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的邯郸城,秋分已过。秦公子异人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凉。到赵国做人质已经几个年头了,赵国除了偶尔派人来看看他跑了没有外,就再没人搭理了,秦国就更不用说了,父王二十多个儿子,少一个问题不大。
院子里的那个杨树,基本就是异人的未来人生轨迹的发展参照物,天天掉叶子。
“敢问,这里是秦公子异人的府宅吗?”小院子的围墙外传来一个温和谦恭的声音。矮矮的院墙外站着一个衣着鲜亮的男子,看相貌大约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正是,我就是异人,敢问尊驾何事?”
“在下吕不韦。可否让我进门一叙,我有事和公子商议。”吕不韦恭敬的说到。
异人打量了打量来人,冷冷道:“我没有什么可以和尊驾商议的,您请回吧。”多年来,异人已经变得很沉默了,有什么可谈的呢,谈国事?他没资格。谈私事?也没有什么私事可言,对他来说,在这里无非就是等待生命慢慢耗尽而已。
吕不韦仔细端详着异人,“那好吧,既然公子今日不便,那我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在下告辞了。”吕不韦说道。
公子异人懒懒的挥了挥手,他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吕不韦回到了邯郸城的店房里,他是个商人,这些年游走四方,也算是赚了些钱的。但是在他心里,这些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生意,他已经有些厌倦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看见了一桩奇货,他的雄心壮志正在升起。
“回来了。”房中吕不韦的父亲问道。
“是,父亲。”
“父亲,您说这耕田之利几倍?”
吕不韦的父亲有点奇怪,干嘛好好地问起这个:“大概最多十倍吧”
“那么贩卖珠玉呢,利润能有几倍?”
“这个吗,最多百倍。”
“好,那么拥立一个人当一国之君呢?”
“你昏了头了吧,乱问什么?”
“不然,您倒是说说,这拥立一国之君利有几何呢?”
“那还用说,拥立一国之君,你就是开国功臣,那还了得,收益无穷啊。”
“对啊,现在这世道辛苦种田也就勉强温饱,我们做些小生意,也不过偶有结余,但是如果能够建国立君,那可会是一件大生意啊,会惠及子孙的啊,我现在就准备做这样一件事。”
“你是说?”老父亲一脸狐疑
“此事不易多言,您看着就是了。”
三天之后,吕不韦又出现在公子异人的院子里,这一次他可没有空手而来。在他身后跟着两辆大车,车上装满了华贵的生活用品,绫罗绸缎,还有珠宝金银。
公子异人这一次不好逐客于门外了,他只得把这位吕不韦请到院中一叙了。
“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吕不韦笑笑说,“我是来让您光大门户,登堂入室的。”
异人也笑了,是一种嘲笑:”您还是先光大光大你自己的门户吧。”
“不然,不然,您不知道,我的门户要等到您的门户光大之后,才能得以光大。”吕不韦意味深长的说道,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异人。
异人心中一动,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么,屋内一叙吧。”
两人落座,吕不韦开门见山的说道:”公子,秦王老矣。令尊安国君如今已被立为太子,我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异人没有说话。
吕不韦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你排行在中间,现在又被扔在赵国做人质。即便是有一天,秦王故去,令尊安国君登基,那太子的位置也很难落到你身上啊。不是落在长子手里,就是落在你的其他兄弟手里。这一点,你想过吗?”
“是这样,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异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据我所知,眼下安国君最喜欢的就是华阳夫人,也就是说,她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你可知华阳夫人又恰巧没有儿子吗?”吕不韦看了一眼异人。
“听说过,那又如何。”异人道。
“你,不如奉华阳夫人为母,这样当太子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吕不韦开始讲重点了,开始敲黑板。
“可我并不认识华阳夫人啊!这怎么可能?”异人不太敢想此事。
吕不韦淡淡一笑,喝口茶说道,“公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家资巨富,但是此事我愿意为你一谋。我愿携千金赴咸阳,游说此事,天若有助,我让你能够侍奉安国君及华阳夫人左右,让他们立你为太子!”
异人大惊,顿首说道:“如果,能成此事,我愿意分秦国与君共之。”异人的目光不再暗淡了。
数日之后,吕不韦留金五百给异人,“多去结交各国权贵,传你贤名。”异人点头答应。
吕不韦自带着五百金星夜奔赴秦国。要找到华阳夫人,过程是艰苦而繁复的,但是这难不倒吕不韦。
奇珍异宝疏通的道路直达华阳夫人。到了该做思想工作的时候了,“夫人啊,异人贤达聪慧,结交诸侯宾客遍天下,名声很好啊。最关键的啊,是这个异人非常崇敬夫人您啊,他可是以夫人为天啊,日夜哭泣思念夫人。”华阳夫人听到这些话非常高兴。
思想工作继续,“夫人啊,以美貌侍奉君主的人,随着颜色衰老,宠爱也必将失去。您现在没有儿子,后继无人啊,不如在诸子中挑一个好的吧,当成自己的儿子。安国君如健康,你自然处境不会差,万一安国君百年之后,您有个儿子继承王位,您不是也照样荣华富贵吗。现在公子异人就是个很好的人选,考虑一下吧。”
华阳夫人深以为然。开始不断在安国君的面前夸赞异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华阳夫人的反复游说之下,安国君终于答应了此事,自此,异人改名为子楚,奉华阳夫人为母。
秦昭王五十年,秦攻赵,身为人质的子楚深陷困境,有性命之忧,吕不韦重金收买了看守,和子楚逃回了秦国。
随后一年,秦昭王死去,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真正成为了太子。
一年后,安国君去世,太子子楚代立,人生大逆转的成为了庄襄王。
庄襄王为了报答吕不韦,拜其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雒阳十万户。
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秦始皇,尊吕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