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赌徒各怀心思,李祺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喜欢,从没这么确定。”
“那她喜欢——你吗?”
“你可以去问她,但她未必会跟你说实话。”许铎笃定他不会去问,也没有在言语中留下破绽。
李祺深吸了口气,缓缓道:“剑盟,禅宗,国花会,都是纵横列国的大势力,其组织松散,难有作为,但有一派,叫‘百江汇’,的江河势力,却组织严明,很厉害。”
“这次大婚?和百江汇有关?”许铎始料未及。
“百江汇很大,如其名号,江河之中,水流之处,便是他们爪牙所及。”
“那新郎是谁?”
“我也不知道。”李祺道,颇为无奈。
许铎骂道:“连新郎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嫁人,百江汇这几个字,就这么吓人吗?”
“可是,下帖的人,并不是普通人。”
“难道我就是普通人?”
李祺心想,你还真挺普通的,嘴上却道:“是沧浪江宋刻。”
“送客?”许铎想了许久,愣是没想出来是谁?
“八年前,他在沧浪江畔,大败帝国正规军,朝廷不得已,将其寇贼定为正规军,高度自治,当年你还说,要去那边做水贼呢。”
“是他,宋刻,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他。”
“要娶兮兮的当然不是他,但他也没说是谁,至少,我不知道。”
“就因为他的名号,你们就答应了,万一新郎是个阉人呢?你就没考虑过吗。”许铎怒道。
“真没考虑过。”李祺有些尴尬,谁会考虑,新郎是阉人,这不是找茬吗?
许铎恍然道:“我知道了,他给了你们好处吧,是给你的?”死死盯着李祺,像是一头饿虎。
李祺脸色竟有些惭愧,咬咬牙,狠道:“那你又能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李祺甩袖而去,临出门时,却露出诡笑,倏忽不见。
许铎不觉失笑,暗道自己管得太多了。
但也觉得有趣,这个李祺,是忽然不结巴了,还是一直在装结巴,可要是一直在装,忽然不装了,有这等心机的人,又怎会轻易露出破绽,是故意露出破绽的,原来我们两兄弟,都在打对方的鬼主意呢?
“喂,打听得怎么样?”广成拉过从偏房出来的许铎。
许铎低声道:“的确有问题,而且不小,这李祺,可不简单,他给我指了个方向,虽然知道有问题,但我还是不得不去。”
“什么方向?”
“宋刻,小时候,我们还崇拜过他呢?”
“那个用断剑的宋刻?”广成问。
“对,就是他,他应该来了,否则,李祺不会这么说,现在关键是,怎么和他谈。”
“我们这种小杂毛,人家剑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会理我们吗?而且,你能找到他吗?都只是听过名号,又没见过。”广成觉得没谱。
“所以首先,要把他找出来。”许铎自信一笑。
“神秘兮兮的,怎么找,要我怎么帮你。”
“这次,你看着就好,我自己可以搞定。”
许铎把目光锁定在院子边上的休息桌上。
有三名剑士相对而坐,与之同坐的,是许铎的熟人,花海若。
许铎自搬了张凳子,坐在边上不远处,花若海一早便见到了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安静地听这三名剑士交谈。
三人之中,只有一人是本地口音,佩的是明湖剑。
一个一听便是北方人,具体哪里,许铎却听不出来,佩的是一把重剑。
还有一个,显得有些矮小,佩剑也十分纤细,整个剑鞘只有筷子粗细。同样细的,还有他的声音,不是说音调,而是发音和咬字的习惯,像是南部丘陵地区的口音。
许铎能够辨识多方口音,得益于他走马斗鸡之余,有听书的习惯。
这说书人啊,走南闯北的,功夫没学到多少,可这口音却学得八九不离十。是以,许铎虽少有出远门,却能辨得这些口音。
原来这几名剑客聚在一起,是在争论哪里的剑道最昌盛,许铎由此判断,这些人应该都不是高手,不然,哪会在这儿打嘴炮,早就剑下论输赢了。
南部剑士道:“南启丘成立不足三十年,便先后出现了如丘雪,谢奋,阳木这样的天才剑士,要说人杰地灵,当属我南部剑落。”
明湖剑士道:“丘雪,谢奋这些人固然惊才艳艳,可是其他的嘛,就不值一晒了,要说人才之众,还是在这江湖水域之中,明湖剑派,汉江派,临江派,任何一派,都足够与整个南部对抗。”
这话掷地有声,南部剑士面上愤然,却也反驳不得。
南启丘成立时间太短了,就算有天才不断涌现,却苦于底蕴不足,难与这些年代久远的剑派相比。
最后一个北方剑士,却没有参与这场争辩,倒不是他无心争辩,恰恰相反,他在等。
一旁的花海若很会配合。故作不解道:“不知这位剑侠,对此,怎么看。”
北方剑士抚了抚须,无奈道:“本不欲参与这样的争辩,但既然后生提起,那我便说一说,可能有些狂妄了,但事实如此,却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众人侧目,想听听他的高论。只闻:“在我看来,无论是南部丘陵的,还是这江湖水泽的,说到剑士,在北方各派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打着玩儿罢了。”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狂妄,其他两名剑士都脸上带怒。
花海若更是面上惶恐,心中却是窃喜,这狂妄的家伙可了劲儿的贬低,到时候自己再一邀请,说些好话,就算招揽不成,也能混个熟,做生意的人,做的不就是个人情吗。
花若海虽然年纪不大,心思却是熟得差不多了。
可是,花若海的如意算盘还未打响,却被许铎搅了局。
正当北方剑士狂言,余下两人怒气上升,未得辩驳之时,许铎却是大笑起来,讽道:“这位剑士好生狂妄,却不知,剑下杀过几个英雄。”
“哪家小子,懂剑吗?大放厥词。”北方剑士怒喝。
“不懂。”
“那你是想试试我的剑锋利否。”
“原来大侠的剑下,只能杀死我这样的英雄。”说完,许铎又是大笑,似乎剑术差,是值得骄傲的事一样。
这边的事,渐渐吸引了来客的目光,自然,剑士也不可能拔剑了。
北方剑士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说的如何不对,又怎么狂妄了。”
怒气未消,似乎许铎要是说不出个因果轮回,便要他好看一样。
“因为最强的剑派,便在这江河之中。”许铎朗声道。
“哈哈哈,我当你有什么依仗,原来,不过大放厥词罢了,不知这明湖剑派可比得了西原剑派,这临江派可比得了幽云剑派。”
说话间,还不忘自得地瞥了瞥那明湖剑士,说不出的得意,明湖剑士更是气愤不已。
许铎道:“不知那沧浪江上,断剑之利,可敌得过这西原剑,幽云剑。”
“沧浪江,早已流入北境,算不得此间剑派。”
许铎放肆大笑起来,也玩了个滑头,断剑宋刻,算不上传统剑派,却也否认不得。
至于北方剑士的否认,就有些无力了,所有人都知道,宋刻自承,乃水泽一贼耳。
沧浪江,算入北境的,不过一小节河段罢了。
这场争辩,便如此落下了帷幕。
人散后,明湖剑士问:“小兄弟你也喜剑?”
“对剑,一般般吧,不好不坏。”
“那如何对这断剑之利,如此推崇。”
“沧浪之畔,断剑情伤,你羡其利,我慕其痴。”
明湖剑士笑道:“未曾想,小兄弟竟是痴人。”大笑数声,走开去,亦未通了姓名。
此时,来客中,一个中年人举起了酒杯,却迟迟未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