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上山
之后的几天李莫就是一直待在那个杂货铺，除了与过往的行人做些小买卖，就是练拳练剑，再就是实在无聊了，就操起了老本行，拿了几本杂书看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天，李莫才出门，先是从杂货铺出发，杂货铺位于小镇主街的最南边，李莫就沿着主街一直走到了最北边，途中经过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店铺，药店，超市，也有夏绎的住的房子，主街中心那段是陈柏家的产业，有个酒吧，这几天不知怎么没有营业了，不然李莫还想着进去喝几杯。把小镇大大小小的巷子全都走了一遍，才的发现大多数人都搬出去了，也有一些还在，和李莫嘘寒问暖，说这几个月没见着李莫个人了，还以为也是出去了，刚开始小镇上好些个人都走了，刚开始一下子就感觉空了，现在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只不过少了树下纳凉下棋的老人，缺了几个可以拌嘴拉家常的，每天无所事事说要出去闯出一番天地的年轻人没了……
这个世界上好像少了谁都一样会转，没有少了谁就不能活了。
次日李莫就上了山，夏天行早早就在山上等他了。
夏天行盘腿而坐，难得这么郑重的面对李莫，一脸正色道，“吾十岁从师，练拳五年，后外出历练，直弱冠之年才悟出拳意，此后厚积薄发，一朝顿悟，直至今朝才遇到武道大坎。”
李莫也跟着盘腿而坐，没有出声打扰。
夏天行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瀑布前，背对李莫道，“此生战绩平平，没有什么越境杀敌，大多数同境厮杀中，一生从无败绩，无一人破万甲的英雄事迹，武师七阶入驻邵城，此后结婚生子，一直到现在。
此次受人之托，领你进门，不受师徒之名，更无师徒之实！懂了吗？”
李莫看着那个背影，只觉得这个身影异常高大，“前辈同境界之争，从无败绩，我自认做不到。而什么一人破万甲的，我从来不认为这是什么英雄事迹，只觉得这些个是匹夫之勇。”
这次是他第一次称呼夏天行叫前辈，没有在称呼夏叔叔，正是因为句更无师徒之实。
对于李莫的吹嘘，夏天行无动于衷，依然背对李莫，“武师武师！何为武？止戈加一横！有人认为止同趾，戈为器，合成武！而我更认同另一个偏激的说法，以暴制暴！师者，乃万物之启蒙，人都不是生而知之，不论法律，规矩，礼仪，道德，都出之于师者。
何为武师，武师代天。人定胜天，人可伐与！这八字箴言，我觉得就是武师的真道！
所以我说武师可以是天下最不讲道理的人。与那儒家恰恰相反，儒教制定的规矩是被中洲百家所承认的，讲究顺应天道。而我们武师便就是要打破这天道，可以说是修行中最不受儒家规矩所约束。儒教则将我们称之为武夫，匹夫，自古以来我们两家就不对付。”
李莫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儒家规矩了，以前黎离经常和他说过，后来爷爷也提到过，但每次问到这个，每个人都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有那本山上事提到过一些大致内容，“规矩？这儒家所制定的规矩到底是什么？”
夏天行一脚踏入湖水，却没有沉下去，而是站立在湖面上，依然背对李莫，沉声道，“一般来说，等你以修行人的身份去游历一国，任何一国，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家，就会知道。
儒家规矩是约束那些山上炼气士的，特别是那些个练气境之上的。山上人从哪里来？还不是那些个山下的世俗人，有些人一旦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忘记自己也是从山下一步一步爬上去的，成了山上人，看到了更高的风景，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对山下嗤之以鼻，滥杀无辜，蛮荒时代就是见证，虽然现在有儒家的规矩，但还是有山下山上之分，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其中主要是十境之上的天道境约死战之时必须有儒家圣人在一旁监督，不得伤及无辜，十一楼以上以及十阶武师之上不得随意打杀一国之主，妖族与人族之间不得越境，最重要的一点，不论你是一楼炼气士还是十五楼，到了城区，得守各国和儒教所签订的国策，违者，自有儒教圣人来找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在儒家的规矩之中。
可笑的事这种国策不过是维护了各大王朝君主的利益而已，最后受伤还是山下世俗人而已。国策基本就是炼气士不得滥杀无辜，事后若是由所在的王朝通报儒教学宫，一旦属实，儒教就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大多数王朝在面对一些有着庞大背景的炼气士滥杀之时，都会帮其遮掩，事后只要杀人的修士给上一些钱财就行。更有甚者，只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香火情而已。
也有通报儒教的王朝，最后那些修士也确实被儒教责罚或是正法，那修士所在的宗门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一直隐忍了两百年时间，在那个王朝危乱之时，一招极其隐蔽的黑手将一个有着五百年光阴的王朝一朝覆灭，世人都知道是他们做的，但却是找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证据。也有宗门直接运用在人间的香火情，对其施压。总之因为种种原因，儒教国策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夏天行突然转身，当在面对李莫之时，一身拳意如旁边的山川瀑布一般，一泻千里对李莫直冲而去。
瞬息之间周围的空气都如实质一般开始扭曲，压的李莫喘不过气来，全身似针刺，如同凌迟一般，可纵然如此，身体仍是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夏天行一步一向前，缓缓说道，“武师可以不用顾虑什么狗屁律法，儒家规矩！因为我们不用上山，永远生活在这山下世俗之地，穿梭于市井街区，见惯了世俗风景，生离死别，便也就不会视人命如草芥。这也就是为何炼气士在第六楼为何必须下山历练，就是要经历这世俗的风景，看惯了山上高处的，也得看看山下的。
既不是山上修士，那便不受儒家的规矩，在市井之地，一言不合便就取人性命，终究还是少数，却也不是没有。境界高了，当然也得受到约束。八阶以下，最是不用讲道理。”
一脚踏出，爆呵道，“现在，我与你用同样的境界，你只管出手，不用留手，只当是分生死之战，若是我发现你有所保留，那就说明这练体打熬的不够，我会再留你半年好生打熬。”
一身拳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李莫顿时就觉得全身一轻，接着双手向后一拍，向后倒掠了两丈，以一个混元桩头顶天，脚踩地，严正以待，周围似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李莫眼里。
夏天行一手复后，另一只手以掌示前，笑道，“你只管进攻，不用收手。”
李莫一皱眉，脚踩猛拳一路攻去，最后双拳对着夏天行面门攻去，声势之大，如冬雷炸响。这一拳可以说是给足了李莫充分的时间，完全就是巅峰状态下的一拳。
夏天行双手掌微微一抬，刚好挡住那声势浩大的一拳，死死抓住那双拳头，右腿向前一跨，左手向后一带，以右手肘重击李莫的关节，后面的左腿膝盖也是在一瞬间击打在李莫的腹部，这全部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完成，形如流水。等李莫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在倒飞了几十丈。
夏天行缓缓而行，说到，“武师一到五阶，乃是打通任脉通过十二正经淬炼人体的皮毛，肌肉，血脉，筋膜，骨髓。这些都和你说了，接下来，仔细听好了！”
李莫缓缓站起，右手手臂显然已经断了，却依然是对着夏天行冲去，似乎对对方说的话毫不在乎，最后速度越来越快，时而出现在左边，时而出现在右边，每一次击打，都被夏天行以单手挡住。
夏天行一边单手抵挡，一边不急不慢的说道，“第六阶为开脏，要知道武师体内的那一股真气是先天元气和后天杂气结合而成，最重要的就是那口元气，打熬体魄，便就是顺着元气的脉络在行走。
开脏，顾名思义，就是于五脏有关。真气直冲中丹田，引进武运，转入自己体内，直到将五脏炼化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引进武运只有三次机会，三次过后，武运多少，绝定了开脏一阶的高低以及以后的成就。所以有事不过三这一说。
武师不借天地之力，这武运，乃是人之命格，天命所归，人之出生便就注定。炼气士将之称为命宫，儒教有浩然气和文运，道教有天命，兵家有武运戾气，阴阳家五行，其余大多以道家的天命为主，也有不管命格的。比如佛教则不管这些，修体系大致和我们武师相同，下五境主要练体，中五境界则是根据佛法修炼体和神，上五境则是证道。与武师不同的是中五境没有天命一说，十楼以后不再练体。”
夏天行面对李莫那神出鬼没的身形，目不斜视，只是反脚一摆，李莫又再一次飞了出去。接着说道，“七阶生息，五脏有六腑，除三焦以外，其他胆、胃、小肠、大肠、膀胱分别对应肝、脾、心、肺、肾。每一个腑相当于人体的福地洞天，将五脏炼化出的五行之气化为内力储于五腑，最后运反于下丹田在成真气，形成生生不息的局势，但这内力的强弱浑厚及补充之速度，在于你六阶开了几个脏器。”
说道这里，一股拳意又从夏天行身上发出，不过没有上次那么强，只是让李莫有些寸步难行。
“八九为魄魂二境，人体有七个脉轮，为七魄，也是由真气炼化。三魂分别在三个丹田之中，由下而上，三魂合一于上丹田。
你能走到我身边，今天就到可以到这里了。”
李莫抽出白沙，以左手持剑，刚开始挥剑缓慢，到最后越来越快，竟有一丝剑意与夏天行的拳意开始碰撞。李莫挥剑如虹，很快就接近了夏天行。
夏天行漠然而视，一动不动，显然是要硬接这一剑了。在距离三丈之远的时候，李莫站立竖剑于身前，虚空一刺，那如大江般的拳意被拦腰截断，直指夏天行，夏天行一皱眉，全身气势一变，一拳轰出，李莫又倒飞了出去。
对着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李莫说道，“十阶为神反，八九淬炼魂魄以后将魂魄和一称之为神，在和与肉身彻底融合，身死也能继续成为一座强大的英灵鬼物存活修炼。
这其中各阶炼化的经脉走向，皆是定死了的，以后我在与你详述每一阶的经脉走向。”
等到李莫醒来后已是半夜，吐出一口浊气，看着不远处的夏天行，问道，“拳意拳和剑意，是什么？”
夏天行看着远处，抽完了那支残烟，站起身来，对着远处一拳打去，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顺着拳头掠向远方，说道，“拳意便是真气外放，变成实质，玄之又玄。如果与我进行生死之战，明知必死，你敢不敢出拳？”
李莫沉默的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做不了假设，不知道。”
夏天行破天荒没有训斥，而是用平和的话语说道，“拳意决定了一个武师成就的高低，即使是面对十五楼修士，十三阶武师，也敢悍然出拳，这便是拳意真谛！拳意之上有拳罡，真气外放，实质化形，不过这需要运用的真气十分庞大，且在境界上有很高的要求。剑意讲究什么剑心，把剑当成心头肉，我也不大懂。”
之后几天，多是夏天行喂拳李莫吃拳，比起前些日子却是要好多了。
这期间夏天行还与李莫讲了许多自己练拳的心得，尤其注重讲了武师的根本就是在那练体五境。李莫也是第一次听到原来武师是和一个远古神话有关。
传说鸿蒙之初，有一个叫盘古的人，他用一把斧头劈开了天地，头顶青天，脚踩大地，如此一百八十万年，他终于倒下。盘古倒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飘动的云；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他的四肢，变成了大地上的东、西、南、北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
其实武师也是如此，一生都在打熬体魄，人之筋骨，如龙脉山岳，肌肤便是大地高峰，打熬筋骨，淬炼体魄，就是不断累加，从第一阶到十三阶，都需要在体魄上下苦功夫，如此累加，不断突破，最后达到如那盘古一般的神通，再去与那贼老天争锋！
这天黄昏，夏天行难得没有继续喂拳，而是与李莫对立相坐，将那一股拳意笼罩在李莫周身，说道，“练拳先练心，剑修如此，炼气士更是如此。所以一些山上修士，收徒之前对其的一些考验，其实更重心性，往往三年五载都不算太晚。而我辈武师，不讲究这些，只有以力证道的说法，如何证道，我给你一句话，不一定适合你，但你得给我记好了，‘与人对敌，未战不可思退！’”
而后原本计划是几天的被延长了半个月。夏天行告诉李莫，那天他用那柄白沙使出来的就是剑罡，本想着这小子这么容易就用出了剑意剑罡，所以夏天行打算用这半个月帮着他打熬出一丝拳意出来，哪怕是雏形也行，结果一直熬到年关，李莫也没有半点拳意伴身。给夏天行最后在乱拳中骂了一句，
如此剑修胚子却要来吃这练拳的苦，让我来教拳又能学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