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坐在床头上昏昏欲睡的时候,母亲一阵砰砰敲门喊她吃早饭的声音将她从几乎一夜未睡的困倦中喊醒过来。
母亲一边心疼地盯着她疲倦至极的脸色,一边轻声安慰她:“怀孕后期的女人睡觉肯定很不舒服,这是当妈妈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再忍一个月等孩子出生后就好了。”海霞强打起精神冲母亲笑了笑。
孩子出生要用的所有东西母亲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全部帮她准备好。包孩子用的大大小小的小褥子,小棉袄,孩子的小肚兜,小垫子,大大小小的纯棉尿布母亲帮她用一个大包袱全都包好了,她只需拎着这个装满孩子衣物的大包袱离开就可以了。
怕她拎着大包袱不方便上车母亲又骑着三轮车亲自将她送到回婆家的公共汽车上,上车的那一刹那海霞紧紧地握了一下母亲干枯的双手,眼泪瞬间就要掉落下来。
她急忙低下头转身让自己上了车。母亲大声叮嘱的声音不停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到车上给你男人打电话让他去汽车站去接你,包袱太重你自己拎不动的。”
海霞坐在车子靠窗的座位上不停的向母亲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随着车子的慢慢驶离她眼里的泪水更加泛滥的布满了她的整个脸庞。
矮小的母亲像尊极其肃穆感人的雕像矗立在路旁极其不舍的目送着自己即将生产的小女儿离开,初秋的狂风将她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着。
海霞的双眼被疯狂奔涌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她拼命冲着母亲挥舞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母亲的身影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海霞回转过身倔强的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人生中最最艰难的一刻终于到来了!不管她的内心有多麽害怕去面对,她终究要鼓起万分的勇气提起自己万分的精神去面对她人生中关乎她和肚里孩子生死存亡的一场最残忍的硬仗。她必须像猎鹰一样时刻保持警惕,时刻让自己的神经绷紧,她必须做好你死我活的战斗准备了。
到了汽车站后海霞捧着自己硕大的肚子使劲拖着那个巨大的包袱蹒跚着让自己下了车,周围的乘客都一脸怜悯地看着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气喘吁吁地拖着一个大包袱踉踉仓仓独行着,不时的有几个热心的乘客过来帮她一块拎着这个大包袱,海霞感激不已的对这些热心的乘客说着感谢的话语。
汽车站离婆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海霞本想直接拖着包袱走过去好了。不过走了几步路,她就觉得自己喘气更加的困难了,汗水将她的头发打湿了一大片,黏黏的粘在她的额头上,初秋中午的大太阳仍然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的身体摇摇晃晃,胃里不停翻滚的食物让她一阵阵的恶心想吐。
她在毒辣的大太阳底下停住自己的脚步,让自己坐在大包袱上休息一下,一辆三轮车夫骑到她的面前,年迈的三轮车夫亲切的冲她喊着:“姑娘,你看你挺着这麽大的肚子还拖着这麽一个大包袱,天又这麽热,你会受不了的,还是我骑车送你回家吧!”海霞恹恹地抬起头,几乎一夜未睡的疲累再加上炎热太阳的炙烤让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憔悴,她无力地冲着三轮车夫点了点头,竟然连说一句应答的话语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热心的三轮车夫先下车将她搀扶到车上,又将她的大包袱放到她的旁边。海霞坐在三轮车上疲乏至极的昏昏欲睡。
到了婆家门口海霞打开大门这位热心的大叔又将包袱给她拎放到大门里面。付完钱后海霞关上大门索性不再去管放在一旁的大包袱,她蹒跚着先走到在她预料之中脏乱不堪的厨房,洗干净布满油垢的炒锅,为自己烧了一些水来喝。打开屋门,打开卧室,将床上的被褥全都拎到院子里去晒,又将橱柜里母亲在她结婚时为她新做的棉被抱到床上铺好,在里面锁上门,锁上卧室门一下扑倒在新铺的床上让自己再也起不来了。
一觉睡到傍晚的时候海霞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又蹒跚着自己更加浮肿的双脚将晾晒好的被褥抱回卧室里。厨房里照样什么蔬菜都没有,照样还是只剩下那点干面条,想到自己中午就没有吃饭,海霞不得已只能将那点面条将就着下了喝了。
一直到夜晚来临男人和那个恶魔一直都没有出现。海霞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又烧开了一些水倒到水壶里。将洗脸盆放在椅子上在洗脸盆里兑好了洗脚水后她将洗脸盆端到院子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她将自己浮肿的不忍直视的双脚轻轻放在洗脸盆里泡着,脚脖子已经肿大的泛着深深的酱紫色,整个脚踝已经看不出一丝怀孕前的样子,粗大浮肿的像一块酱红色的大面包,两只脚也变得丑陋不堪,脚面上像鼓起一层透明的水袋,血管在这个鼓起的水袋里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浮肿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让海霞不由自主的想弯下腰去揉搓一下,挺起的肚子却始终没办法让自己弯下腰去,她试着让自己的双手拂过隆起的大肚子去够自己的双脚,巨大的肚子险些将她一头栽倒在水盆里,她叹着气接受自己实在做不到的事实,只能用其中的一只脚摩挲着另一只脚,浮肿的脚踝索性不再去管它。
四周万籁俱寂,院墙外面河流里的蛙声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前院婶子家时不时传来几声看家狗的狗吠声,院墙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小猫在院墙上轻轻的跑来跑去的小骚动,喵喵的声音反倒让海霞心里更加的平静。
抬眼望去墨蓝的夜空中繁星点点,牛郎星和织女星在短暂的相会过后依然彼此依恋的隔着宽宽的银河遥相对望着。北极星耀眼地发着它的光芒似乎在为所有迷失在人生旅途中的人儿坚定的指引着他们应该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