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升起，在天边荡起一圈圈的橘黄色，给洁白的云团濡成蓬勃又温暖的颜色，白千灯看着那亮堂堂的颜色，心情颇好的抿着嘴唇笑，把原本薄薄的唇部拉出一个极其好看的线条。
腰间的玉配微微向下坠着，白千灯将自己的袖口轻轻拉一拉，遮住那上面被濡上的一圈不显眼的黑墨。
发冠上镶着一块羊脂玉，玲珑的纹路全部用银子锻造出来与细腻的石料互相碰撞，缠绕出容纳千万青丝的窈窕。
赵无双被缚住手脚，眯着眼睛把头俯在一旁。
白千灯掀开了营帐，悉悉索索的声音顺着脉络传过去，赵无双屏住呼吸，长的长睫毛安静的落在一旁。
“你装什么？”白千灯慢慢的踱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快乐。
赵无双悄无声息的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白千灯，似乎有说不尽的痛惜之意。
白千灯被她的眼神看的心烦，又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好玩，居然又悄悄的心底里开始滋生一种特别的感觉。
赵无双的眼睛里带着笃定，声音也有些沙哑的说道：“是你做的。”
只是这几天没进任何米水，嗓子干裂的发疼，说话的时候带着一层明显的沙哑。
赵无双狠狠的咽了两下口水，意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体面一些。
白千灯心里的疯狂开始叫嚣，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袖口，脸上又带着微笑转了回来，她一向很能忍。
“对呀，是我把你抓回来的。”白千灯的眼角眉梢都闪着又俏又得意的神色：“我为了抓你，可付出老多代价了，那埋伏在驿站里的人马可都是我坐下最好的人马了。”
赵无双突然抬起头，大胆的猜测，磕磕绊绊的说道：“那消息也是你传回汤城的，陛下，陛下才让我来迎回父亲的尸身，我父亲，会不会没死？”
胳膊上的铁链拉起一声极其悦耳和响亮的声音，白千灯只觉得那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忍不住专注的听了听。
那是赵无双突然而来的愿望，同时也是她身耕于心底的愿望，哪怕只有一瞬间，只有一个渺小的机会，她都愿意想尽办法试一试。
自己的父亲是威名远扬的兵马大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白千灯转过身，眉毛轻轻向上一挑，在她面前极其不客气的慢慢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那条消息是真的，赵老将军已经身死，而且我把他的尸体剁成块扔去喂狗了，只留了一个脑袋。”
赵无双只感觉此刻的元曦公主就像是被妖精夺去了肉身，不止身上再无任何平时的娇俏，更像是一条毒蛇，一双如细线的眼仁和足以让人窒息的毒牙已经暗无声息的瞄准了自己的猎物。
“还有你的哥哥们~”白千灯笑的越来越毒，用眼神面对着赵无双的脸：“他们都是我杀的！”
赵无双强硬的挣扎了一下，随口胡骂道：“你疯了！”
谁知白千灯居然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慢慢的走上前一步，惋惜又心疼的对她问道：“你心疼啊。”
赵无双瞪着自己的眼睛，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要把面前的白千灯千刀万剐。
白千灯用自己的指尖轻轻的拂过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声音越来越底暗狠毒：“可是，你抢走霜华哥哥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很疼。”
“那个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我心里疼，啊？！”
白千灯突然狠狠的冲着赵无双的喉咙掐了下去。
手指收的越来越紧。
白千灯拼命的掐着她的咽喉，因为太过用力让手掌上的青色经脉一条条鼓了起来：“你抢走了我的萧霜华，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比你痛多少倍！”
赵无双的脸憋成了赤红色，不受控制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透明的水珠滑落在白千灯的胳膊上。
“你，你，疯了~”
赵无双被掐的无法呼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困难。
白千灯猛然撒开了手，一言不发的看着大口呼吸的赵无双。
赵无双原本就要窒息的肺部突然涌进了空气，因为喘息的太过于剧烈而身体蜷缩。
可是她蜷缩不了，只能尽量将自己的头向下低，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到她的狼狈。
白千灯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就像是一团包含雾水的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现在，知道我的痛苦了吗？”
“你，你们是有悖论理！”赵无双粗喘着一口气，气势上依旧不肯认输：“四皇子他，不会同意的。”
白千灯放下她的脸，毫不在意的说道：“你放心，等你死后他肯定会难过一场，可是没关系，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他，而他也会慢慢的忘记你。”
“以后，我都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赵无双恨很的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挣脱铁链要将白千灯整个人给活活撕开。
白千灯一抬头，又反问了一句：“赵无双，如今我想要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可是我专程交待过，不让这些粗鲁的下人碰你。”
“我如果让人将你打断了双腿充为军妓，还能让我折磨你更厉害一些，好让我心里也更痛快。”
“这段时间，你能陪着霜华哥哥，是你命里的福气，所以，我给你一个善终。”
白千灯拍了拍手，脸色有些狰狞，营帐外的侍从便捧着一个小托盘走进来。
接过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一把短剑，还有一个没有开封的火折子。
白千灯拿起短剑，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冲着她笑了笑，然后反手就将那把短剑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大腿里。
赵无双疼的闷哼一声，原本有些不灵活的双腿突然遭受到了这样强烈的割伤，瞬间便痉挛了起来。
白千灯连眼睛都不眨，直接从伤口里拔出短剑，然后猛的一下，便划伤了她右边脸颊。
圆满皎洁如玉的右脸突然被一个刀伤划的血肉模糊，鲜血就像是溪水一般，顺着她的脖颈向下流。
巨大疼痛感突然袭击过来，赵无双终于忍不住了，紧咬着嘴唇发出闷哼声。
白千灯面上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将那刀尖慢慢的转移来到了她的手腕处：“你就是用这双手将她抢走了，对吗？”
她一边说，眼睛便暗了暗，然后将那刀尖向上微微一挑，断了赵无双的手筋。
赵无双终于痛苦的嘶喊了起来。
白千灯很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赵无双现在的疼痛非常满意。
“现在知道有多疼了吗？”白千灯一边说，一边走了两步，手上也毫不客气地把刀尖对准了她的身体。
冰冷的刀尖在他的身上划来划去，引起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白千灯的声音越来越冰冷，用鼻尖轻轻地嗅着她身体流出的血液，然后在她的耳朵旁慢慢说道：“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只有一次面临过如此之大的疼痛和绝望，那就是我的母亲去世的那一晚。”
“我真的恨不得抠出你这一双眼珠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得生不如死。”
白千灯将短刀扔在她的脚下，她一边慢慢的撸动着手上的血迹，一边毫不吝啬地说道：“可现在我不想那么做了，你看我今天穿了一件亮色的长衫，你的血会把我给弄脏的”。
随手便取过托盘中的那一坛酒，白千灯将这些酒全部倒在赵无双的脚下，又往她的身上泼得非常细致。
她的动作非常小，像极了为后花园里的花儿浇水的世家小姐。
“你放心，你不会孤单的。”那一壶酒被撒进了，甚至还有大半都淹没在赵无双的伤口里。
赵无双疼的全身颤抖，理智逐渐模糊，只感觉浇在身上的酒液就像是源源不断的刀子，一寸一寸的搁着自己的身体。
好疼，她一边向上抬头，一边还在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夫君，我怕是，不能遵守和你的约定了。
白千灯把手里的火折子打开吹了两口气，直到那火折子的末端冒出了零星的火星，便直接将它扔了过去。
火折子碰到了被酒浇过的衣料，就像是有燎原之势的大火，眨眼之间已经将她整个人全部吞噬。
白千灯再不顾她的哭喊求饶之声，直接起步离开了营帐。
这一处营帐比较偏僻，但是周围一直有她的亲近士兵进行看守，白千灯在进来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护卫撤到了一旁，时刻变颇有兴致地欣赏着这朝思暮想的场面。
白千灯听着哭骂声高亢，然后转为弱小，又眼睁睁的看那许多的火焰，将整个营帐燃烧成一团金黄。
因为相距并不远，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火舌燎伤过人身体后发生的转变，那一股子油腻又难闻的气味。
直到这次火焰逐渐熄灭，白千灯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解决掉了一个心腹大患，白千灯笑的眉眼盈盈，处理政务的手都比从前快了许多。
如今她领了皇命远远驻扎在边境，看似每天都在打仗，实则都是双方控制下的把戏，打来打去，你方没胜，我方也没输。
欢颜带来了白千灯平时爱吃的食物，看着她欢欢喜喜的咽下，自己心情也好了不少。
“公主今天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欢颜一边说，一边给白千灯夹菜。
白千灯带着笑容点点头，又慢慢把手心里的筷子重新握了握：“等会再给我取一只信鸽来。”
欢颜立刻点点头说道：“好。”
白千灯看了她一眼，一边往自己的口中夹放着饭菜一边问道：“你有什么问题，不如现在就问”。
欢颜犹豫了一下，一看着她的脸色，吞吞吐吐地说道。
“两位医女似乎已经找到了医治桑榆的办法，不知，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同意。”
白千灯愣了一下，心里明白欢颜对她貌似突然的转变有所忌惮。
“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想法，他如果愿意的话，我不阻拦。”白千灯一边说，一边看着欢颜的脸。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白千灯弯着嘴角笑了笑，把手中的碗筷放在一旁：“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乞丐，一直在大牢里呆着”。
“那个时候我还问你在这大牢中待了多久，你还笑眯眯的跟我说，已经说不清多少个时日。”
想到那些过往，欢颜脸上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便挠了挠头：“那个时候你说你是公主，我还以为你是吹牛呢，谁知道你是真的公主。”
白千灯笑了一下，极其诚恳的说道：“一晃这些年都过去了，你若是有心上人，可以随时跟我说，我可以放你走。”
欢颜愣了一下，急忙反驳到：“公主可别乱说，平白的就无人的清白，我可没有什么心上人”。
“我的身边没几个知心人，如今虽然有一些权势，却不知道何时也会散去，所以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
白千灯眼神非常真诚，又难得的掺杂着一丝悲伤：“桑榆如果选择了离开我，我也会同意的”。
欢颜不由得伸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
那个时候她们很亲密，彼此之间也可以共享对方的心事，到了如今有权有位的好日子，反而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我们的手里现在握着极大一部分的兵权，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眼睛日夜的看着，只等着我们出错好群起而攻之。”
白千灯又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仿佛两个人像一个命运共同体一般：“如今我们做的事情多了，以后说不定会更多，还要你多费心，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欢颜点了点头，心里终于再也没有了顾忌，张口便把自己的心事倒了出来。
白千灯细细的想了一下，又点点头说道：“就目前来说，莫家的信息范围还是挺广的，等我们回到了汤城，便让他们来替你查一查。”
欢颜点点头，声音有一些微弱的问道：“公主如今的心里可还如从前一般吗？”
白千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半晌之后，才沉默着点点头。
“欢颜，想要爱上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我这一生的渴求并不多，如今也被磋磨的剩不下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