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我佛慈悲小和尚
李莫立马运行真气,又在手臂上随意点了几下,封住经脉,手掌伤势这才止住。
李莫面不改色,转头朝那声音源头看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黑色圆袍,里面隐约是一件深红色的深衣,头上戴着一个黑中泛白的毛绒绒的帽子。
那人连忙招手,说道,“那是口鬼井,碰不得,快过来!”
两人疑惑不解的朝那人走去,直到两人走出阴森之地,那人急忙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色的小青子,递给李莫说,“井里有个厉鬼,已有百年之久了,后来被路过的一个老道长与之斗法这才将其封在了那口枯井里。
这个是那位道长交给我对付那厉鬼的药方所搭配出的灵药,你拿去涂在手上,过上几天便可止住伤势,只是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阁下自己的造化了。”
这个村子叫千叶村,因为地处边境地区,难免经常易主,今天被新民占据,明天又被大陇抢回去。那时候连年征战,大陇一个劲的对着新蒙两国猛追猛打,直到那打到这,新蒙两国这才又再度联盟,才在这里止住攻势。
但也就是这样,周边的村镇受到了波及,千叶村就是其中之一。
这口枯井的厉鬼原本是个女孩,叫子渔,楚姓,父亲被战争波及抓去当了兵,从此一去不复返,也没音讯,战争结束也没有回来,只是来了一队官兵挨家挨户的发银子,楚子渔家也给发了五两银子。
可那时候钱不值钱,金银黄白之物就像石头一样,换不来多少粮食,各家各户的粮食早就给官府征去打仗了。子渔家里还有个弟弟,由一个四十多岁的徐氏带着,五两银子只能换来三人几个月的食物,重新开荒要等到来年,还要看收成,三人如何都是度不过这艰难的一年的。
其实那时候官府也有接济,但本就少的可怜的粮食从龙城一层一层散发全国各地的时候还被一些官老爷层层贪污抽成,到了千叶村就更就少了。
为了能让一家三口度过这一年,徐氏就把儿子散出送给了别人,坎坎坷坷的捱到了过年,可是还是没有度过那年的冬天。
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楚子渔家附近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旁边的邻居闻讯赶来,看着靠在那口枯井的徐氏满身鲜血的大哭。
原来,徐氏母女实在没了粮食,觉得父母二人实在度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又舍不得再把身边唯一的女儿在送出去,就在那个夜晚,把女儿推进了那口枯井。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徐氏为什么那么做,宁愿亲自杀了自己女儿也不愿散出去,可能是几个月前刚失去了儿子,现在是剩下楚子渔这个女儿了,舍不得。
随后几天,村里人在没有看到徐氏出门,直到旁边的邻居们再度推开她家大门,徐氏早已经割腕自杀了。
再后来村里就开始莫名其妙的闹鬼了,大多数人就搬离了村子,那口井也被一个云游的道士封住了。
而那个中年人则是那道士当年指定看守的这口枯井的人的后人,叫梦泽,他自己却将自己称为守墓人。
李莫与梦泽了解这口枯井的事情之后,一边将手用梦泽给的药包扎好后一边说道,“大叔,你是炼气士?”
梦泽遗憾道,“才三楼开窍境,还未炼化灵气开辟丹田,算不得炼气士。”
至于当年那个老道为何是封印而不是超度或是打散梦泽也不知道,从前辈那里听说那老道当年和女鬼斗法是完全碾压,梦泽先辈的修炼之法也是拜那个老道所赐,但可惜世代都是天赋有限,几乎一生都想着如何提升修为,若不是老道的嘱咐,怕是连子嗣都不会怎么上心,早就云游去寻找自身的突破之法了。
路宽一身蓝色直裰,问道,“那位老前辈之后可有什么嘱咐?是否又出现过?”
梦泽摇摇头,“我从出生开始就未曾见过,直到我弱冠之年,家父去寻找突破之法,我就陪着家母,直到前些年,家母去世,我也没有见过那位老前辈。”
路宽这便就闭目沉思,似乎在想着什么。
李莫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打趣道,“和尚,你莫不是想着积功德?超度这个女鬼?”
路宽这才睁眼说道,“多谢施主,替贫僧解惑。我佛慈悲,既然被贫僧遇到了,便就该积攒功德,超度众生,不该如此瞻前顾后。”
李莫笑道,“可别把我拖下水,先不说那位老前辈到底是如何想的,这女鬼可有百年之久了,此地前几日又是阴风阵阵,千叶村早已是一处鬼地,你有把握?还有梦大叔世代再此看守,你不由分说要破阵降鬼,你要梦大叔如何自处?”
路宽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犯难,看向梦泽,一言不发。
看的梦泽有些不好意思,尴尬说道,“那老前辈倒是留下一根香,说是遇到什么事情难以抉择可以燃起此香,那老前辈就会感应到。若是此香燃完,老前辈必然会前来,若是中途熄灭,那我就没办法了。”
李莫打着哈哈就走了,“你借我袈裟,我可以等你,插不插手看天意,别指望我出手啊。”
回了那个房子,路宽似乎有些埋怨,又有些不解,“施主,修士为何有修心一说?为何三教修士比仙门诸子百家同境要高上一截?”
李莫随意找了个草席躺下,双手枕头,“因为那个善恶入了天道,修心近善少恶便就是近天道,三教不只是讲修为,突破修为的同时还需要破心关,才可更近一步。破心关也就是修士各自心中的那个道理。”
路宽盯着李莫,气愤道,“李兄所学之心学,难道就是如此瞻前顾后,万事不管?”
李莫闭眼准备睡觉,沉声道,“秃驴,我所学之学,太过麻烦,现在实力低微,若是太过插手,对于自身的大道不利,心关便就难破。好了,我该睡觉了。”
路宽有些无奈,“为了自身大道?”
李莫不在说话,开始呼呼大睡。
路宽则是直径去了梦泽房子,去看那支香的反应,燃了三分之一便就熄灭了。梦泽有些苦恼的说道,“这?”
路宽叹息道,“既然如此,那贫僧就在此地布置些阵法,应该不为过吧?”
梦泽苦笑道,“法师只管布置,那位前辈有什么事我去说。”
随后路宽就在那口枯井旁用香灰撒了一个图形,又在千叶村这个不大的村庄里随意走了走,一直忙活到天黑,这才回房子。
却不见李莫在房子里,有些疑惑,便就在房子里开始盘腿打坐。
等到李莫回来,路宽坚定的看着李莫,说道,“我都准备好了,和你说一声,今晚午夜时分,便会超度女鬼。”
李莫嬉笑道,“我给你擂鼓助威。”
两两无言,和尚枯坐,少年大睡。
直到午夜时分,路宽起身,去了那口枯井,李莫没有理会,一直在深睡。
明月当空,今夜是十五,月光格外亮,宛如一个大圆盘。
惨白的月光照着那口枯井,路宽此时换成了黄色直裰,披上那件袈裟停在井边,取出一支毛笔,又拿出一个金钵,里面是满满一钵金色液体。路宽用毛笔在钵里蘸了蘸,纠结道,“罪过罪过,我佛慈悲。”
便就在井上石头上开始画了起来,并不是道教符箓,而是佛教经文,接着井上石头上的鬼泥开始化成液体,从石头上缓缓流下,如水流般自石头上流下,一直流到香灰旁开始冒着白烟,消失不见。
而露出原型的石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符箓,散发出金色光泽,石头本身却是血红之色,开始微微颤抖,似要飞出井口。
路宽看见这石头本身,“果然如此,我佛慈悲,和弥陀佛。”
接着,梦泽被这声响闻讯赶来,路宽看着梦泽,沉声道,“大叔,你莫要管,这女鬼并不是被那老道封印,而是以养鬼之术在此地养鬼,现在正是这女鬼开始破井而出的时候,也是天意,由贫僧来超度亡灵,以后大叔便也可以去看看这外面的大世界了。”
梦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叹息。
路宽也不理会梦泽,开始沿着香灰的阵法开始迈着步子,单手掐诀,口中默念着经文,足足转了五圈,突然一声大呵,抬脚就将那个血红色石头踢飞,同时双手交错,十指胡乱搭在一起,掐出一个佛印对着井口就拍了过去。
只见井口泛起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里面传出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路宽又将脖子上那串佛珠放于井口之上,便就开始收工。
转身朝那颗血红色石头走去,脱下袈裟将其包裹,盘腿坐在一旁开始念诵经文。
这时梦泽身边突然飞出一排排竹简,李莫出现在他身后打着哈欠道,“别动,我现在距你只有三步,除非你是十一楼修士,我这点修为可不是纸糊的。”
梦泽笑道,“这么有把握?”
李莫突然双手掐印,竹简顿时四飞,梦泽不敢乱动,只是掐了一个法印护住自身。
接着李莫单手掐诀,没有踏什么步子,也没有施展什么猛拳,三步距离,一步便就跨进了那个竹简之中猛然一拳打在梦泽身上,同时梦泽哼了一声,几个竹简从梦泽的身体洞穿,然后李莫又悠悠退了出去,竹简也慢慢停下。
李莫笑道,“怎么?以为自恃有着十楼修为觉得我这个四阶武师伤不到你?你要知道,五阶武师和十楼修士的体魄可相差不多,在没有什么高级法宝傍身的情况下五步范围之内只要不是炼体修士,可不是光看修为的。”
梦泽嘴角渗出血渍,淡淡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让我死的明白一点吧?”
李莫伸了伸懒腰,懒洋洋道,“我刚来这的时候刚好碰上阴风,我身上有件法器,能寒暑不侵,但却是没什么用,便就有些怀疑了。刚好又看了那个石头上的符箓和材料,哪里是什么镇鬼的,你又如此说,便就更怀疑了。那日我趁你和那个秃驴烧香的时候在这个村子里看了看,发现了不少尸骸,差不多满村土地之下三尺之内皆是,这个村庄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杀了?”
梦泽笑道,“是那女鬼。”
李莫冷笑一声,“戾气养鬼,真狠。”
接着又说道,“满村皆死,大陇官府却不管不顾,并没有派人来驱鬼,八成是那个老道所为。你若是说村里人都死了,而不是都走了我便就不会怀疑你了。”
梦泽似乎一点都不慌张,“有点意思,就凭这些,就算定是我?”
李莫摆摆手,“是你自己承认的,我也只是怀疑你和此事有关,放心,在这之前还留有后手,就怕你是小角色和你是否还有帮手。”
这边说完,路宽那边拿出一根禅杖轰的朝那块石头砸去,石头应声破裂。同时,千叶村开始静的可怕,微风拂过千叶村,月光洒在大地上,将那些房屋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梦泽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平静,“下雪了……”
果然,鹅毛大雪毫无征兆的开始下了起来,接着便就是百鬼夜行,没错,百鬼夜行,此地早已被梦泽打造成了养鬼之地,千叶村死去的村民也早已变成这里的一个个鬼魂。
百鬼分别朝梦泽和那口枯井围去,李莫毫不在乎的喊道,“秃驴,还不用你那个后手,还是说你要将他们都打的魂飞魄散?”
路宽吟唱一声,“我佛慈悲……”
一把将那个金钵扣在井口之上,金色液体从金钵里流出,缓缓的流入千叶村的大地上,慢慢的,看似不多的液体竟然流满整个大地,在千叶村绘成一个阵法,一道更大的金色屏障缓缓升起笼罩住了整个千叶村,金色屏障中心处一道金光直射枯井,一上一下交相呼应。
那鹅毛般的大雪也在没有进入这个村庄,百鬼也被金色光辉照的动弹不得。
路宽充满威严呵道,“贫僧今日渡尔等轮回,是否愿意?”
也不等那些鬼魂是否愿意,双手掐出一个轮回印,金色屏障出现一个个漩涡,大部分鬼魂都被吸了进去,只留下十几只怨气冲天的厉鬼,但都被路宽的乾坤袋给收了。
路宽走到李莫身边,看着梦泽,问道,“这位你打算如何处理?”
李莫看了看梦泽,“他被我打伤了丹田,又被我那个法宝刺伤了三个穴窍,现在已不足为惧。我打算放了他。”
路宽似乎早就猜到,吟唱一声,“我佛慈悲,能否将其交给贫僧,由贫僧在渡化此人。”
李莫无所谓道,“我拿他只是为了解开这村子的怨气,有你帮忙,我能解,但此人的因果,我解不开。你可要想清楚,这人可是十楼鬼修,背后的因果关系你接不下,也解不开的。”
路宽走道梦泽身边,说了一句我佛慈悲,接着,便就一掌接着一掌打散梦泽的修为,看的李莫目瞪口呆,直到梦泽只有三楼开窍境界才停止。这下梦泽还真是只有三楼修为了。
还真是我佛慈悲。
此时整个千叶村金光熠熠,大阵还未停歇,梦泽单独坐在一边调息,路宽也盘腿坐在一边掐着诀分心和李莫说道,“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李莫被这么一问,转头看着一旁的梦泽淡然道,“嗯,这得问他。还有,你打算带着他,渡他向善?”
路宽看着那井口说道,“知我者,李兄也。”
李莫没有和他斗嘴,讥笑道,“这下等你渡化那个女鬼,积攒了这么多功德,怕是能更上一层楼了吧?可若是梦泽没有处理好,怕是会让你又跌回去。”
路宽满不在乎道,“这便就是我的道。”
“那你的道怕是要毁了.......”一个声音悠悠传来。
梦泽在他们身后洒然笑道,“我太累了,活了几十年了,却被别人控制着思想,该走了……”
李莫并没有去阻止梦泽的意思,而是立马说道,“要自尽也要等着他渡化这个恶鬼吧?”
梦泽停下双手施展的印,苦笑道,“也是。”
李莫笑容玩味道,“秃驴,快点吧,这位大哥一心求死,么要耽误了啊。”
路宽没有理会,而是转而专心控制阵法。
李莫转而向梦泽说道,“可以说说吗?”
梦泽说道,“那我就捡些能说的说说。”
李莫继而笑道,“为什么放水?不论是我发现这养鬼地,还是路宽布置的阵法,都是在你的控制之中,你却不管不顾。后面的交手你也是放水了。”
梦泽说道,“你观察千叶村的时候那个和尚在看着我,他在布置阵法的时候你在找我闲聊,我只是有些察觉,不好出手。
至于后面交手我之所以没有和出手偷袭那个和尚,就是为了防止你,可惜没想到你尽然有件能自行运转的法宝,而且还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将我控制了,不是我放水,而是你那件法宝太强了,刺进我几处命宫和关键穴窍的时候我就无能为力了。
即使我最后启动百鬼,那和尚的法宝也是不错,又刚好克我,只能是回力无天了。”
李莫从簪子上拿出那卷竹简,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奇特,接着又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一村人用戾气养鬼?”
梦泽转而看向剑门关,“只为杀人,我修的是虽然是鬼道,但却只是皮毛而已,只是一些粗略的养鬼道,并不能和那些沟通地府的大能相比。
我以前一般只是以精血养鬼,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吸收灵气的鬼修。可惜了,因为某种关系,我到这里就是为了破开剑门关,戾气养鬼,养出来的鬼不需要靠灵气的滋养,只需要怨气,戾气,也就是杀人,只要不停的杀人,便就能进阶。养这个鬼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为了新民进攻的时候偷袭剑门关后方,打开通道而已。”
李莫有些惋惜,他觉得此人不该是新民的谍子,十楼鬼道修士,可令百鬼,不该如此卑躬屈膝,“非死不可吗?”
梦泽有些诧异,似乎搞不懂为何眼前这小子如此在意,于是就说出一点秘密,“小子,你知道吗?我虽然是我,但却又不是我,你放我走我也摆脱不了。”
这时,另一边路宽突然起身,双手一召,井口那串佛珠向路宽合十的手中飞去,刚好套在手上,金光大阵顿时消散,月光重新照射进这个宁静而又诡异的村子。
路宽转身看向梦泽,“道友这是何故?”
梦泽从怀里拿出一张黄色符箓,轻笑道,“贫道一心求死,法师莫要多言。”
说着,符箓凭空燃烧起来,梦泽神色似有解脱之色,符箓化成灰烬,梦泽枯坐,再无声色。一道劲气从梦泽怀中轰的炸开,化作一股能量回归天地。
李莫走上前探了探梦泽鼻息,摇头道,“死了。刚才那劲气是他的储物法器身死道消毁灭了。秃驴,你没事?”
“没事,我便就是他的果,上天注定。贫僧佛法还是不够高。”说着,双手合十抬头仰望正在下着鹅毛大雪的天空,似乎在对谁言语,“贫僧愿以这七楼报身之躯,换这一村人不再受地狱之苦,能早日投身轮回之道。”
话音刚落,一道天雷轰的直击路宽,一丝血色从和尚口中缓缓流出,本已是七楼报身的佛教修士此时又跌回了六楼金身境。
真是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