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咣咣咣!”一阵巨大的暴力声响砸在月上仙人的院门上。月上仙人似一个老顽童模样。翻身轱辘下床,一溜烟儿来到了门口。怒声道:“哪个不长眼的小仙胆敢打扰本神睡觉!日头落了再来吧!”说罢他就要回房。
门外乃是鹊一、嗣典二人,见月老儿没有接人的心思,鹊一心一横纵身一跃,不等嗣典吓得张大了嘴巴想要拉住她,就已经翻过那大殿的飞檐进了院中。
月上仙人也是吃了一惊,抡起手中的红木杖向来人袭去,鹊一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吃了一棍,伤在了后背上。顿出一生惨叫惊天动地。
“我倒是哪个小仙,原来又是你这个麻烦精。”月上仙人见来人是鹊一,便收了手中的棍子,施了仙法开了门。“挨我一棍子,就是有尊主护着也得疼上个儿把月。哼。”
嗣典急忙冲进来扶起鹊一,后者生生忍着疼痛快步随着月上仙人入了殿。不等月老儿开口,鹊一抢先一步说:“好你个月老儿,好端端诓骗我们!”
月上仙人从容不迫的拿起酒壶抿了一口,掩起笑意道:“我一届上神,愚弄恁小仙们作甚?”
嗣典此时看见鹊一受伤呲牙咧嘴,也急的额头冒火,责问道:“敢问月上仙人,为何要把我父神为蟠桃盛会预备的酒罐也拴上红线为标?可是害惨了我二人!”
“嗣典太子何出此言?天帝乃是差遣本神到那园子里备酒,那必定是要做上本神的标记了。难不成太子的意思是天帝的酒不敢偷,我月上仙人的酒就随便拿了?”月上仙人步步为营,质问嗣典。
嗣典一时没了理,只怒目而视。月上仙人笑到:“赶明儿你二人下到那山海大荒历劫之时,看我不给你们牵一条多长的红线!”
“月上仙人且暂时息怒。蟠桃盛会时间紧迫,到时候桂花酿找不到,您不是也要陪着我二人受罚吗?”鹊一忽然话锋一转,转了转眼珠,作势谄媚讨好。
这时月上仙人才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儿,做一副震惊之相:“哎呀呀!我怎么忘了此等大事!”还不及鹊一嗣典二人反应,他忽然变了个脸,哈哈大笑,讥讽的说:“你当本神也和你们这些毛头小仙一样顾头不顾尾吗?我早已把盛会用的桂花酿藏起来了!为的不过就是叫你们两个吃瘪哈哈哈······”说罢,月下仙人笑的更得意了,毫不留情的将他二人扔出了月桂祠。
鹊一和嗣典出了大殿,嗣典恨恨的说道:“那月上仙人果真和众仙说的别无二致,就是一个油头狡猾、睚眦必报的老顽童!”
鹊一咬牙忍痛道:“我们这次叫他摆了一道,等我伤好了看我怎么搅得他不得安宁!”
嗣典扶着鹊一回了风銮殿,左顾右怕没瞧见尊主,二人急忙溜进了偏殿。嗣典担心道:“月上仙人那一棍子不轻不重,但这皮肉之苦且是小的;他那红木棍子原是取自于他殿内那月桂树所制,此灵物受天魔两界交汇处的忘川河水浇灌长大,承载着人世间消不断的情谊。你挨着一打,怕是心疼才是大头。”
“心疼是何意?”鹊一不解。
“等他来时你便知了。”嗣典看着这个比他小了不过百余年的女孩,无奈的扶了扶额角。
鹊一眼下受了伤,扰乱了体内气息。她自石心出世时便受伏华尊主灵力浇灌,气息总有相通。此时伏华正与天帝共同商讨蟠桃盛会以及南海玄武族与凡间战乱二事,忽然觉得心中不安,探知周围气息却无甚不妙便直觉是鹊一出了事,于是推脱着下了紫光宝殿前往风銮偏殿。
还未入殿,就听见内殿里吱吱呀呀一阵嘈杂。伏华推门而入,迎头看见侧立仙侍三五人,余下还有两三个匆匆忙忙进出,手内端着洗漱盆、手帕、浴衣、熏香等物。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方瞧见嗣典也站在榻旁边踱来踱去。
见他来了,嗣典心内直呼不好,便拦住伏华去路道:“尊主莫慌,无甚大事。原是鹊一女子之身,稍有不适。”
伏华听闻站定了身,道:“做贼心虚!既是女子之事你在此作甚?”
嗣典抿嘴低头,却不敢直言,只说:“父神前日叫我向尊主讨教兵事,不如我们现在去正殿一叙?”
伏华顿了顿身,用余光瞥了一眼帐纱围起的床榻,思量再三道:“好。”
鹊一趴在榻上,心里直说嗣典好办法,总算没叫来人瞧见她现在一副惨样。不然若是别的神仙比他还会整蛊她,尊主肯定又要不高兴了。她挣扎着立起身子,唤侍女服侍她更衣,想要在尊主察觉之前先下手为强。
送走了嗣典,伏华正要起身去瞧鹊一,后者已然步履款款入了正殿了。连鹊一自己都没发现,侍女为她穿了女装。伏华瞧着她鲜有的女孩子装扮,倒是感觉眼前一新。他喝了口茶,开口说道:“我风銮殿何时余出了那么多女仙侍?”
鹊一用衣袖垫着取过案旁坐在炉子上的铜壶,为伏华满在茶壶里,道:“都是新来的小仙子,慌慌张张没个规矩,无甚大碍。尊主不喜欢我将她们打发了就是。”
“近日里都去了何处?”伏华言语中虽然并没有怒意,但是鹊一早已摸清他的脾性,安安分分跪在他身旁,“尊主明察秋毫,鹊一不敢隐瞒尊主。就是那日您在后花园,瞧见我浅尝了月上仙人的桂花酿,今日可不叫那老仙好一顿打!”鹊一大言不惭、娓娓道来,眉眼间似乎有些女子娇媚。
“如何叫打?”伏华放下茶杯,看向她。
“鹊一性子顽劣,叫月上仙人稍加教育也是对的。”鹊一一边说,一边悄悄的看伏华。后者好似皱了眉,却说:“既然是说教,那也罢了。”
鹊一一看计不得逞,心急的向前凑去,不料手指一不小心烫在了那铜壶上。她躲闪之时,后背的疼痛如断骨之势袭来,鹊一一个力不从心,索性闭着眼冲着伏华倒了下去。
伏华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手指却刚好压在鹊一的伤处,她“嘶”的抽了一口凉气,抓住桌案想要直起身子。伏华顺势将她推起身,盘坐在案前。鹊一刚要开口,前者就一把扯下了她的云段纱袍,漏出里面薄如轻丝的长裙和狰狞青紫的后背。
鹊一心倏的一下,面颊涌上了潮红。她不言语更不敢妄动,只得由着尊主将她右肩下方爬在蝴蝶骨上的印记轻触了一遍。不过片刻,伏华就将她的纱袍重新套好。他问道:“有多疼?”
鹊一以为是尊主在问她有没有记住教训,便回答道:“红木杖打在心上了,鹊一记得住。”
伏华听闻此言顷刻间黑了脸,道:“回去闭关,没我的令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鹊一听闻惶恐不已,不知如何又触怒了他。然而尊主已然拂袖出了殿,留她一人在诺大的风銮正殿里生闷气。
伏华几乎是瞬间到达了月桂祠,大门应声而开,月上仙人气的跳了起来,骂骂咧咧的跑出来道:“又是谁要吃我的红木杖!”
“叨扰上神休憩,本尊深感抱歉。”伏华锦衣翩翩,屹立门前。
月上仙人见了来人立马住了嘴,心里思忖:这小丫头告状还真是快。风銮殿这两尊大佛真是叫神仙头疼。
月上仙人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将伏华请进内殿,不轻不重的说一了句:“尊主本是来兴师问罪,何来叨扰一说?”
伏华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月上仙人为何对我风銮殿的仙童大打出手?”
“鹊一不过暂居风銮殿千年,就算风銮殿的人了?原先也没见尊主对哪个小仙如此上心。何况本神在这月桂祠数十万载,也不过是因职而居。再者说了,她一颗石心,将来能否留在九重天尚未可知,且三界众生哪个女子不愿出嫁的?尊主还是莫要······”
“上神未免管的过宽了!”伏华听见月上仙人如此说,已有了愠意,直言不讳,“若是这凡间的事情不够操心,本尊还可为你加一两件打发时间。至于鹊一,她住一天风銮殿便是我一天仙侍,伤了她就是伤了我风銮殿,我必不会容忍。此外蟠桃盛会用酒一事,本尊处还有陈酿,略可顶替。”
说到这,月上仙人坦然笑了两笑,右手一翻变出一个小瓶在手心处,递与伏华道:“叫你那仙童服下,外伤必好。但那心结,恕老夫无以为助。”
“有果必有因,上神何出此言?”伏华结果小瓶,问道。
“那心结本无妨,奈何她却修炼出人形,必要受一个大劫才可消散。旁人帮不上忙。”月上仙人抿着笑淡淡的说,“我那月桂木的棍子打在背上疼在心里,然而此心痛不过是本神顺手替她散出来,不得已而为之。”
“何时大劫?”伏华询问。但月上仙人只是摇了摇头,抿了口热茶。
伏华不再多留,起身出了殿。月上仙人看着他的背影道:“何苦呢?”
“那月老儿的丹药确实好用,不出一天我这背竟不疼了。回头还得管他讨要几颗才是。”鹊一自言自语道。自她吃了那日伏华尊主从月上仙人处所得的丹药,一日内竟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我定要把那剩下几颗先给嗣典送去。”
正说着,鹊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禁闭当中,不由得又怅然若失,皱着眉头伏案而坐。“偏偏在蟠桃盛会几日叫我关禁闭,尊主太狠心了。”她站起身,踱步到门前,想着探一探殿内情况。鹊一刚伸出个脑袋,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弹了回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伏华设了结界在她殿外。鹊一大吃一惊,思索道:“原来尊主再怎么生气也不理睬我偷溜出门,这回是铁了心不让我跑了。”她返回殿内,正细细揣摩尊主用意而不得,于是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便好好打坐几日求求尊主网开一面。”
鹊一所谓打坐,是将浑身灵气交汇至元神,以此滋养其仙力。只是过了不过半天,她便觉得无聊,又起身走至殿门口,试图招一个小仙侍来再遣他去找嗣典相救。可她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人路过。鹊一心想:“可是蟠桃盛会众仙皆忙?这嗣典,几日不见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如此想着,她运了一个仙法在结界上,试图破开一道缝,放一只纸信鸽出去。尝试了几个回合,结界却纹丝不动。
这可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办法只剩下一个。
鹊一回至榻上打坐好,汇灵力至元神,略去杂念,心中默念:尊主伏华,伏华尊主,鹊一求您快来放了我吧!······
来回来去念了几遍,如此折腾又消磨了半日过去,天色渐晚了,却丝毫不见任何响动。“果真这元神相通之法不管用。”
鹊一叹道,在榻上翻来覆去,忽然又心生一计。她立马坐直身子,再次汇灵力至元神,如此耗时耗力过后她鬓角已经微微出汗。不过鹊一还不放弃,眸光一闪,心中只念到:“好疼、太疼了、谁来救救我!尊主救命!”
她猛一睁眼,却也不见人来。鹊一终于难过的瘫坐在床头,一股委屈涌在心里酸酸胀胀,“又挨打又关禁闭,蟠桃盛会去不成,桂花酿我又没喝几口······”说着说着,她竟然大哭起来。
“如此聒噪不堪,何以飞升上神?”伏华的声音响起。原来他早在鹊一央求之时就闪身来了寝殿,明知中了她的奸计,却不忍心弃之不理。此时见她哭了,索性也就不逗弄了。
鹊一看见尊主来了,哭的更委屈了。她哭的不管不顾,纱袍的前胸袖口蹭的全是眼泪。伏华微微别过头去,不想再看,“若你执意要去,便去吧。”
“什么?”鹊一闻言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和枣一样。伏华没有停留,消了结界去了。鹊一立马跳下床,兴高采烈的洗脸更衣。不过顷刻间便又成了一英气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