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讲到现在,经济界的重量人物该登场了。
桑弘羊,洛阳商人的儿子。洛阳,当年以奇货可居闻名天下的吕不韦的封地。
这是个胆子很大,头脑极其灵活,极为能折腾,又能折腾出钱的,敢为天下先的经济人物,汉武帝的钱包能够从贫穷到富有就是受益于他。但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居然在《史记》和《汉书》中都没有专门的传记,实为可惜,足见当时商人的社会地位,后面我们会专门讲一篇秦汉商人沉浮录来说说这个事情。
桑弘羊幼年以心算超强著称,没有具体案例记载,估计是那种记忆力超强,口算N位加减乘除法的本事。桑弘羊十三岁就开始进入汉朝核心经济部门当官——侍中,助理研究员,极为厉害。更厉害的是,没过几年,就由助理研究员升任大农丞,经济部门二把手;再由二把手升任一把手,“领大农”——统管经济事务。
先介绍一下背景资料,汉朝主管经济的官员开始叫做治粟内使,汉景帝改成了大农令,后来汉武帝又改叫大司农。主管钱粮谷财货,财政收支,经济核心人物。下设两丞,副领导,称大农丞,再往下若干工作人员。你看史书上说“大农,大农的“就是在说这个部门。
汉武帝时期的经济一把手应该是颜异。汉武帝弄过一个白鹿币,这事情我们以前说过,颜异反对,说这个东西“本末不相称”——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乱搞,抢钱一样。汉武帝很不高兴,不爱搭理他,后来颜异因为腹诽罪被杀,腹诽——嘴上不说,心里有怨言的罪名,也很冤。从他反对白鹿皮这事情看,这应该是个耿直的人。
汉武帝那个时候最发愁的就是钱,又是匈奴,又是水灾的。颜异又不符合他的指导思想,只能重新找人,直接换了两个上来,东郭咸阳和孔仅,再加上桑弘羊做个参谋。咸阳和孔仅,我们前面讲过,盐铁两大商人,专业对口。汉朝本来说是不让商人当官的,现在也顾不上了。再加上桑弘羊这个小兄弟,铁三角组合。太史公说,“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这三个人厉害啊,算计钱财能算到一根毛的程度——秋毫,秋天动物的毛,最细。
铁三角确实厉害,上来就是三铢钱改成五铢钱,先清理货币的问题,打击盗铸。跟着就是行业垄断,盐铁强力专管专卖,全国推行。再来一个财产税的征收“缗钱”,三板斧下来立竿见影,财政收入瞬间攀升。这时候的桑弘羊估计只是小试牛刀。
三年时间,孔仅被提拔为一把手,任大司农。桑弘羊顺位上移,提拔为大农丞,主管会计。桑弘羊开始正式登场了。
不是已经有了献羊当官的先例了吗,再来一个,交粮食也可以当官。六百石,当官。犯罪的也可以交钱减免。
“缗钱”征收不力,继续加强,互相揭发,查到就罚款,罚款很厉害,“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商人破产甚多,地方因为有盐、铁、缗钱三项,开始有钱了。缗钱收了很多,还能雇人种地,把没收来的土地,加以耕种,粮食也多了。大农们还有创新,秦中地区生产发展很差,官府贷给母马,三年归还,利息十分之一。
大农们的工作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这个时候准备和越国作战,需要打造战船,于是大修昆明池,建造出来的船都是高十余丈,旌旗飞扬,极其壮观的。汉武帝一高兴,我也盖个台子吧——修了个柏梁台,高数十丈。后来又修了一个承露盘,大小要七人合抱,铜制成。上面是个神仙手掌,用来承接露水。这个是用来长生不老用的,露水拌玉粉。
送羊的那个卜式有点意见,说,据民间反馈盐铁专管以后,铁器质量差,价钱贵、缗钱也计算的有点多。——汉武帝理都不理,开始对卜式不满意。
接下来,汉朝接连打三年仗,打退西羌军队,灭南越国,所有费用全部由大农提供。
桑弘羊此时的才能已经完全显露,统领大农,完全代替孔仅管理天下盐铁。升任一把手,总管经济。卜式被贬职。
桑弘羊施展才华的时刻彻底到来了。
盐铁专管之后,由地方专管专营,但是地方明显缺乏经济人才,经营的明显不好,经常出现打价格战的恶性竞争,价格混乱,还赚不到钱,这个不行,需要统一管理。——由大农们统一管理算了,直接在京城建立“平准”制度,调控市场价格,便宜了就买,贵了就抛售,这个买卖之间,大农们获利巨大。
地方的税赋上缴的时候,物流管理混乱,税赋还不够快递费,这个也不行,需要统一管理。——由大农们统一管理算了,直接建立“均输”制度,设立均输官,统一负责物流运输,规模化,标准化管理,节约快递费用。
这两项措施一出,天子后来的出巡费用也全部解决了。
桑弘羊的思路太灵活了,可谓是花样百出。
到后来连汉武帝都不想折腾了,他还在折腾。汉武帝晚年,桑弘羊建议,去新疆轮台地区派兵屯田,种粮食。招募民间人士去垦荒,汉武帝说,算了吧,别折腾了,太劳民伤财了。还借此事,下了一道诏书,反省自己过去征伐过度,劳民伤财的问题,史称“轮台诏”。
桑弘羊的经济思想或者叫经营思想是非常明确的,是一种极为现实的现实主义者。
桑弘羊说,“富国何必用本农,足民何必井田也?”
——“富强国家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农业,富足老百姓干嘛非要靠种田!”这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敢这样说话的人。
桑弘羊眼花缭乱的经济手法不仅颠覆了传统的经济理念,也颠覆了常规的管理模式,更颠覆了儒家老老实实种地,安分守己的传统的经济思想。
这一年干旱,汉武帝命令求雨,卜式,被贬值的那位,说道:“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
——县官就应该安分守己,依靠租税过日子。现在桑弘羊让他手下那帮大农,天天坐在市场上买来卖去,求取利润,不合理啊!将桑弘羊下锅煮了,天才会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