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那年,你每天晚上都悄悄的把零食装进书包
只为第二天午自习,和那个女孩坐同桌
你看着她吃着话梅,笑的那么天真
那时的你,还不懂什么叫爱情的萌芽
十四岁那年,你是小组长
每天收作业本的时候,都会把你的本子挨着她的放好
她是班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
你只有远远地看着
有一天,她遗落在地上的一只碳素笔
你轻轻的捡起,放在了自己小窝的枕芯里
十七岁那年,你喜欢上了班里最笨的一个女孩
正值高考,每每放学,你都以帮她补习数学为理由
和她开心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耐心的讲解一遍又一遍的几何代数
直到有一天,你看到了她与另一个女生的短信记录
谈到的是她喜欢的并不是你
你默默的改掉了高考志愿的名单
从那天起,她在鼓浪屿,你在北京
再无联系
二十岁那年,你像傻子一样,在大学的操场上奔跑
形形色色的人群,已找不到当年初恋的感觉
而如今的你们,也不再如初恋般天真无邪
家里无数次催促你带个女朋友回家
你一笑了之,说,不急
二十二岁那年,你遇到了一个对你好的人
可你也知道,家人不会同意
你们以朋友的关系自居
再看过无数次亲朋介绍的女孩照片之后
你无奈的摇了摇头
道一句,现在还小
二十六岁那年,那个她离开了你
你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等了八个月
嗅着她留下衣服的气息
听着那一首《给我一个理由忘记》
二十七岁那年,你以为人生不外如是
你以为在黑暗来临之前还能看到光明
可是终究还是失败了
你曾把她当做她
却终究不是
而你,在不经意间,对另一个她,也有了萌芽
你甚至觉得,一生之中,两位如挚友亲人般的红颜
便已无憾
二十九岁那年,你终究还是认了命
女孩是家族世交的女子
你曾经无数次想告诉你的爹娘
你内心的想法
然而看到他们日渐苍老的脸,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三十岁那年,婚礼的头一天
父亲问你,喜不喜欢那个女孩
你说,喜欢吧
那一夜,你谎称值班
在单位喝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属于你自己的青春,已然消亡殆尽
三十二岁那年,你的孩子降生
你看着眼前这个呱呱坠地的生命
还无法接受自己已然成了父亲的事实
你看着父母开心的神态
你看着病床上妻子的倦容
你为她擦去额头的汗珠,轻声道一句辛苦你了
夜晚到家,打开客厅的灯
陪伴你走过了八年的金毛,正在摇着尾巴等着你
你蹲下身来抱着它
感叹往后余生,它便不再是你唯一的宠爱
三十六岁那年,你的父亲和老领导相继退休
在单位,你便没了曾经的底气和傲娇
看着新来的三十二岁的领导对你指手画脚
你唯有忍耐,别无他求
三十八岁那年,陪伴你十四年的金毛,安然离世
你坐在厕所的马桶上,点了人生中第一颗香烟
你不想让熟睡的妻子孩子
看到你哭泣的那一面
你捂着双眼抽泣着
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她给你递来的温热毛巾
你向单位请了一周的假
每天都坐在它的埋骨地旁
跟它讲着它小时候的各种趣事
你拿起手机,想告诉当年的那个她
却在编辑好短信之后,又清空了草稿箱
四十四岁那年,你的儿子又考了倒数第一
家长会后,你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训斥
三十出头的女老师,说着你能背出来的台词
你唯有赔笑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你看到儿子在远处不安的眼神
你想起了小时候害怕母亲开家长会,而让父亲去开的场景
你拉着他的手,问想吃什么
捏了捏他的耳朵,告诉他下次再怎么样,也得拿个倒数第二
四十八岁那年,你的儿子高考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
他的班主任给你打来电话
告诉你他在与一个女孩子早恋
晚上,你开车去接他
他坐上副驾的那一刻,你说
儿子,想和喜欢的女孩在一起,就要考上她所报的那所学校
儿子意外的看着你,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五十二岁那年,刚刚奔走完儿子的工作
后悔没有听父母的话,早点生个孩子
工作的压力筋疲力尽
看着儿子的饭碗有了着落,你松了一口气
五十四岁那年,儿子把相恋三年的女朋友带回家
你做了一桌子饭菜
却在走出厨房的那一刻,听到了儿子与老婆的争吵声
老婆嫌那女孩出身不好,学历不高,儿子却说那是真爱
儿子摔门而出的那一刻
你跑出去追上他俩,告诉他们,无论什么样的决定
你都会站在儿子的这边
曾经自己错过的爱情,你不希望儿子再次错过
六十岁那年,儿子二十八
你光荣退休,却也变得无所事事
儿子当年听了老婆的话,与那女孩分手
却再也没有领进家门一个女子
你拼命的为他介绍女孩子
你仿佛看到了当年为自己着急的父母
六十二岁那年,儿子大婚
婚礼的那一刻,你看着亲家公把女孩的手送到了儿子手中
可你却看不到儿子眼中的爱
那一夜,儿子大醉,送到急诊打点滴
床边,你问儿子,喜欢她吗
儿子想了想说,喜欢吧
六十四岁那年,你左盼右盼,终于得到了孙子
那份无与伦比的喜悦,让你瞬间明白
当年父母的心情
你抱着娃娃,潸然泪下
七十岁那年,孙子上小学一年级
你每天乐此不疲的开着老年代步车接他上下学
孙子问,怎么别人都是爸爸妈妈开车接送
你无奈,只得答应他
爷爷每天一定第一个接你
话毕,你想起了幼儿园时候,祖母对你说过的同样的话语
七十八岁那年,孙子叛逆
逃课,早恋,打架
儿子狠狠地揍了孙子一顿,儿媳打来电话
你将儿子孙子叫到家里
当着儿子的面,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告诉他,以后再打孙子,你便如此
孙子得意的看着儿子
儿子怨恨的看着孙子
你看着眼前的一切,竟与当年父亲和祖父的场面
不谋而合
八十四岁那年,弥留之际
一家人在病床边围着你
你支走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了孙子
你颤颤巍巍的从枕头下取出一枚戒指,交给了他
那是你二十四岁生日那年
她送你的
你想起了二十二岁遇到的她
也想起了二十六岁遇到的她
你看着房顶一块一块的天花板
仿佛这一生的过往,历历在目
你突然醒悟
人啊,只有两种
一种和爱情过了一辈子
一种一辈子为了生活
而你,不过是后者
你曾坚守的情爱,怀揣的清高
终究抵不过这世间的亲情
世俗的眼光
而曾经对父母的不解,对生活的质疑
终究只有自己走完这一生,才能真正的体会和感受
忽然,天花板上又出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你的父母
你的祖父母
你的狗子
还有你的她
你伸出手来,想要抓,却抓不住
孙子握着你的手,问你要如何
你喃喃地
这人生,这天下,却从不是我所想得到的
你闭上了眼睛,看着自己离病床上的身体越飘越远
看着床边的人们哭做一团
你笑了
那个你,早在五十四年以前
便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笑了
现在的你分外的轻松
可以为自己好好过活了
你看着自己穿过一片隧道
看着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
待到光速熄灭的那一刻
一片美丽的草原和湖水,映入眼帘
你以为死后会去地狱
却没想到,来了天堂
你慢慢的往前走着
看到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你轻声的问她这是哪里
待到那女孩转过身的时候
你笑了
二十二岁的青春,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