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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从头开始

白天黑夜轮流交替。

善之不知道自己过了多少个****夜夜,但她唯独清楚一个礼拜是过去了,那场所谓的婚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许承君也不知道,他们远离了那片是非之地,目前关心的,只是哪个地方没有战乱,他们便往那个地方跑。

一开始知道邵华的打算,善之还恳求过父母让自己回去,结果自然是不同意。善之哭闹过,之后平静地看着每一天的日出和日落,掰着手指数着两人分开的时日。

她想,自己没有得到消息,不知道他的死活,总好比一个坏消息生生地放在她面前,让她崩溃的要好,这么一想,她心里也就舒坦了许多。

这日,许承君从外面回来,急忙来见善之,举着手里的信高兴地对善之说:“他们已经安全出来了,正往我们这里赶来,不久我们就可以会面,你可以放心了。”

善之喜极而泣,从许承君手中接过信,细细读来,信上的文字很秀气,看似是个女子的笔迹,并非邵华或是邵琦的。

柳澄也感到欣慰,“谢天谢地,总算有了消息了。”

善之心里高兴,一直堵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算是通畅了,喉咙隐隐的有痒意,就咳了起来,边咳嗽边高兴地笑了。

每天翘首以盼,就盼着心中的那个人能够平安地回来,善之不知道邵华是为什么下了这个决定要对付本田,她如今只求他能留着一条命来见她,断手断脚她都不在意。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一个月后,一辆车总算是载着几个人开了回来,比原本许承君预期的时间推迟了好几天。

这几日大家都不得安眠,终于听到了汽车的声音,一个个都跑了出来,善之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邵琦和马兴茹,却迟迟不见第三个人。

她忙走近了两人,颤抖着问邵琦:“邵华呢?你大哥人呢?”

邵琦脸色不太好,嘴唇煞白,眼底泛着青色,见到善之这么问自己,他看了善之半晌,猛地将头别向一边,低声说道:“大哥没有一起过来。”

善之愣了一下,突然就怒了,推了邵琦一把,邵琦一时没有防备,身体也不见得好,就被她一下子推在了车身上,腰后抵着车门手把,脚上没有支持,又慢慢跌坐在了地上,耳中听着善之的怒骂声。

“你说的什么话,你大哥怎么就没有和你在一起,你们合谋将我骗了出去,怎么就没有将你大哥一并带回来,他现在人在哪里?你们没有能力将他带回来,我去。”

说着,还真的要往车上钻,邵琦一看,急了,忍着身上的痛楚将善之抱住,善之拼命挣扎,许承君和柳澄也一并上来拦住了她。

“善之,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要去哪里找他?”

善之被几个人抱的抱,扯住的扯住,怎么也动弹不了,终于是哭了出来,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邵琦发白暗青的脸,说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告诉我真相,你往常口口声声叫我嫂子,我虽然和你大哥没有办婚礼,但也算是定了亲,也算得了你半个嫂子了吧,如今他生死未卜,我浑浑噩噩地等了他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盼着你们来了,难道还要我蒙在鼓里吗?你们怎么忍心?”

邵琦也哭了,一个大男人闷头哭了起来,嘴里低声地重复着:“你怪我打我吧,是我对不起大哥,我对不起大哥……”

善之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着邵琦哭泣的样子,反倒安静了下来,慢慢转头问许承君:“他这是什么意思?邵华到底是怎么样了?”

邵琦早已泣不成声了,许承君和柳澄摇头叹息,不知该如何与她说明,倒是在一旁静静看了半天的马兴茹这个时候开口了,淡淡的嗓音将善之彻底打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里。

“邵华死了,我们趁夜里开着车子逃出来,身后有日本人一直追了整整三天,拿着枪专挑着车轮打,我们一路换了好几辆车,邵琦腿上中弹动弹不得,是邵华将他拖了回来,又赶着开车,整整一天一夜,等终于将日本人甩开了,他让我带着邵琦去找医生,我这才发现他早已冷汗淋漓,面色惨白,座椅下一大片血迹。”

马兴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回想当时的情景,想到邵华和邵琦都受伤在车上,她一个人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情况,真是如今还历历在目。无法忘怀,她更不能忘记当时早已奄奄一息的邵华还对着她吼了一句:“我这一辈子活着就为了保护家人,我死了不要紧,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救邵琦,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放心了。我要是死了,你就让他去找善之,我这辈子就做错了两件事情,一是年轻的时候只顾着拼搏事业,没有将邵琦教育好,让他老是给我惹麻烦;第二件事,就是不该摊上善之,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最后还落得没了丈夫。”邵华虚弱地笑着,接着说:“幸好,幸好没有结婚,那个傻女孩也不知道会不会要替我守寡一辈子。你们若见她实在太伤心,就先别告诉她我死了,等她想开了,就好了……”

马兴茹说了邵华的遗言,又抬头对着善之说:“邵华是右下腹中弹,最后失血过多而死的。”

善之听着邵华死前的交代,还口口声声提到不该将她牵扯进来,早已泣不成声,如今再一听马兴茹最后的这句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天崩地暗。

她的世界全然被这冰冷的几个字给瞬间击垮,她眼前忽然一黑,就直挺挺地倒在了父母的怀里,失去意识之前,她只想到了一个画面……那时她身穿婚纱,他身着礼服,两人相拥在一起,仿若真的是天长地久一般。

她想:父母的怀抱总是最温暖的,若她不曾在七岁时遇上他,若他没有对她展现过温柔,那么如今,死去的只是一个儿时玩伴的兄长,而非她此生的挚爱之人。

善之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眼的全是一张张紧张的脸和一双双布满血丝,刻画着悲伤与痛苦的眼眸,似乎每一个人都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脸上的细纹可以深刻进心底,难以抹灭。

看见善之睁开眼睛,他们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善之,你终于醒过来了。”

善之的目光从他们脸上划过,最后落在头顶白乎乎的天花板上,脸上茫然一片,有些分不清身在何方,她又是何人,自己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心里的痛彻心扉的悲伤又从何而来。

如果可以遗忘,她真想做一个三岁儿童,不懂****为何。

“善之,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柳澄已经哭红了双眼,趴在善之的床边,手抓着她的手不放。

善之缓慢地转过头,将视线落在柳澄的脸上,仿佛过了好半晌才认出来对方是谁,她动了动嘴唇,“为什么这么冷呢?”

柳澄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嘴里安抚着:“不冷,不冷。”

善之靠着她坐了起来,脸白得近乎透明,不见血色,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聊无生气,就像两口黑糊糊的深井,深不见底却让人心惊。

善之就拿着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一旁的马兴茹,问她:“他死前就你陪在他身边,你能告诉我,他还说了什么话,留下什么东西吗?”

“善之,不要问了。”柳澄和许承君立刻阻止她,她现在的这个样子,他们生怕她再受打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善之却固执地看着马兴茹,“你告诉我,我只是想知道一点他的事情,我没能在他最后的时间陪在他身边,我觉得对不起他。”

马兴茹也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善之,她的视线投射过来,马兴茹已经下意识地将头扭向了别处,吸了口气,才说道:“他当时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说了一些话就上气不接下气,只是突然对着我笑了起来,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说:‘说来也奇怪,这一天一夜下来,我这伤口也不觉得疼了,要不是知道自己是死定了,我一定以为自己还真能活着去见善之。那个傻女孩,我若走了她又该怎么哭闹呢,将她父母给烦的,我倒是真舍不得……’”

想到邵华说这句话时还微笑的模样,这么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死前唯一的柔情,马兴茹不禁也流下了眼泪,“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说完就去了,再没醒过来。他身上只有那么一张照片,因为是在胸口的袋子里,所以没染上血迹,保护得很好。”

这还是一张黑白相片,男人拥抱着女人,两个人仿若新婚,笑得灿烂,正是善之和邵华此生唯一的一张照片,身着礼服的两个人。

善之反复地看着这张照片,仿佛还是昨天,照片上的男人还对着她微笑说着一些琐事和周边的烦恼,一夕之间,早已成了过往云烟,抓也抓不住。

善之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怎么变化来得这么快,让她都措手不及?

“善之,你不要这样。”邵琦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善之,哭道:“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和小莉闯了祸,大哥也不会想到这个生死一搏的对策,小莉死了,大哥怕本田迟早会对我动手,这才趁着结婚一事将本田引来,好趁机刺杀。善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大哥。”

善之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好一会才伸出手摸着他的脸颊,说:“我不怪你,你大哥最在乎的就是你,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他就放心了。我要让他放心地去,所以我不怪你,我也不哭,免得他在天上也不安心。”

听她这么一说,邵琦哭得更厉害了,“小莉痛恨日本日,是她煽动了纺织厂的工人罢工,我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当夜我们被日本人追杀,小莉身负重伤,将我推进了一户人家里,我才堪堪逃了去。回家后大哥生怕本田已经认出了我来,以为煽动工人罢工我也有份,自然也会以为大哥也参与其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一样是一死,也好做一回英雄。

“大哥本来是不想这么做的,毕竟这件事情是生死攸关的,弄不好就丢了命。他放不下你,又觉得本田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即使是逃,若本田存心不愿放人走,也是逃不出去的,就像柳德隆老板,人都上船了一样被人一枪毙了命。大哥无奈之下,只能将你托付给了伯父伯母,连夜出去,这才安全,他也好放心了。”

邵琦最后说道:“善之,是我和小莉害了大哥,也害了你。”

善之觉得累了,就闭上了眼睛,只是将手里的照片贴进了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和他靠得更近一些,仿佛就能体会到他当时中弹时的痛苦,奄奄一息时的绝望和心有所盼时的伤感。

善之虚弱地说:“我累了,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许承君夫妇纵然还担心她,但见她已经将头转向了一边,闭着眼睛不理众人的模样,也就只能退出了房间,留她一人。

空气中实在太过寂静,静得能够让善之产生错觉,好像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低声呢喃,就和往常一模一样……

那日夜里,他的叹息声犹如在耳边一般清晰:“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要你靠自己来生存呢?”

她答:“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陪着你一起去阴曹地府做对鬼夫妻。”

他说:“有你这句话,我此生也不算是白活一场了。”

善之想着从前的点点滴滴,分别那日的言语又浮现在了脑中,善之一把掀开了被子,赤着双足踏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一步一步往窗口走去。

“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陪着你一起去阴曹地府做对鬼夫妻。”

另一个房间里,马兴茹尽管累了好几天无法休息,可是真正安全了,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没办法让自己放松地去休息。

她站在窗口望出去,正好看见善之站在窗口,正努力地将两扇铁窗往外推去,善之本就生得娇小,如今身体又被她这么一折腾,更加虚弱无力。

马兴茹这么一瞧,瞬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有细想就转身往善之的房间奔跑了过去。

到了房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等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后,人就呆在了门口。

善之一张苍白近乎透明的脸,披散着微卷的长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泛着空洞和迷茫,她低头看着照片,窗外肆虐的大风无情地吹打着她的身体,好似要将这个少女带出窗外,卷去不知名的远方。

马兴茹自认自己的心肠还算比较硬的,看尽了人生百态,早已不知道心软为何物,但是最近这颗坚硬的心总是不住地抽痛,从他们一行人逃出租界开始,就没有停过。

“你不要做傻事,邵华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子。”

善之也没有转头,只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会好好地活着,不管邵华是生是死,我和他都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善之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忽然就有了神采,看着手中的相片,静静地微笑。

就在这一刻,马兴茹觉得自己羡慕善之,尽管邵华死了,可是这样阴阳两隔开的两个人却依旧能够心心相印。

而她呢?

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跟过这么多的男人,最后依旧是独身一人的地步。

她这一生,第一个男人只有一夜之情,最长久的男人就是邵华,如今也死了,最后一个是李国峰,当初和她在一起也只是不顺眼邵华这才选择了她,却从未曾真心待过她一天。

马兴茹低头苦笑,对善之道:“邵华若知道你这么想,他定然能安心离开了。”

善之回头朝她一笑,“他去得早,我便将他剩余的时光一起活回来,我们依旧在一起。”最后一句话,似是喃喃自语。

马兴茹见她如此,默默转身离开,在楼梯外见到萎靡不振的邵琦,说道:“你大哥走了,如今邵家就剩下你一个男人,许小姐也算是你的大嫂,你若真觉得亏欠了你大哥,就好好照顾许小姐。”她叹了一声,“你也该振作起来了。”

邵琦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以往对马兴茹的鄙夷和不屑也在这一刻淡忘了,每一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没过几年,战争就全面打响了。

善之随着医护人员一起赶往战地,和家人分别好几年,耳边每天都是战火隆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大炮,死亡的气息夹杂着一年四季,总是侵蚀着她的心。

她的双手每天触碰着鲜血,她的耳朵每天听着不同人的哀叫声,她的眼睛每天看着一个又一个生命无情地倒下,却再也不曾站立。

夜晚的凉风袭来,她站在土坡上遥望远方,那些死去的战士,在他们倒下的一刹那想起的会是什么人,是那年老无依的老父母?还是那还未长大成人的孩儿?或是此生早已说不清爱或不爱,却依旧站在自己身后不曾退缩的妻子?

善之为每一个离去的战士祈祷祝福,愿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安息。

那****刚为一个战士包扎了腿上的伤,就见到从门口又蜂涌抬进来好几人,因为床铺都满了,于是只能放在地上,医护人员赶紧上前察看情况。

只听见一人拉住她的胳膊,指着地上的人说:“这个伤得最严重,你先去看看,或许就不行了。”

善之毫不迟疑地就跑了过去,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对于那些伤势严重的战士,他们会给予他最后的安慰,善之跑到战士的身边,那人头部身上都是血迹,善之利索地将他头部的伤口处理了。

看他闭着眼睛,就问:“很痛吗?”

那人却皱了眉,突然睁开眼睛,见到善之两眼闪出了光亮,“善之?”

善之顿了一下,回身疑惑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那人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他终究是因为伤势严重而去世,在这个每日都要死上好几十人的战场上,他也只是那几十人中的一人而已。

可是善之看着他心里顿生疑虑,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将他的脸擦干净,一层一层的血迹,干了又干,等将他的脸彻底擦干净了,脸盆里早已经是血迹满满,而善之也终于在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那个躺在地上,满身污血的人,正是多年不见的邵琦。

她原以为邵琦和自己的父母还有马兴茹在一起,哪里想到离家这么多年,再次相见,竟然是永别。

善之再次感受到了人生无常这四个字,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善之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不由低喃出了一个久藏在心底的名字:“邵华……”

邵华,我该怎么办?你用命保护的弟弟我却没能救得了他,你可怪我?

天上的繁星仿若幻化成了邵华的模样,那触动她心的笑容,那温暖的怀抱如此真切。

“我来不及与你携手到老,看着你白发满头时的模样了。过去你总说自己老了,生怕有了白发给我丢脸,如今我年岁也大了,你可知道,昨晚我竟然也发现自己头上开始有了白发,如今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多年之后,当她踏上返家的归途,留着对邵华的爱,对邵琦的遗憾,回去见到了已经苍老许多的父母……曾经商场上叱咤风云,一时无二的父亲和美丽的母亲,也终究抵不过岁月和战乱的一次次侵袭,子女的不在身侧的忧虑,脸上已见苍老。

她只简单地说:“我在衡阳见到了邵琦。”

之后便不再提起这个名字,而她也从父母的最终得知,马兴茹去了上海,从此音信全无,而她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上的日期,正是日本人轰炸上海火车站之前。

那份报纸上,醒目的几个大字,揭示了一场无妄之灾的降临……1937年8月28日,日机轰炸上海南站,炸死200余人。

在他们所忽略的那张报纸上,一副黑白照片中,在焦烂的铁皮里,在炸死的200余人中,有那么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的一生也是几经坎坷,寻寻觅觅,原来死亡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善之迷茫地望向天边漂浮着的白云,心里想着:又是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邵华,你可在天上看着我?”

空荡静寂的四周,无一人回应,只剩下萧索的风声伴随着树叶在她面前摇摆不定,漂浮得好似人生一般脆弱。

结局 回到从前

明亮的灯光,将属于黑暗的懦弱全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当邵华看着本田笑着走近自己的时候,他口袋里握着抢的手正在不住捏紧,他知道自己没有了退路,将善之送走的那天开始,他就只能拼死一搏,输了顶多是玉石俱焚,而赢了,从此与善之浪迹天涯,做一对逃难的夫妻。

在这一刻,他终于能够安心放下他大半辈子打拼得来的一切,只为平平静静地生活。

身上中弹的时候他就知道善之恐怕要白等了,那一刻他后悔了,悔得肠子都要发青发霉。

如果早知道结局是这个样子,他当初一定会不顾世俗礼教的眼光,早早地牵着善之的手步入礼堂,在他还有能力之时,给她一个此生难忘的婚礼。

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身体轻盈,软弱无力地漂浮在天空,看着马兴茹带着邵琦日夜兼程,看着善之为了他失声痛哭,看着众人担忧的目光如同他一般全都射向了善之。

他始终不明白,善之,你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就看上了我这么一个男人?

他有多少年没有哭泣过,泪水掉落的那一刹那,他只看见眼前灯光乍现,强烈得只能用手挡在眼前。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同一个场景里的舞会,善之那时还略显稚嫩,虽然已经长大,可脸上的青涩还未真正褪去,一袭蓝色珍珠旗袍将她水嫩的肌肤衬托得更加娇柔动人。

邵华记得,便是在那一夜,她静静地抱着他,然后告诉了他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她长久以来,心有所属的那个人是他。

邵华忍不住握拳,如果那时候自私一点,如果再自私一点的话,会是怎么样呢?

……

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邵华看见邵琦过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二楼,去善之的房间里找她,善之果真是在房里,身体蜷缩在一起躺在一个贵妃椅上,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差点就将她给遗落在偌大的房间里了。

整个房子里,唯独善之的这个房间他是花过心思的,里头的家具摆设都是最好的,花纹色调也都是善之喜欢的,邵琦说得没错,对于善之,他是带着点偏心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宠她,于是只能在这些物质上去满足她,于是在此刻,当他回顾以往,他终于承认自己对善之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邵华突然放轻了脚步,那么娇小的一个女孩,他一直以来都捧在手心不忍她受半点伤害,邵华突然觉得这一切显得都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可怕,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回到过去。

他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疼得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发出声音。

他觉得疼,那么便是真的了?他没有做梦吗?

他朝善之走去,他知道她是装睡,将她抱起来走向床边,善之自然而然就将手圈住了他的腰,将她放到床上之后却发现她依旧抱着自己不肯撒手。

邵华笑了,也揉紧了她,低声说道:“善之,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善之依旧睡得死沉,只是唇角悄然无声地扬起了三十度角,愣是没有睁开眼睛。

见她还要装睡,邵华也不叫醒她,重新抱着她的感觉让他心底柔成一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柔软身体,这些都让他幸福而痛苦。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就让他永生都不要醒过来。

善之靠在他的怀里,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总是和他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光里,他的怀抱很温暖,他有一个坚实的胸膛,仿佛能够包容她的一切,她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他的胸膛是带着令人着迷的古铜色。

“邵华……”夜色中这样一声清淡缥缈的声音都是令人着迷的。

“我在这里。”

善之也不说话,只是将头又深深地埋入邵华的胸膛上,听见她叹了一声:“真舒服。”

邵华就笑了,于是他就安安静静地让她靠着,“既然舒服,就让你靠一辈子。”

善之闻言,猛地就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乌黑地看着他,“你这话当真?我可真要靠一辈子的。”

邵华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你想靠多久就多久,我说到做到。”

善之还觉得今晚的邵华有些不一样,和往常都不一样。这一刻是温馨的,善之心想要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只是她却是想和他在一起的,永远在一起,并非如这样以一个朋友女儿的身份。

“你今天怪怪的。”善之歪着头说。

邵华又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胸口上,吸了口气说道:“善之,我今晚很正常,比往常的每一天都正常,这是我捡来的年华,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我告诉你,我在现实生活中不愿和你分别,如果这不是梦,那么我只想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善之被他按在胸口上,无法抬头去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她低头咬了自己的嘴唇,等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高兴地叫道:“这不是梦,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是一辈子,邵华,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吗?你不会赶我走?”

“我发誓,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不管未来如何走向,我们只要珍惜现在的时光,明天我就去拜访你的父亲和爷爷。”

善之眨眨眼,一下子猛地挣脱了他的控制,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大声欢呼了一下,又重新扑进了他的怀里。

从此之后,便是一辈子。

让我看着你慢慢变老,让我们从此不在嫌弃彼此的年龄,让我们珍惜现在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任时光匆匆溜走,去而复返,自当珍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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