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羽几杯啤酒下肚，便敞开了心扉，和苏云秋开始聊起了他的过去。
农历月初，一弯新月悄悄的挂在长空，陈青羽时而悲伤，时而感慨，又时而遗憾，似乎他这二十多年以来的酸甜苦辣，在此时此刻又一次一起尝起。
苏云秋听陈青羽说起才知道，原来自己和陈青羽是初中同学，但并不同班。当年苏云秋所在的民族中学那届，他们那一届只有两个半，陈青羽在一班，苏云秋在二班，但无论陈青羽怎么回忆，都不知道二班有苏云秋这个人，苏云秋也是一样。
“其实这也正常，你们那个班，全是一些社会青年，一些古惑仔，特别是你们那班那些男生，简直了，有个词真的可以形容了，叫无恶不作。”
“其实吧，我也承认，那个班是我到现在为止遇到的最奇葩的一个班，初中毕业后，听说我们班有7个人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儿去？”苏云秋一脸天真。
“当然是局子啊，应该全部都是被判刑的。”
“啊，这么严重啊，你呢？”
“啊，我啊，你现在和我一年参加工作，是因为你高三复读，而我是因为初三复读。”
“为什么？”
“因为第一年中考我没去考，考试的时候在派出所接受教育。”
“啊，你还进过派出所？那你参加工作政审没问题？”
“这个也是事出有因，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清楚的，那时候我们班非常乱，老师都被气哭过很多次，那时候我们那群男生，就是名副其实的古惑仔，看谁不顺眼，就会拉来揍他一顿，哪怕是高中部的。当时我们班有个收保护费还收到人家高三教师里去了，你想象，一个初二的学生，收高三的保护费，你就知道我们班有多乱了。我初一的时候，还很乖的，成绩也不错，老师很喜欢，自然我就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类型的。后来初二时候，他们带我一起玩，去酒吧，打游戏，上网，我逐渐迷失了，后来我就经常性的旷课，老师也拿我们没办法。再到初三下时候，又一次想去上网，没钱了，我和另外一个就在杨家巷那里收保护费，但有个没给，我们就把人家揍了一顿，后来人家就报案了，家里也知道了，但处于叛逆期的我，根本不知道家是什么，那是就像喝了迷魂汤一样，反正不管家里说什么，我一定是反着来。家里无可奈何，无法管我，便找了个熟人，借派出所的名义把拉去教育教育。但开始我不知道，现在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形，那是快要中考了，我去领准考证，但派出所的早就在门卫室等我，我一回到教室就被老师叫去门卫室，在全校学生的见证下，我被冰冷的手铐铐上带走，去了派出所。”
“后来呢？”
“开始去的时候，派出所就问我那次收保护费的事，我如实回答了，那时候我已经16岁了，我知道年满14岁就可能会被判刑，那一次我是真的吓坏了。第一天，我玩的好的兄弟给我送饭，我以为家里还不知道，就还在傻傻的等家里会来接我，会把我弄出去。但第二天除了我兄弟给我送饭，其他没有任何消息，我就真的慌了，那一晚，我没有睡。虽然6月白天已经有点暖和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冷，在那个房间里，没有被子，只有一张床，床上也就几块木板，我就躺在上面，认认真真的回想这16年来我能记起的所有事，一直想，一遍一遍的想。终于到了第三天，我熬不住了，通过彻夜的考虑，我也想通了。我就借警察的电话给我爸带电话，哭着和他说我错了，我还要读书，他沉默了一会后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然后他就来接我出去了。”
“天呐，居然看不出啊，你初中就去收人家保护费，去酒吧，还蹲派出所，你这个经历不得了。”
“唉，这个真的也许就是男生的叛逆期作祟吧。”
“那后来呢，你去哪儿复读的？”
“我现在也还清清楚楚记得我出来的那天，应该是中午12点过了。我回到家，看见家里毫无生气，根本没有生活痕迹，这就意味这几天我爸妈可能都没有吃饭。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该死，让爸妈操心。我妈不在家，我爸告诉我她今天刚去我外婆家了。我爸又问我，想不想再读书，我很坚决的回答，想，而且我一定会好好的读书的。”
“第二天，我把问我想去哪儿复读，你知道我，我们县里面除了这个民族中学在城内，那个汤中在城郊，我也不想去。所以我还是选择去民中。但当我爸带我去民中报名的时候，那天的情形又一次刺激到我了。”
“我爸带我到政教处，礼貌的问，老师，今年您们收初三复读生吗？收的。你孩子在哪读的初中啊？就是这儿的。我看见那个老师脸色瞬间就变了，他随后又问了一句，哪个班毕业的。我回答，老师，我是一班的。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收了。”
“这个也正常啊，谁叫你们一班男生那么调皮，学校好不容易给你们毕业了，你还想去复读，肯定不行啊。”
“是啊，所以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蠢。后来又去汤中问，汤中倒是没嫌弃，刚好汤中第二天也准备第一次摸底考试，那个老师就对我说，你明天来参加考试，看你成绩情况再给你分班。第二天我就去参加考试了了，就在政教处旁边的那个三班考的。”
“成绩怎样？”
“不怎样，考了三个，语文数学英语，总分都是120，我语文40几分，数学30几分，英语20几分。理所当然，我当时参加考试的三班肯定不要我，虽然人家是个普通班，但也属于普通班的中等。所以我就被分到最差的一个班，12班。那个班有多差呢，在下半学期的时候，也就是4月份时候，一个教室上课的最多不会超过10个人，全班有50多人。你就知道那个班有多差劲了。”
“但也正是因为那种环境，正是坚定我学习的信心。那时候我家住在城北，学校在城南，我每天骑着单车横穿全城，不再去联系曾经那些所谓的兄弟，也不再去网吧、游戏厅，更不说酒吧了，我就一心学习。在初三上学期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一跃考了全班第一，着实让班主任吓了一跳，在上半学期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是级组前50名了，当时候我考试那个三班的班主任后来都找我，问我要不要转去他们班，我拒绝了。”
“厉害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学霸啊。”
“也不是，我觉得更多的是我意识到自身存在的问题了，我想去学习，想通过学习改变自己。再到后来，我就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一中。”
“高中你是文科还是理科？”
“在高一的时候，我偶尔还有那种痞里痞气的性格，在军训完了竞选班干的时候，由于我有点高，我都是坐在后排，看他们表演，我无心参与。但在开学一个星期后的班会课上，不知道班主任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存在后，直接撤了原来的班长，叫我干班长兼纪律委员，我当时就在课上明确拒绝。但班主任觉得全班只有我能胜任，所以就直接定我了。开始的时候，我是确定要读理科的，因为我觉得男生嘛，理工科肯定要好点，而且，大学的专业我都考虑好了，要不是经济，要不就是计算机。”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在高一上的时候，我觉得，既然班主任让我当班长和纪律委员了，那我就要认真做好，所以对于早晚自习的课堂纪律、教室卫生等等，我都是尽心尽力的做。但在高一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我在网吧上网，我们班有个逗比一直弹我QQ视频，导致我无法正常玩游戏，后来我直接到教室揍了他一顿，直接把他给揍住院了。高一下的时候班主任就直接把我班长和纪律委员撤了。”
“哈哈，活该，谁叫你打人呢。”
“是啊，我也知道，我脾气确实有点暴躁。但后来因为一件事又改变了我读理科的看法。我还记得那时2009年的端午收假周日的下午，我正收拾书包准备去上晚自习，我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我打开一看脑海顿时一片空白。那是我们班学习委员余霜发的，原文大概是：青羽，我这几天不能来学校了，我妈去世了，麻烦你给班主任请个假，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和你说的。因为之前我是班长，她是学习委员，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班上的一些问题，就算是高一下我被撤了，我也还和她一起讨论，就是班上稍微走得有点近的。我就立即回了她一个电话，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我记不到，但我现在还记得的就是想早点去看她，去安慰安慰她。”
“到了教师，我和班主任说了这件事，班主任让我明天早上代表班上去看看。考虑到我是男生，我叫找了我们的那时候的班长，也是高一上的副班长，因为她是女生，而且和余霜平时也走得挺近的，所以我就和她说了这个事。第二天，我们两个早上没上课，直接去到她家，我们去坐了一会儿，聊了一些话题，我也记不得，我现在唯一还记得的是我看到余霜她那苍白憔悴的脸，在我们离开后我对余霜说了一句话，一切都会好的，我还想看到我当时认识的那个余霜。”
“出乎意料，在周四的早上，我一进教室就看到她趴在桌子上，我走上去问她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她说她爸叫她别耽误学习。从那时候起，我在心里就认定了，她余霜就是我陈青羽的妹，现在她失去母亲，但在学校，我不能让她受到半点欺负。后来的日子，我每天晚自习给她讲数学，班上有男生对她出言不逊，我直接揍了那个男生一顿，每天带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想对她好。”
“那就是你的初恋吧。”
“我想是吧，但在高一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明确那种关系，相反，现在想来那种才是最美好的。后来，在面临文理分科的时候，她选择文科，我就义无反顾的跟着选文科了。终于，在09年的那个冬天，我们作为温泉文化旅游节活动的志愿者服务完后可以免费洗温泉，就在露天温泉里，我们终于明确了关系，她是我女朋友。后来高二那一年，我们尽情玩乐，音乐酒吧、爬山、钓鱼、散步，反正只要是有时间，我们都在是在一起的。我还记得09年的冬天，在一个大雪铺满阡城的夜晚，我想见她，她也想见我，我就在她家旁边的雪地上，紧紧的抱了她一个网上，纵然身旁寒风肆掠，我早和她在雪地中融为一体。那种感觉，可能就是所谓的奋不顾身的初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