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窦初开
邵琦被邵华一声命令之后就乖了几天，在家里也就跟着善之打打牌搓搓麻将度日，邵琦刚刚往桌子上扔出一对红桃Ｋ，就抬眼看向对面的善之。
善之长得很秀气，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这个样子和外面的女人相比就是典型的百合和带刺玫瑰之间的比较了。百合清新爽气，偶尔看一遭觉得惊艳，一直看着就会自然而然地忘记在脑后了，自然比不上玫瑰的艳丽。
邵琦就在心里想，若是有一天善之果真成了自己嫂子，那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冲着一个和自己同年的女孩子叫嫂子，还真是不怎么习惯。
然后他又想起马兴茹，马兴茹是前几年还算有些名气的交际花，只是年纪也大了，男人最是喜新厌旧的了，女人色衰之前还没有找到一个好归宿就只能认命了。
邵华对男女之事很淡薄，年轻的时候忙着拼搏事业，他是在一次谈生意的时候在百乐门里认识了马兴茹，那时候他谈的是笔小生意，马兴茹陪的也是个做小生意的男人。
合同敲定，他们两个也算是见过面，有过交集了，后来邵华的生意越做越大，马兴茹也渐渐在这个圈子里有了些名气，又经过一番碾转，她被人介绍到了邵华那里，这才开始了她的宿命。
这些年她在这个圈子里若有似无地存在着，既不全然淡出，又不像往常那样活跃，安心做着邵华的女人，却不去苛求于名分，倒也过得相安无事，她深知像邵华这样的男人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不给他惹是生非，他就会好生地对待她，绝对不会亏待了她，于是她也安心地跟着邵华许多年，又一个原因是，马兴茹毕竟是老了，一个26岁的女人和18岁的少女，终究是没法相提并论的，自然也就少了争夺的心思，想着若邵华一直不结婚，而他和她之间也一直保持这种关系倒也可以接受的。
邵琦是见过马兴茹的，而且还见过很多次，在家里也在外头，他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身边就站着一个曼妙的女子，要比马兴茹年轻许多，他那时候就在心里想，大哥不会是真的想就这样跟着马兴茹过一辈子了吧。
如果是马兴茹，那么他宁可对着善之叫一声大嫂。
或许是心里惦记着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晚上邵华回来得比往常都要早，晚饭是在家里吃的，难得语重心长地对邵琦说：“你也长大了，往后别在外面厮混。”
邵琦和善之都不习惯他突然的严谨，邵华只是对邵琦交代了一句：“往后多和善之一起，有什么事情找善之，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应该懂事了。”
善之犹在懵懵懂懂，反倒是邵琦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邵华，又转过头去看了眼善之。
饭后他自然追着到了书房里，对着邵华劈头就问：“你晚饭的时候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邵华不紧不慢地回答：“就是你所想的意思。”
“你疯了。”邵琦不禁低声叫了起来，“你在想些什么，怎么能把我和善之凑到一起？”
邵华皱眉，“为什么不可以，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善之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你只要不出去拈花惹草的，等时间到了，我就替你上门去提亲。”
“你是认真的？”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邵琦摇头，“我不喜欢善之。”
邵华坐进椅子里，闲闲地看着邵琦说：“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要想办法娶她为妻。”
邵琦冷笑起来，“我算是知道你的打算了，这么些年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还要靠着我来结亲？”
“善之是个好女孩，你不娶自然还有人要娶了回去，最起码你娶回来我们两家都是相识的，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邵琦觉得他说得冠冕堂皇，愤然道：“你既然这么想得到许家，你就自己娶了她不就好了，反正你未婚，她也未嫁，正好配成一对。”
邵华也有些生气了，只是沉着脸看着他，直等到邵琦冷静了下来，这才接口道：“善之哪里不合你胃口了？”
邵琦觉得心里乱得很，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之前他还在想着日后要叫善之为大嫂，怎么一转眼就要成他的老婆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烦躁地说：“反正我和她就是不合拍，你若硬是将我们凑合在一起，也是增添烦恼罢了，我和她都心有所属了。”
“胡说。”邵华对前面几句可能有些相信，但对最后一句却是截然不信的，“善之从小就和你腻在一起玩，哪里有机会心有所属？”
邵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邵华沉下了的脸孔，到了嘴边的话也就硬吞了回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信就算了，你去问问善之，她肯定也是不愿意嫁给我的。”
邵华虽然不相信，但也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急在一时，他也确实不是一定要善之嫁过来的，许家这些年帮助他的已经许多，他也并非狼心狗肺之人，只是商人的本色在发挥作用，善之总归是要嫁人的，与其便宜了他人，不如就嫁给邵琦，反倒是到了他们家里，他可以确保善之往后的生活绝对不会有人亏待她。
邵琦从书房里出来，就在走廊上见到了善之，善之问他：“怎么了，我看你和邵叔叔脸色都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邵琦听见她叫了一声“邵叔叔”，心中就更加烦乱，冷哼了一声，道：“真是个小丫头，你什么都不懂，跟你说了也是白搭。”说着就越过了善之，自个儿回房里去了，留下善之不明所以。
走廊上的声音很响，邵华从书房里出来见到善之，就说：“那小子欠揍，别理他。”
善之就笑了，跟着他进了书房里，书房的摆设很简单，只是平时邵华工作的地方，邵华很少会回来还要办公，所以书房很少用到，邵华还有一点是善之佩服的，他小时候没有邵琦的条件好，上头有一个哥哥给他提供环境，他是后来趁着空下来的时间跟着教书先生慢慢识字的。
“你们说什么了？我看邵琦不是很高兴。”
“他就是这个脾气，我就说了几句，他就跑出去了。”邵华看了看时间，“怎么还不去睡？”
“睡不着，你不也还没有睡吗？”
“我和你不同，我还要想些事情，我让人去热杯牛奶上来，你喝了就赶紧去睡觉。”说完，邵华就已经让人去热牛奶了。
善之见了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就等着牛奶端上来，慢吞吞地喝完了，这才转身回房去了。
邵华看着善之的背影，心里也是复杂的，他没有办法说明善之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那是一种独特的情怀，她就像他的女儿，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他，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只比许承君小了几岁，活了三十多年，没有结过婚，没有尝试过全新地去爱一个女人，女性在他的生活中来来去去只有三个人，充当着三个不同的角色……一个是他的母亲，那是亲情；一个是马兴茹，那是互惠互利；一个便是许善之，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从天而降的女孩子。
若是撇去一切外界因素，他是这个世上除了善之的父母亲人之外，最期望她过得好的人了。
邵琦当日从邵华的书房中出来之后，就觉得心中愤意难平，一是气兄长的自以为是，二是气善之的不清不楚。
隔天他睡到日上三竿之后才恍恍惚惚地起床，之后喝了些白粥就出门去了。邵华也没有在意，只当他这么大的一个人了，照顾自己总该是不成问题的。
善之起床时这两个男人都走了，她也觉得无趣，想着该回家一趟了，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却听见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佣人接了电话却慌了神，对着正要出门的善之就叫了起来：“许小姐不好了，二少爷出事情了。”
善之闻言一惊，“邵琦出什么事了？”
“是巡捕房的李探长打来的电话，说是二少爷正在他那里呢，让人过去一趟。”
“李探长？”善之一听巡捕房，又听到李国峰探长的名字也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对着佣人说：“你赶紧给邵叔叔打电话去，让他去巡捕房一趟，我现在也赶过去。”
善之就拦了一辆黄包车就往巡捕房去了。
邵华因为今天要在厂里巡视，没有办法找到，但这件事情又着急，佣人没有办法，就将电话打给了马兴茹，想着马小姐和巡捕房里有些交情，请她先将邵琦带出来再说。
这件事情本来也不该惊动李探长的，只是一个是邵华的弟弟邵琦，谁都知道邵华的背后就是许家，自然没有人愿意得罪了许裴成的，而另一个人就是郑辉，郑辉是郑老爷子不成气候的孙子，从前也闹出过不少事情，只是碍于郑老爷子的面子没有人和他为难过。
这两个都是不能得罪的人，自然也就李探长亲自出面调和了。
善之刚刚到门口，就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就是邵琦了，邵琦见到善之过来，觉得丢脸，就将头扭到一边。
一个女人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单从外表看上去也不是个好东西，身上也是乱七八糟的，像是刚刚和人打了一架，应该也就是事件的主角之一了。
女人一回头见到了善之，就对着她笑道：“许小姐来了，那我就放心将邵琦交给你了，我先送郑少爷回去。”
那个男人正是郑辉，郑辉一听说善之姓许，就嘿嘿地凑过去，“是许承君和柳澄的女儿？啧啧，跟你母亲长得一样水灵，你母亲当年可不该嫁个许承君的，她原本……”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马兴茹往外推去，嘴里笑着说：“郑少爷，走，我送你回去。”
善之听得糊里糊涂的，见他们二人走了，郑辉还一手搭在马兴茹的肩膀上，只觉得这个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站着的邵琦却啐了一口，恨恨地骂道：“别我让我再看到他，真是个欠揍的家伙。”
善之拿眼睛瞟着他，说：“现在我只见到你被人揍了，等会回去说不定被你大哥怎么教训呢，竟然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邵琦怕邵华这是从小就养成了的，俗话说长兄为父，邵华对邵琦可没有那么好脾气。
“走吧，先回去再说，我又要给你擦药了。”
“我又没拿刀子逼着你，不愿意就别做。”邵琦嘴巴还硬着呢。
善之觉得这个人嘴巴真臭，就故意拿手去掐他受伤的地方，邵琦顿时疼得哇哇大叫了起来，嘴里直说：“呀呀呀，你还是不是人呐，有你这么折磨人的吗？”
善之倒是在一旁偷笑了几下，这才想起来问：“那个女的是谁？”
邵琦撇撇嘴，“马兴茹呗，一个交际花，听说过没有？”
马兴茹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的，从前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听人提起过，只是这些年的舞会上也没有当面见过，所以不太认识，反倒是马兴茹却是认识善之的，对此善之有些奇怪。
“我又不曾见过她，她又怎么认识我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们这些女人做的就是识人的工作，让她去外头转一圈，都是有过交情的。”说着，邵琦又神秘地冲她眨眨眼，“就是不知道这交情到底是个什么交情了。”他语气虽是调笑，却是暗藏了鄙夷的，这点善之倒是听出来了。
善之不满地推了推他，“你就留点口德吧，这回怎么说也得谢谢她的。”
“还不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不然可请不动她。”
善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怎么没有见到邵华，“邵叔叔与她相识？”
“何止是相识，那是熟络得很。”邵琦语气里蕴含了深意。
善之再怎么不懂男女情事，也知道一个交际花和一个男人的“熟络”指的是什么，顿时脸皮薄得就红晕挂满了双颊。
“邵叔叔他，他……”连着几个他，却愣是没了下文。
邵琦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善之没出息，喜欢就说出来，哪里来的这般遮遮掩掩的，害得他还让大哥逼着要娶善之为妻，想起这个心里就不舒坦，合着他们两个的事情，又关他什么事了？他要想许家的势力，就自己娶了不就得了，还偏偏要扯上他来。
回到邵家，邵华已经回来了，在外头看见车子停在院子里，邵琦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早没了之前的傲气，急得拉着善之不肯进屋里。
善之笑了，“你现在怕起来了，刚才还怎么说来着的？”
邵琦知道不可能躲着，就脖子一横，一了百了，“我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说着就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这一天不免又是一顿教训，邵华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就和郑辉那混小子打上了？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小子仗着他爷爷作威作福惯了，你看见了不会绕道吗？”
邵琦不甘心地叫嚷着：“这又不能怪我，他自己带着女人上赌场，他的女人多看了我几眼，他自己心里不高兴了，难道看别人揍我，我还要傻傻地给他挨揍不可吗？”
邵琦说得也在理，郑辉那个人年纪倒是和邵华他们同样大了，却还是改不了这个好生事的脾气，两个这么说着，却听佣人说外头马小姐来了，邵华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对着邵琦说：“这次你要好好谢谢她。”
邵琦不甘愿地小声嘟囔：“你当她是甘愿来帮我呢？”
马兴茹是送了郑辉回去再过来看看情况的，基本上的事情她也已经跟邵华提起过了，这次过来见到善之和邵琦也都微笑着打招呼，善之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将他们两个当孩子一般看待着的，所以也就稍微能包容一些。
“这次又麻烦你了，郑辉那小子没让你为难吧？”邵华将她引到沙发上坐下。
马兴茹捋了捋头发，笑道：“能怎么样，他也知道我是你的人，再怎么不知分寸，这点还是明白的。”
善之在一旁听到这句话，霎时抬起头看向他们，原本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邵琦说起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她还是半信半疑的，如今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更重要的是，她看邵华并没有否认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
邵华并没有察觉善之的心理变化，只是要留马兴茹在家里吃饭，马兴茹答应了下来。本来在善之没有住到邵家的时候，马兴茹也是邵家的常客，只是后来善之纠缠得他太紧，没了应付马兴茹的精力，这才没再让她过来。如今善之和邵琦也长大了，男女有别，善之再也没有跟着他一起睡过，这才又有了精力和马兴茹在一起。
邵家就等于善之的另一个家，这些年邵华和邵琦早就习惯家里有一个善之进进出出，既然是自家人，也就用不着招呼，邵华反倒是对马兴茹说说笑笑，善之觉得心里像是搁着一块石头，去也去不掉，心里藏着难受，就偷偷地和邵琦说要回家里去。
邵琦一时没细想，就问：“你要回哪里？”
善之口气不善地说：“我要回家。”
邵琦瞥了眼那边说话的一男一女，就嘿嘿地笑着说：“得，我就舍命陪君子，将你送回去。”
两人和邵华他们告别，邵华也不了解小女孩的心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试过要去探听善之心里的想法，在他的眼中她依旧只是一个小女孩子，也就没有说挽留的话，只说早去早回。
善之生气了，出门后反倒是一句话也不说，惹得邵琦央求着她开口，她就冷冷地说：“你让我说什么？”
邵琦笑道：“说说看你是为什么在生气？”
善之不说话，邵琦又接着说：“你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大哥和马兴茹好？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吃醋呢。”
善之闻言，停了下来，回头看他，“你到底是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看不惯我大哥和别的女人要好，你就是在吃醋，别不承认，你就是喜欢我大哥。”
善之像是吃了一惊，却还是不说话。
邵琦也正了脸色，说：“我们好歹一起长大的，这件事情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也别想瞒着我。”
善之也说不清到底对邵华是什么感觉，喜欢是事实，但是这个喜欢又是怎样的程度，又是如何去鉴别的，这些都是个问题压在她心头，还有就是他们彼此的身份。
善之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对邵华的喜欢将会变质，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邵华时的第一印象，那样粗犷且野性的男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掌握得住他。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她问。
邵琦笑嘻嘻地说：“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喜欢我大哥了？”
善之脸一板，说道：“你胡说什么，他是邵叔叔。”
邵琦见她还死不承认，也气恼了，“你可真是个死脑筋，一个称呼怎么了，一个称呼他就不是个男人了？他是个男人你就能喜欢他，男未婚女未嫁的，有什么不可以的。”
善之被他口无遮拦的话给羞红了脸，邵琦就喜欢逗弄她，他倒是第一次见善之害羞的模样，眼睛霎时一亮，善之那张小家碧玉的面容也生动了起来。
他嘿嘿笑起来，“你这样倒是比平时好看多了，要是我大哥看到你这副样子，说不准还真能喜欢上你。”
话一出，善之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说着自己就率先往前走去了，也不管身后的他还跟不跟上来。
邵琦在许家用了饭再回去时，客厅里只有邵华一人在看报纸，他就随口一问：“马兴茹呢？”
“回去了。”
“你没留她？”邵琦倒是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今天马兴茹会在家里过夜的，倒是有好久不曾在家里看到过她的身影了，“怎么也不趁着善之不在的时候偷偷荤？”
邵华猛地拉下报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有不满的冲着我来，别拿善之来说事。”
“我哪里有拿善之说事，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看善之一来我们家，你就像是被老婆逮到的猫，再也不出去找马兴茹了，你还不承认。”
邵华越听脸上的表情越下沉，将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就往邵琦身上扔了过去，邵琦被砸中了也不觉得疼，又将报纸摊开来，送到邵华的面前，笑着说：“大哥，你也别生气，我说的那不是事实嘛，是事实就得承认，哎哟，疼！”
邵华狠狠地扭着邵琦的耳朵，他原本没打算教训这个小子，可他自己偏偏存心找打，愣是自己巴巴地送到了他面前，这不是存心找打是什么？
邵华也只当邵琦是开玩笑，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直等到日后，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面对着善之，他这才恍然想起今天的事情，后悔当初对善之缺少关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