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洪亮声响插入其中,只见监察御史刘坛一笼袖袍,手持奏本上前一步,将它交给太监呈禀太后。
他乃后宫刘美人之父,是方丞相一脉之人。
“启禀太后,工部郎中苏力,建造庙宇克扣木料,以次充好,鱼目混珠,中饱私囊,证据确凿,听候发落。”
刘坛说完,各位大臣互相观望,苏系一派登时变了脸色,苏力的堂兄苏奎几欲上前辩驳,被苏系他人瞪了回去。
刘坛不为所动,等着太后将奏本看完。
“既然是证据确凿的事情,依律判夺便是,闹到早朝上做什么?”太后合上奏本,放到桌案上,双手交叠抚了抚,经了方贵妃之事,这段时间一派风平浪静,如今闹出来,她便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
“太后有所不知,苏力此人去年还负责修缮宫殿,工部年终报账六百万两,比年初预算多了两百万两,经御史台协同户部一同审查发现,苏力此人挪用款项,伪造项目,携其表兄户部左侍郎苏奎一同,欺瞒天家,蒙昧天听!其心可诛!还望太后明察!”刘坛跪倒在地,冲着珠帘后深深一揖。
“你这是污蔑朝臣!刘坛!我不过是与你政见不和,有过口角之争,你便将这种帽子扣到我的头上!”苏奎目龇欲裂,急忙扑倒在殿下澄清,跪伏着浑身战栗,斑白的鬓角被汗水打湿。
刘坛伸手扶正官帽,定了定心神刚要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掩盖。
“太后,臣也有本奏。”方丞相拿出一叠账本呈上去。
太后头痛的看着黑压压的殿下,苏系正是她的本家,只不过这几个人是旁支,但前朝时,苏家根基就不稳,李永嘉之后,更是放任方丞相一脉,苏家好不容易才在前朝稳了这么几位。
若是被方丞相一脉压下,她们苏家的势力,便要大打折扣。
可……罪名,太后手轻轻置于账本之上,她不用翻看也知,薄薄的账本,必是如山的铁证!
太后叹了口气,那日虽将方贵妃早产之事分析,可如今,方丞相明摆着是要借之行事,“那方丞相,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苏氏兄弟二人听此一言登时面无血色,知道太后此时的态度,不由得扭头,向大哥苏拱递眼色,苏拱眉头高耸,几乎拧成个结,怕是无力回天。
方丞相没立刻断言,而是将话柄递到了苏拱那里:“苏大人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后点了点头,苏拱这才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臣有罪,其一臣身为御史大夫监管六部不严,导致酿下如此大错,其二身为长兄,管教不利,以至于子弟昏聩。臣愿意解甲归田,教导后人,还望太后应允。”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皇帝御驾亲征,正是群龙无首之时,若是苏御史交出权柄,朝堂岂不大权旁落,全都成了丞相的天下。
这种局面,是谁都不想看见的,而苏拱,正是抓住了这个时机!
“苏御史何必如此”
右丞相高怀此时像个和事佬,不急不慢的站出来,他是皇上李永嘉最新提拔,任位不足一年,无根基,此时皇上不在,两党之争他不愿掺和,可放任一党做大,等皇上归京,他无法交差。
“我们当臣子的就是要为天家分忧,为陛下分忧,苏御史要解甲归田,此举不是让太后为难,让陛下为难么。就这样仓促的判决两位朝中重臣,臣觉得过于唐突,不如统统收押进刑部天牢,等陛下回来再做定夺。”
听见这话,太后点头,但方丞相却是不愿了,“铁证如山,怎能押后,放任宵小逍遥快活,应当庭宣判”
方丞相言罢,一脉官员跪倒一片,“无耻宵小,应以儆效尤”
苏奎脸色一白,瘫倒在地,苏力更是吓的昏过去,苏拱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两人一眼,刚要说话,珠帘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太后以掌掩唇,喘息急促,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急报。
风尘仆仆的两名斥候急冲冲跪进殿内,是北方边境的传信兵。
北方边境的士兵满脸焦急,顾不上此时争分,“太后,北金来犯我朝边境,数个村落遭到抢掠,还望朝中支援!”
皇帝李永嘉出征时,队伍浩荡,声势浩大,带走了朝廷中的大半武将,此时被北夷入侵,在场的大多是文臣。
听得此言,一时间竟乱做一团。
“哎呀,这事要糟啊,赶紧让皇上回来呀”
“是呀是呀,快让皇上回来”
“皇上回来也要些许时日,我们还有兵马,和他们拼了”
坐在上位的太后气息混乱,手指绞着丝帕咳嗽半天,问着诸下:“陛下呢,陛下所到何处?”
此时哪儿还顾得上两党之争,方丞相纵着眉头急声道:“才得的消息,皇上还有一日行程,到达边关。”
“灭突之行不可反之”军士本就长途跋涉,怎么可能再来往返,太后心知肚明,面对突来战事,一下就慌乱了,强自镇定站起身,“外族欺辱不能忍,我们还有多少兵将驻扎!”
在场的大臣也定了心神,各就其位,纷纷在心里有了考量。
以苏拱为代表的主战派站了出来,语速飞快,咄咄逼人:“这些年外族入侵一直是心腹大患,现在陛下征战突厥,金便欺我朝无人,臣以为,虽将士多去征战突厥,可皇城还有禁卫军,臣以为,可派兵。”
方丞相和高右丞相互相对视一眼,眉头稍稍皱起,他们且是文官,不靠战功,可苏家一脉也渗透了军方,急需凭功晋升。
国难当头,这且不说,方丞相拱手道:“为数不多的朝中武将,大半同陛下一同亲征,难道我们要将禁卫军也调去战场上么,那皇庭安全何人保卫?还望太后三思。”
禁卫军多是天潢贵胄,皇亲国戚,没有开过光见过血的刀,突然拿到战场上,结果可想而知。
苏拱反驳道:“陛下征战突厥,若再派兵去与金站,这天下本就三国鼎立,又有谁能攻击我们皇庭,方丞相莫不是怕得脑子都不清楚了。保家卫国是每个人的天职,就因为常年生活在富贵当中,国家有难之时就可以逃避?给这些少爷兵一个参战的机会,说不定,也会出现一门三公的盛况。方大人家里有祖上蒙荫,可其余人呢,不给他们机会么?”
方丞相被此言气得脸上通红,挥袖怒哼一声不置一词。
“太后明察!”
“太后三思!”
“太后!”
“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