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的事见报的当天，平安制药公司后勤办公室。
几个人聚在一起谈论本市里的头等大事：公司总经理冯平被刑拘。
他们的话题是由报纸上的一条有关冯平总经理的信息开始的。
一个矮个子中年女人说：“他也有今天。活该！”
另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高个儿年轻女人说：“想当初，玩小姐泡桑拿，过得象神仙的。哈哈，这狗日的见了女人就走不了路的人，看看他怎么收场？”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说：“你是不是嫉妒别人哟？——看别人吃得好，玩得好，就眼红。当初你们一见到他可都是一口一个‘冯总’，叫得多亲热啊！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他就没有好感。”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呸”了男人一口。
一个刚来办公室没有多久的女孩儿说：“我和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进厂的时候，冯总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不摆架子，和蔼可亲。但想不到．．．．．．。”
矮个子中年女人说：“妹儿，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你知不知道他的怎么当上这总经理的？”
年轻女孩儿摇摇头：“不清楚。”
高个子女人说：“这个呀——谁不知道他是出卖了王小丽爬上去的呀！”
年轻女孩儿把目光从晚报上冯总的照片上移开，一脸天真地问：“王小丽是谁呀？——冯总的恋人还是老婆啊？”
高个子女人说：“你刚来，当然不知道。——当时呀，这冯总还不是什么狗屁冯总，他还只是一个厂长助理。王小丽就是他的女朋友。在一场婚礼上，王小丽做伴娘，被李天威调戏了。你猜这个冯总做了啥？”
年轻女孩儿听得极认真：“他怎么做的？”
不待高个儿女人说话。那个三十岁的男人插了话：“怎么做的？——他当了缩头乌龟！”
矮个儿女人像是喃喃自语：“没良心的东西！没良心的东西！”
年轻女孩儿亟不可待：“冯总是这种人呀？——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高个儿女人语调神秘地说：“你不知道呀——那流氓李天威就是当时的厂长李强的侄儿啊！”
年轻女孩儿如梦初醒：“哦——我明白了。原来他是这么爬上去的呀！——我呸！”
“呸呸呸！”另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发作。
三十岁的男人却在笑。他的笑阴险而诡异。
“你笑什么？——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高个儿女人说。
“我也这么认为。”
三十岁男人两只手掌轮着，象要抵挡什么：“你们别冲我来啊！——我没有得罪你们吧。”
几个女人笑了。
那个年轻的女孩儿也笑了。不过，她的目光很快转移到另一版报纸的消息上：《抢劫男子爱上被抢劫女孩儿》。她显然被这条消息吸引住了，她兴奋地叫了一声：
“嘿，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男子！”
“嫖娼的还是搞贪污腐败的？”矮个子中年女人问。
年轻女孩儿：“不是不是——你们看嘛！”
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了报纸的标题上。
他们一边念着报上的文字，一边辨识着图片。
三十岁的男人眼睛扫着标题说：“嘿嘿，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怪了，这男人怎么只拍了半张脸呢？”
矮个儿女人也觉得奇怪，看着看着，突然叫了起来：
“咦，你们快看，这不是就是王小丽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半张脸的手里举起的那张照片上。
几个人的头，凑在了一堆。
“这么巧啊？——很像她。——嗯，应该是她。——没错，就是她！”高个儿女人语气十分肯定地说。
“嗯。应该是她——她当时可是制药厂的一个大美女啊！拿照片的人是谁呢？”三十岁的男人兴奋地叫了起来，随即，他又提出了另一问题。
“哎呀，我都被你们闹糊涂了。这个王小丽难道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年轻女孩儿越听越不明白。
“对呀！——就是她！”几个人几乎同时回答。
年轻女孩儿把目光聚焦到王小丽的那张护士照上，仿佛要将她靓丽的形象铭刻心里。
高个儿女人陷入深思，猛然，桂灵公园里河里救人的形象飞入了自己的脑海。她惊得张大了嘴：“哎呀，我明白了。——这男的肯定是程勇！”
矮个儿女人皱着眉问：“程勇？——你怎么这么肯定？”
“程勇又是谁呢？”年轻女孩儿的问题又出来了。
“他就是王小丽现在的男朋友啊！”大家几乎又是同时回答。
高个儿女人用手指着半边脸的图片，心情激动地说：“没错，他就是程勇！——他救过我家小勇的命。他的脸的轮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说完，她一把抓了报纸，一字不漏地读起来。
．．．．．．
终于，他们读完了这则消息。
程勇和王小丽的故事让他们长吁短叹。
“哎，怎么好人老是没有好运啊！”高个儿女人梅芳抹着泪叹息道。
“这么好的人，居然得了尿毒症。——老天太不公平了！”矮个儿女人摇头说。
“这么年纪轻轻就生了重病，真是太可惜了！”三十岁男人惋惜不已。
年轻女孩儿则赞叹地说：“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这个程勇好有责任感！——这个男人我崇拜！——比那些象小沈阳一样哼哼唧唧的男人强多了！”
三十岁男人来了一句：“他抢劫你也崇拜？”
年轻女孩回道：“当然不会。——看人应该一分二嘛！——人家不是脱胎换骨了吗？！”
三十岁的男人得意了；他把脸对着另两个女人：“怎么样，不说男人都没好东西吗？”
矮个儿女人像是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多数男人不是好东西。”
三十岁的男人不满意：“主任，你的打击面还是太大了啊！”
“不满意？——今天这个社会，喜欢拈花惹草、花天酒地，没有丝毫责任感的轻浮男人还少了吗？”
男人回击：“不能都怪男人啊，难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又少了吗？”
年轻女孩儿和梅芳没有参与争论：年轻女孩儿忙着发短信邀约男友下了班一起吃饭。梅芳呢，程勇和王小丽的命运已经牢牢地攫住了她的心。
想当初，小勇掉进水里，要没有程勇的救助，后果真不堪设想。
我得帮帮他们。
我一定得帮帮他们。
还差几分钟才下班，梅芳把那张晚报装进了自己的坤包。收拾好东西后，她和大家打了招呼，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老公的电话打了过来。梅芳说自己要过一会才回来，还说回家后有事要和老公商量。
她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电话联系上了梅燕。
很快，梅芳和梅燕在厂区里见了面。
“姐，这么急，找我啥事？”梅燕问。
梅芳：“今天的晚报看了吗？”说完打开坤包把报纸取出来。
梅燕没有马上接过报纸，只是不解：“发生什么大事了？”
梅芳递过报纸，梅燕一眼看见了冯平被刑拘的消息：“你就为这事来？——这事公司里谁不知道啊！——他早就够进去的资格了。”
梅芳：“我当然不是为这事儿来。——我才不会为这事来呢！——你再看看！”说着梅芳把报纸翻了另一版面，指着《抢劫男子爱上被抢劫女孩儿》的标题说：
“我是为这事儿来的。”
梅燕看着这个奇怪的标题说：“这什么事啊？——和我有关系？”
梅芳：“你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梅燕起初不解，而后，她的目光落到照片上，那张半张脸照片中手举着的护士照一下就吸住了她。“王小丽！——没错，就是她！”梅燕一下子大声叫了起来。
梅芳看着梅燕惊异的表情，平静地说：“对，就是她。——她出大事了。”
梅燕看看梅芳，又看看题目：“什么大事？她被谁抢劫了吗？”
梅芳：“是的。——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患了尿毒症。”
梅燕快速浏览了一下报纸，终于弄清了梅芳的话的内容。
“这个小丽，真是坎坷多啊！”梅燕感叹道，猛然，她醒悟道：“我就说这一段小丽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嘛。——她一定是关了机。”
梅芳：“是啊！——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人，居然得这么一个病！”
梅燕：“这程勇还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呢！这小子，人长得英俊，想不到他和王小丽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不过，我还是没有看错人！是我促成他们两人的恋爱。——无论如何，程勇是个靠谱的人。他比冯平这个混蛋靠谱多了！——王小丽没有看走眼。”
梅芳：“是啊！——程勇还救过我家小勇一次呢！”
一些下班的人从她们身旁走过。一些人开着私家车，徐徐出了厂区。
“对了，要不要给程勇或王小丽打个电话？”梅芳这时说。
梅燕：“给王小丽打不通。前面我就试过几次。——但我没有留程勇的手机号啊！——你给他们打电话干吗？”
梅芳琢磨道：“燕子，我想帮助小丽。”
梅燕看着姐姐，等待下文。
梅芳继续说：“这消息里不是说了，小丽做手术差钱吗？——我想帮帮她。别人救过我家小勇一条命，我要不帮帮他们，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梅燕用手理了一下头发：“姐，我知道你的心情。小丽也是我的朋友。”她沉思了一下，“这事你得跟姐夫商量。——这样吧，我这一头，我明天把小丽的事给公司里讲一下，动员大家捐款。”
梅芳：“行。——我这就回家跟你姐夫商量。”
两人分手后，梅燕往厂区里的住宅方向走；梅芳则走近停车坪，到了一辆红色的雷鸟车边，摸出钥匙链上的遥控器，开了门，坐了上去。
老公的电话又来了。梅芳简短回了一句，挂了电话，发动了汽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