告诉她自己练球的事。短信回迟了她也不再发牢骚。很多时候，程勇一天练完球，实在累得不行，回到寝室，洗漱之后，就倒床睡觉。早晨醒来，才看见好几条小青的信息。这才赶紧发文解释、道歉。
有天中午，吃饭时间，程勇在短信上看到小青发来一条信息，说过两天要去出差。程勇边吃饭边回复：去哪里出差？小青说：去“海南”。程勇回复：你一人去？。小青过了一会儿，才说：和经理去。程勇问：男的女的？小青迟疑了一会儿说：男的。程勇：非去不可？小青没有回复。程勇又问：非去不可？小青这才说：是的。这是公司的安排——你吃醋了？程勇犹豫几秒钟，回复：看你说到哪里去了？小青说：那就好。程勇心里暗暗浮起一些分辨不明的东西。是什么东西，程勇说不清楚。不过为了不让小青说自己小心眼，他还是给小青发去了两个做鬼脸的图标。
几天后，程勇在小青的相册里，看到了她和一些人旅游的照片。这是小青和几个姐妹在风景区游玩照的。几乎每一张，都有小青在。有两张是小青单独照的。胸前是一挂长长的乳色珍珠项链。下身是一条短至大腿的磨得发白的牛仔短裤。上衣和牛仔短裤之间，露出一片雪白的腰腹。
程勇看着照片，目光痴迷着，精神却有些迷惘。
什么时候小青的短信来得少了？程勇起初并未注意。一则足球训练抓得紧，二来他也觉得和小青的关系没什么可担心的。
纺织厂和贸易局的足球赛如期举行。比赛的场地在市奥体中心。
这虽不是大型的比赛，但来的人还是不少，除了纺织厂和贸易局两个单位的联络干部、啦啦队，还有一些普通观众。总人数不下于500人。
比赛开始了，纺织厂略占优势。开场没多久，纺织厂球队就组织了好几次进攻。可由于对方强力拦球，射门都没有成功。就在上半场快结束时，贸易局球队将球踢到了纺织厂球队的球门附近，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欢呼声。眼看就要进球，程勇眼疾脚快，对准翻滚的球一脚踢去，就在他的脚刚触及球体，对方中锋球员一脚踢到他的腿骨上。足球改变了轨迹，滚出了边线。程勇却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程勇小腿骨折。只好退出比赛。他被送进厂部医院。
令人欣慰的是，队员们在下半场拿下一分，结果踢成1:0，算是给程勇报了仇。
纺织厂领导对球队的成绩非常满意。在全场职工大会上表彰了教练和球员们。他说，这可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这次比赛，提高了纺织厂的知名度，对塑造纺织厂的全新的形象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为此，特奖励教练5000元，参赛球员每人1000元，未上场替补队员500元。
程勇的伤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才基本恢复。这十多天，他成了厂里的英雄人物。厂长来看过，教练来看过，队员们来得更多了。在程勇的情绪中，球队的胜利很快被另一种烦恼所代替：小青几乎不给他聊微信或QQ了。
这是怎么回事？程勇给小青发过许多次信息，可小青的QQ里都是一个黑色的头像。程勇给小青打电话，可电话那头都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忙”。——忙什么呢？程勇百思不得其解。厂里不是奖励了自己1000元了吗？自己这一段时间不是闲着吗？——一个念头在程勇的脑海里产生：他要去珠海找小青。
程勇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珠海的。
他恍恍惚惚，几近崩溃。
程勇费了费尽周折，才找到了小青工作的厂部：那是一家大型的电子厂。厂外的人是不能随便进去了。程勇报了小青的姓名，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在电脑登记名册上查了，说：这一段她没上班。
没上班？——她离开这个单位了吗？程勇再问姑娘，姑娘有些茫然地说：“不知道。——你可以去她宿舍打听一下。”
程勇问清了小青宿舍的位置，闷着头走了一段路，转过几道弯口，最后找到了生活区小青的宿舍。
门是关着的。程勇敲了三次，才有一个头发蓬乱的胖女人开门。
她一手叉腰，一手扶门，像个门神。“你找谁？”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
程勇犹犹豫豫地说：“请问小青是住这个宿舍吗？”
胖女人眼神似乎变活泛了些：“小青？你找她干什么？”
程勇：“我是她男朋友。——我来看她。”
胖女人皱起眉头：“这样啊！——可。。。。。可她没在呀！”
程勇：“没在？——那她去哪里了？”
胖女人迟疑地说：“也许在上班吧？”
程勇有点不高兴：“上班？——可我刚才在车间门口听说她今天并没有上班呀！”
胖女人目光闪烁，像在回避什么：“那她会去哪里呢？——你可以打她电话呀！”
程勇：“要是能打通电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你了。——别人告诉我说小青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车间上班？”
胖女人不知该说什么，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
程勇看出了一丝端倪，说：“我想，你们一个寝室，肯定会知道一些小青的近况。——你别紧张，我也不会为难你。我是小青男朋友，只是来看看她。”
胖女人含糊不清地说：“她。。。。。她。。。。。她也好几天没回寝室了。”
程勇郁闷地看着胖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胖女人的脸兴奋起来，他用手指着远处，说：“嘿，她回来了！——快看，那不就是她妈？”
程勇转过身，果然看见一个女人朝近处走来。不错，来人正是小青。程勇发现，她穿着妖娆的衣裤，压根儿不像一个打工女的样子。程勇不明白，在工作的地方，她怎么能这么打扮自己呢？
小青是回来拿自己的东西的。她也不明白宿舍门前怎么会有一个像程勇的男人站在那里。她犹犹豫豫走了几步，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真是程勇。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胖女人叫住了她。
“小青，你回来了！——有人要找你。”
小青远远地看着程勇：“谁？我回来拿东西。——我要搬家。”她没有看程勇。
程勇再也不能沉默了，他急切地说：“小青，你真的没认出我来吗？”
程勇快步朝小青走了过去，小青似乎并不激动。“你。。。。。你不是在踢球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勇：“比赛结束了。我就是想你才过来看你呀！”
小青愣了一下：“你来之前怎么不通知我呢？”
程勇有些不高兴：“通知你？——你连电话都把我拉黑了怎么通知你？”
小青不说话了。程勇的脑海里却有无数的疑团。他问：“小青，我想知道拉黑我的电话是怎么回事？——你不想和我好了？”
小青还是不说话。她转过身，慢慢朝生活区外走去。
程勇撵上去，把话挑明：“小青，就算我们的关系结束了，你也得给我个说法呀！”
小青边走边说：“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程勇紧跟着：“不合适？——当初你可没这么说！”
小青不说话。
程勇有些冲动：“你是不是攀上你经理了？”
小青：“凭什么这么说？”
程勇：“别拿人当傻瓜！——好像就从那次出差后，你就变了。——我没说错吧？”
小青：“别瞎猜。——我只是觉得我俩不合适。”
程勇：“什么不合适？——你可别忽悠我！——说说看，怎么不合适？”
小青：“没什么。反正就是不合适。”
程勇：“哦，我想起来了！——你升职了。这下和你经理混在一起就合适了。”
小青曾经说过她有机会升职。不过，在这种场合被程勇说破自己的心事，她是不愿意的。这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那里，有谁会愿意呢！她停下了脚步，看定程勇，高声地对程勇说：“别说了。我不想一辈子跟一个打工仔过生活。我们分手吧！”
程勇看着小青，小青眼神冰冷。他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的脑袋瞬间变得虚空混沌。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再也无法克制，他一拳挥过来，差点打在小青身上，一个折偏，程勇的拳头狠狠地擂在了面前的一棵树上。
“好吧，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程勇怒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程勇回厂后没几天，母亲给他打来了电话：“小青妈说小青与你性格不相合，要断这门亲事。”
程勇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断就断吧！——什么性格不合，她不就是想和她经理一起吗？
母亲问：“哪个经理？”
程勇：“妈你别管了。——无所谓啦！”
程勇的心里很难受。
挂了电话，程勇心绪很乱。在库房里发货，竟然将库房存单当成了收货单给了拉货的司机。要不是司机的提醒，程勇今天定会出错。
张英关心地问：“小勇，家里出了啥事吗？看你情绪不好。”
程勇掩饰道：“没什么。家里的小事。”
张英：“肯定不是小事。小事不可能让你这么上心。——是女朋友的事吗？”
程勇知道主任的话绕不过去了，只好点点头。
张英：“要是你愿意，干脆今后让你女朋友到这个单位工作得了。”
程勇摇摇头：“算了。”
张英：“为什么？”
程勇：“人都跟别人跑了。还说什么呢？”
张英愣在那里，一时感到有些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