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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一辆改装后的三轮车停在面前,车厢外搭上棚子,里面在摆上几条长凳。下了车的人几乎都钻了进去,邓新平看到以后不干示弱也跳了上去。

骑车的司机下来看了一眼车厢问她去哪?她还顾四周全是注目的眼神,说道“你先问他们吧”大家相视一笑司机也笑了,对邓新平说“他们我都认识,你我可不认识,”她的处境有点尴尬,自己克服了一下说他们去哪我去哪,司机师傅摸摸头骑上车就走。

这条看起来平稳的水泥路暗藏汹涌,哪怕是地上一条细小的裂缝臀部也要离开板凳颠上一颠一下,一路上她和其他的的乘客像洒在地上的黄豆不停跳动。

她和几位女乘客勉强可以应付对面的一位男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双手垫在屁股下面,紧咬下唇以她多年的行医的经验来判断,多半与痔疮有关,他表情甚是痛苦,这条路不肯对痔疮患者友好。有几次转大弯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一侧的车轱辘好像离开了地面。

邓新平的面部神经,也因为过度紧张的情绪开始抽搐了,只好一手按住抽搐的左脸,另外一只手扶着着车箱,双腿夹住行李箱,臀部也要锁紧肌肉,抵抗随时出现的颠簸。

途中三轮车自己熄火一次,司机下来检修了一下很快继续行驶,一路上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车子像镇子里最深处走去。直到最后最后一小撮也都跳下车,邓新平只能跟着下去。

大家四散而开各回各家,只留下司机蹲在地上抽烟。他好奇的打听邓新平要去谁家?邓新平一时语塞,只说自己想来这里看看没有亲属。

司机一脸惊讶对她说“走吧,我领你上村长家,还有上这来旅游的人!要旅游你去北京上海多好,上这来干啥。”

他猛吸了几口将剩下的烟头丢在地下踩灭,骑回到车上向下踩了几脚油门,三轮车又重新启动,邓新平也跟着跳了上去。

村长家很近,差不多一分钟就到了,车子停下以后司机跳下车,径直走进院子,邓新平也跟了进去。

这间房子修建的明显要好于周围,颇有威望的样子。主房左侧连着一个雨棚,雨棚墙壁的四周挂着各种用来种地的工具,长锄头短锄头,长锹短锹、长锯子短锯子、长耙短耙以及多把镰刀,她以前从不知道做一位农民需要这么多“兵器”才行。

房子的对面是一片庭院,院子不大不小,种满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只能依稀从结出的果实上加以判断,左边是辣椒辣椒旁边是不知道,不知道的右边是茄子,茄子的右边又是不知道,不知道的右边厉害了!张成圣诞树的模样,后经解释是豆角,豆角的旁边又是不知道。

思绪间司机大哥和几位村民陆续从房子里向她走来,他们首先向邓新平做了自我介绍,个子不高短袖紧紧得扎在裤腰带里的大叔是村长吴兴荣,他和周围由于日晒时间过长皮肤黝黑的村民比起来,显得略白一些,能看出一丝经常坐在办公室里的意思。

村长身旁的那位大婶不光是村长夫人,更是这个村子里的妇女主任于宝华。她烫着一头小卷发,打成发髻盘在脑后,即便身着大朵牡丹烫钻上衣也没有显的艳俗,她身材瘦小,脸上皱纹摞着皱纹,笑起来像极了风干的烤地瓜,从她的状态中不难猜出谁是家里最辛苦得人。

这一家个子略高一些的是大儿子吴世龙,他看起来本本分分,而小儿子吴世琦比村长吴兴荣还要矮一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二十八岁的年纪还没有谈到相当的对象,村子里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早应该是五六岁孩子的父亲了。

听完他们的介绍,邓新平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在来回的交谈中住宿和吃饭的问题全都得到解决,离村长吴兴荣家不远就处有一间民房,由于户主出国务工拜托妇女主任于爱华照料房屋。

这间房子被褥均有,可以拎包入住并且是免费的,粮食还是由妇女主任于爱华免费提供,肉类可以到不远的小超市购买,蔬菜可以去任意村民家采摘。

此刻邓新平被这里淳朴的民风深深的感动了,如果换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来到自己的家中,她会这样百分百的信任别人吗?她会这样百分百的帮助别人吗?她对自己的人性产生了质疑与羞愧。

从桌上摆放的书籍可以看出,房主一定是个热爱生活又不甘于平凡的人,邓新平坐在借来的房子里吃着面包香肠审视着四周。

这间房子不大,勉强住上一家三口,庭院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丝毫看不出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黑头黑脑的小家伙。他像一位勇士,径直跳进邓新平的视线里岔开腿,手中持有武器,那是一把可以闪烁五彩灯光的94式手枪,这把枪能够发出三种频率不同的枪声。

眼前这个黑头黑脑的小家伙,正不断调试着它的开关,以此用来震慑入侵的敌人,嘴里还不断配合着它发出相近的声响。

邓新平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快递上手里刚开封的饼干以示友好,而个举动没有让他停止攻击,邓新平又递出了香肠和饮料。

这位黑头黑脑的小家伙快速前进,一把夺取了她手中的饮料夹在自己腋下,趴在地上继续开抢扫射。过了一会大概是累了,他坐在地上打开饮料瓶喝了几口,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就这样,邓新平用一瓶饮料化解了一场武力危机。

停战之后她们彼此做了短暂的沟通,邓新平了解到这间房子的屋主,就是这个八岁小男孩的父母,而他的父母去年就已经到国外务工,这其间只回来过一次。

这位小勇士的大名不肯轻易透露给陌生的邓新平,只把自己的乳名龙龙告诉她,他现在和姥姥姥爷生活在一起。龙龙努力装出一副对此无所谓的样子,眼神里却闪烁着无助。

就在刚才,他从大人的交谈中得知邓新平即将住在这里,所以赶忙回来刺探军情,邓新平被这个勇敢捍卫自己家园的小男孩感动了,他瘦小黝黑的身体里隐藏着旁人看不见的力量,邓新平翻出包里的牛肉干递到他面前,这应该是此刻自己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龙龙一边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害羞的接过牛肉干,打开包装袋吃了起来,他几次递过来于邓新平分享,邓新平只象征性的拿出一小块放在嘴里表现出对他足够的尊重。

他像是默许了邓新平住在这里的事情,面对这间房子的小主人,邓新平这个入侵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位小勇士很快就吃完了牛肉干,接着打开饮料一口气喝了半瓶,扣好瓶盖向邓新平发出邀请他说:“我现在要去西边的河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邓新平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和他一同出门后才发现,这个小不点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而且是一辆红色的成人自行车。

他一条腿跨过车梁,双手举高搭上车舵,双脚踩着脚蹬,屁股翘起的弧度不足以让他坐在车坐上,只够勉强站着驾驶,他一侧手肘和脚踝都结着厚痂,猜想大致是这台车所造成的。

小勇士龙龙骑出去两米远的距离,感觉邓新平可能追不上自己,又从车上跳了下来,推到墙根立起来,邓新平这时才发现,这是一台连车撑都没有的自行车,好在它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它的缺陷,依然每天驾驶着它。

“快来呀!”他摆动着小手召唤着邓新平,邓新平连跑两步追随着他,路上碰见的村民他都会一一打招呼,偶尔遇上几个孩子喊他名字,他也只是摆摆手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他们穿过村庄走在稻田里,龙龙小心翼翼的教着邓新平怎样在田埂上走路,邓新平的鞋子沾满泥巴可她不在乎,她心甘情愿的在这晴天碧野之间和这位小小的勇士来一次小小的约会。

不多一会他们又穿过田埂,龙龙带着邓新平继续前行。邓新平嘴里轻哼着各种歌曲,碰上他会的也会附和几句,他们快乐极了。

一直爬到河坝上沿途欣赏美丽的风景,遥遥望去晴天的尽头与碧野相连,近处野花烂漫,身旁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河流。

邓新平沉醉在这迷人的景色当中,找了片草地躺在上面,任由过往的风在身体上浮动,酥酥麻麻的好受极了。

小勇士“噗通噗通”的不断向河里扔着石头提示邓新平,“这河深着呢!咱俩得小心点不能靠近”。

他把邓新平带到到一颗老树下乘树荫休息,邓新平问龙龙想不想爸爸妈妈,他低着头对这位还不算熟悉的阿姨说“有时候想,有时候不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白天不想,晚上想。”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田字,邓新平试着鼓励他,“你的爸爸妈妈,一定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才暂时性的离开你,那是他们为了给你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他们是非常爱你的,你要相信”。

这句话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龙龙扭过头去被对着邓新平,悄悄擦了擦眼泪,故作坚强的说“我不想他们”,与此同时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在地上。

他背对着邓新平,可是邓新平不想假装看不见他的脆弱,所以在后面紧紧得抱住了他,渐渐得小勇士龙龙的身体开始轻微抽搐,到了最后放声大哭,他大喊着“我想我妈妈!我好想妈妈!我还想爸爸!我不想要钱!我想跟他们在一起啊!”

就在这个下午、这条河边、这颗树荫底下、这个少年打开了他的心扉,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邓新平也鼻子一酸忍不住一起掉着眼泪。“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轻声对这个可怜的孩子说着,还抚摸着他的额头,努力的帮助他驱走痛苦。

邓新平想,当母亲的总会说为了自己的孩子,随时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其实生命恰恰是最好付出的,难的是日日夜夜,每分每秒不辞辛苦的耐心对待与培养,生命与之相比拟并不值得一提。

成年人总去计较得失却善于忘记,忘记一年有多少天就有多少个夜晚,在多少个夜晚里,有一个小小的心灵正在计算着分秒,苦苦得思念着你,那到底是父母更爱自己的孩子,还是孩子更爱自己的父母呢?

自己偶尔会有想要一个人偷闲的时间,可他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分开!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浓烈的爱,就是孩子对父母的渴望。当你骂他几句还,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上几下的时候,他既不还嘴也不生气,甚至还想搂住你的脖子,钻进你的怀里,可悲的是真正懂得珍惜这份真情的父母,并不很多。

龙龙哭过以后情绪得到缓和,用抽搐的声音叮嘱邓新平不许对旁人说起这件事,邓新平肯定的点头向他保证。后面他又带着邓新平走了好一会,可是她的情绪无法沉浸在这风景之中,这位刚刚哭过小勇士倒是坚强得很,眼睛的红肿还没消退笑容就已经挂在脸上。

最后他们一同回到家里,龙龙先是挥手同她道别,走时还不忘骑上自己那副老旧的自行车。这是一个珍贵的下午,邓新平这样想着。转身正要回屋的时候却被人叫住。

2

村长的小儿子吴世琦挥着手向邓新平跑来说:“平姐,来找你好多次了可算回来啦!”

他代表村长吴兴荣向邓新平发出了晚饭邀约,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毕竟自己做饭的水平实在难以下咽,而这里最近的饭店也需要乘坐白天的特殊交通工具才可以到达。

也许是充分的考虑到这两点的关系,她爽快的答应下来,只回屋里换了一双干净的鞋子,就跟着吴世琦回到村长家中。

一张大桌已经支在院子里,这张桌子的尺寸很大,足够坐下十几个人,桌边已经围坐了几位邓新平陌生的面孔,吴世琦大致介绍了一下,在座的都是村里有辈分人物。

妇女主任于宝华带领着两位村里的家务能手正在打点晚饭,两口大锅叮叮当当热闹的紧。邓新平被安排在他们当中落座,并且连拨一个蒜头的机会都不给她,只能坐在那当她的上等客人。

不多一会碗碟被陆续摆上桌来,白天院子里瞧见的各作物已经被混合成各种菜肴一道道送到桌上,天上飞的河里游的地上跑的,此刻都汇聚在这张大桌上,热闹非凡。

香味随着热气挤进鼻腔当中,让你无法分辨出具体是哪道菜飘来的味道,待一切准备妥当,村长吴兴荣端起酒杯与大家隆重介绍今天的主嘉宾邓新平女士,她与这片大地如何息息相关,好像在坐各位比她更多一分了解似得。

年纪最大的庞老爷子挥舞着已经不太灵活的大手,讲述着当年的邓家大院兴盛如何,这写故事都让她听的着迷。大家热闹中你一句他一句,给那片她空白的岁月里补习着,原本非常陌生的人通过千丝万缕的关系开始变得亲近起来。

妇女主任于宝华,不停的给邓新平倒着家里独门秘制的葡萄酒热情的招待她,席间穿插着吃完回家的和匆忙赶来的人。神奇的是刚被吃光的菜,马上就有人端着大盆来续上,直到有几道菜被彻底吃光。

邓新平醉了,她微微摇晃着却还不肯放下端起酒杯的手,就着今晚的佳肴与故事,干了一杯又一杯。最后在妇女主任于爱华与吴世琦的搀扶下才勉强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们把邓心平按倒在土炕上,拔下鞋子盖了一条薄被关上灯便离开了。邓新平朦胧着双眼,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月光透过窗户径直撒在她的脸上,这使她油腻的大脸上有一点好看。

她眯缝着双眼,用弯弯的眼睛看着弯弯的月亮,当年生下小泥鳅的那晚,也有这么好看的月亮,她回忆着小小的小泥鳅躺在她身旁的样子,她没有天使的声音与脸庞,甚至丑丑的像一个风干的土豆,但对她的母爱没有因此丝毫减分。

一旁的倪国栋由于第一次做爸爸兴奋的坐立不安,他一会去摸摸小泥鳅,一会又把脸凑到邓心平的脸上,贴在一起心疼的拱一拱,那时的倪国栋信誓旦旦的宣布,从今以后邓新平就是他的女王,小泥鳅是公主,而他自己要做她们仆人守护她们。现如今他转头做了别人的仆人,“这个狗奴才!”邓新平咒骂着,渐渐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头痛欲裂的邓新平爬了起来,不是说好的皮套酒不上头吗?她拄着脑袋紧锁着眉头呲着牙咧着嘴,愤愤不平。她扭动着身体坐了起来,后脚根感到似乎正压着一块坚硬的物体。

当她抬起脚来顺着目光寻去,在眼前强烈的刺激中,神经迅速的清醒,她尖叫着,光着脚蹦到地上,左脚踩着右脚背,紧握双拳头皮发麻,一种过电的感觉席卷了全身每一处角落。

与此同时一只受了惊吓的蜘蛛,飞快的爬出了被窝顺着墙头爬到棚顶,在确认安全以后才将四肢收在腹部附近卷缩着,好像谁也看不见它似的,它看起来它受到的惊吓一点不亚于邓心平。

这是邓心平第一次与这个生物贴身相处,那是她的软肋,平日里根本不需要看见实体光,是蜘蛛这两个字体在眼前闪过。就可以让她毛骨悚然。

此刻得她,手心冒着冷汗头皮放电上下牙打架,浑身皮肤都痉挛着,唯独刚才踩到蜘蛛的脚后跟,表皮正在反复回忆着方才独特的触感。

邓新平咬紧牙关,僵硬的拍打着面颊试图放松神经保持深呼吸,她用目光搜索到鞋子,蹬上一只另一只脚刚刚插到里面就被硬物隔到,这种触感仿佛踩到一只新鲜的八角一般,她的大脑又是一阵放电,立刻抽出脚,目光一扫又是一只蜘蛛,较比刚才那只,只大不小。

它四只眼睛饱满的立在头上,这种生物异常神奇,长成多吓人的都有,它们有的大腹便便八支短小,有的躯干内缩腿却很长,同样的品种也会在颜色上带着差异,有的漆黑有的发黄。

鞋里那只就是腿长的运动健将,跑起来速度飞快,还有一些艺术范的黄黑条纹,经常出现在野外,它们也许只想做一只孤寂的流浪诗人。

但是邓新平就没那么好过了,她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逃到门外,一下子撞到吴世琦身上两个人都栽倒在地。邓新平爬起来语无伦次的比划着OK的手势,描述着她看到的可怕生物的尺寸大小。

刚一比出一个圈,又仿佛它就在手上,赶忙抖动着双手抓着头发绝望的抛出求救的眼神。吴世琦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跑进屋里收拾好邓新平的行李箱拖了出来对她说:“走吧,你睡我那我们换”

他手里还拎着一双拖鞋丢在地上。邓新平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立在那里,不一会穿上拖鞋追了上去。

一整天的时间里她试图把下吓丢了的魂魄,从哪个阴凉地里找出来,要不然只要碰见个黑点,心脏都会剧烈收缩,那是痛苦还夹杂着羞愧实在不太好受。

好在吴世琦的房间干净整洁,她没有心思假装,一听说没有蜘蛛出没就立即答应交换房间的问题,生怕房主反悔不能住在这里。

妇女主任于宝华提出,要带她去镇里逛逛她也满口答应,吴世琦用自家的电动三轮车载着她俩出发,同样是电动车,村长家里的的确好一些免去了强烈的颠簸,臀部从未离开过座位。不多一会就到了镇里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这里两边都是挂着牌匾的民房一眼看的到头,于宝华自知她对要购买的农业用具不感兴趣,所以想到两个小时以后在路边集合的合理策略。

邓新平东走西逛钻进了一家外贸服装店,里面红的、绿的、紫的、黄的,多难看的衣服都有,好在价格便宜很受青睐,她闲来无事翻来翻去试图找到一件还能看得上眼的。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件豹纹花边的风衣上,这件风衣虽然是棕色的,好在配上卡其色豹纹花边一点都不显得老气,做工和面料尚可,她在身上胡乱套了一下便脱下来,走到柜台前面装作不太喜欢的样子打算购买下来留做纪念。

小店的老板年纪与她相仿,咔嚓咔嚓的磕着瓜子,她动作娴熟一颗接一颗的瓜子送入口边动作精准到位,嚼得嘴角边已经起了白色泡沫,这位老板衣着鲜艳穿着比难看的衣服更丑一些的清仓款,大概是从门口米不出去的十元一件里翻找出来的。

这件事情从那堆衣服里,淡淡的污渍和飘落的瓜子皮不难看出。她向邓新平笔画出200元的手势,也许是由于瓜子磕得正起势不便开口交流的关系,邓新平只肯给她一半的价格,两个人全靠手势一来二去最终以120元的价格成交,这个结果她与卖衣服的老板都很开心。

邓新平高兴的是这里只需120块钱,就可以,买到一件像点样子的外衣,老板高兴的是,这件底边没有对齐的残次品终于卖了出去。

她拎着衣服袋子走在街上,感受了一把这条街上最时尚的阔太,钱包里揣的钱足够应对任何商铺,她有点迷恋上有钱人的感觉了。

她去买了一大筐水果和肉类,这是为了报答村长一家对她的特别招待。又去卖自行车的地方,给小勇士龙龙挑选了一辆能够买到的,最高级的儿童自行车作为她昨晚的房费。

邓新平坐在吴世琦的高级三轮车里,向他们展示自己今天的战果,她根本不在乎在哪里买到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添置了新的东西总能让自己兴奋好一会。

从妇女主任于宝华那里了解到,外贸店的老板是一个哑女,这让邓新平的心理有点难过了,她开始后悔把价格杀的那么狠了,毕竟这件衣服的价格对自己来讲根本不值得一提,她买这件衣服也纯粹是给自己找点快乐,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不住的唉声叹气。于宝华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平日里她们在这里买一件类似的风衣只要七十块钱左右,让她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

当他们回到村子里,老早就有几位村民在等待邓新平,由于昨夜的宿醉邓新平并没有将昨晚上吃过饭的,与第一次见面的准确区别出来。

但这种陌生感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这些人大致都是听说了邓新平是医生的事情,带着家里的家属来诊断病情,邓新平突然回忆起昨夜说过得酒话,这是早先就与别人约定好的自己却忘记了。

她没有丝毫含糊,索性拉起一张大桌排好队形就开始露天看诊,她仔细着诊断前来的每一位患者这些人可都是她的上等宾客。一个接一个的患者大多都是一些常见的老年病没有什么棘手,只是这患者的数量实在惊人,把她当成了免费体检的对象。

这要是在邓氏中医诊疗所,这么大把的病人,一准流入不不到她的手中,这些病患宁肯排着队伍,到主任医师邓秋池老先生或者邓俊伟副主任医师的门口去坐上三天,也不愿路过邓新平诊室的门口。

邓新平也曾为此愤愤不平,虽然她没有哥哥邓俊伟天资过人但是凭着自己辛苦的努力自认也差不了几分。

她没有气馁没有沮丧,自己承担起邓氏诊疗所会员卡每月一次的常规体检,她思考她琢磨,她推出了美白去黄一月套装,丰胸提臀二月套装,月子病一月疗法,延迟更年期三月疗法。受到了全市广大妇女的喜爱,巩固了自己在邓氏中医诊疗所的存在感。

可是这种靠做作出来的戏份,远远没有今天这种大家爱戴的感觉良好,经过三个小时的诊疗,她没有疲惫没有怠慢心理没有打气退堂鼓,斜着眼睛一看队伍没有减少反而多出了十几位。

邓新平感到自己的人性得到了一次大的提升,这里无论贫穷不分等级,允许没有素质的事情发生,没人端着架子保持气质一切还原最本质的颜色,在这里邓新平的灵魂也活得释放,甚至幻想过与倪国栋的情人金美玲叉腰对骂非常痛快。

在妇女主任于宝华再三的劝说下,人群被疏散了。邓新平承诺明天与后天上午还会继续出诊,保证最后一个病患也能接受到平等的待遇。

5

午饭过后邓新平骑着从仓库里找到的自行车,在村里观光旅游,在老旧的砖墙上,还依稀可以看见‘只生一个好’这样年代感十足的口号。

村里的小道大多也修上了水泥路骑着还算顺畅,有的人家干净整洁院子里中满了各种花草,有的人家墙园里凌乱不堪,围墙边还圈起一个猪圈养上三五头肥猪,要说猪肉吃起来虽然美味,可它们的气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一阵微风裹着猪圈里骚臭的味道迎面飘来,邓新平双手由于驾驶着自行车的舵把不便移开,只能嘟起上嘴唇尽量贴近鼻孔,控制着鼻孔进风的流量才不至于被熏到迷失方向。

一路上她还见着了牛、马、羊、土狗,别开生面像是一个小型的动物园,这里的人类和动物和平共处,生生不息是最美好的状态。邓新平看着远方的山林和近处的天地,嗅着泥土和植物散发出的沁脾芳香,脑子中开始勾勒出把这里的空气打包成气袋卖到一线城市将是一笔多么可观的收入。

早晚各一包花草香型、泥土香型、树木香型、稻谷香型,任君挑选!一个月一个疗程,一包至少要卖到七八元,成本包括运费大概两到三元钱之间,利润实在可观。

想到这里邓新平张大了鼻孔,用力吸着免费的空气,她试图把身体里的空气全部免费更新一次。等到骑到一个大上坡时,臀部必须离开座椅,身体两边摇摆才勉强蹬得上去,由于自行车比较老旧骑起来并不灵光,没法和家里的那台山地车比肩。

遇到这样的上坡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她骑到了坡顶用脚定在一侧喘着粗气休息,忽然鼻孔吸入一阵刺鼻的酸臭,这个气味是前方鸡舍飘出来的。鸡粪的臭大于一切动物的排泄物,气味贯通人体七窍,熏得邓新平“无地自容”连忙给自行车加速驶离。

自行车从坡道上惯性滑出,速度飞快。邓新平来不及追忆刚才那股冲鼻的气味,双手捏紧了刹车才发现这是一台没有车闸的交通工具,事实上这台旧车在很多年前就丧失掉了这个功能。她尽可能保持冷静放下双脚,采用鞋底制动的土方法逼停疯狂行驶中的自行车。

种田能手张国富结束了半天的水田视察工作,开着他春天入手的新型东方牌手扶拖拉机驰骋在乡间的主路上。这款拖拉机采用了最新型的国产发动机,无论是震感还是马力都要优化于其他产品。

这款拖拉机可以犁地,可以播种,可以早起拉着刚摘下的蔬菜去镇里叫卖。后午阳光洒在张国富黝黑且富有肌肉的脊背上,无需健身日常的劳动成果,把他安排成了最好的健美先生。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邓新平从陡坡上滑行下来,由于双脚与地面强力摩擦身后尘土飞扬。她手臂绷直,面部僵硬双唇紧闭,眼看着就要与张国富的手扶拖拉机相撞,猛的转了一下舵把冲向了路边的草堆里,那是隔壁羊舍里今夜到明白的全部饲草。

邓新平挣扎着从草堆里钻了出来,浑身的疼痛感不得不迫使她咬紧牙关,她坐在路边,自行车可怜的插在草垛里,草堆里吱吱作响她伸出手剥去浮草露出一窝刚刚降生的老鼠幼崽,它们身体红彤彤的还没有生出毛发。眼睛也没有张开,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厉害的事情,全部不安的向四周打探着妈妈的方向。

这是一只从未生产过的老鼠妈妈,对自己的预产期没能准确的估算出来。她拖着自己笨重的身体照常出去觅食,兴许是即将生产的缘故嘴巴馋的要命,一心想要品尝村支部院落里那颗老杏树上跌落下来多汁可口的果实。

在通往那颗老杏树的必经之路上,它实在无法忍受由于子宫剧烈收缩产生的痛苦颤抖的趴在地上。寻觅着藏身之所。

眼前的这个草垛是青草堆成的,远远没有秋天的干巴茎杆干燥舒适并不是一个十分理想的产房,只能勉强的成为一个临时产房。

鼠妈妈迫不得已在此艰难产下七只小鼠仔,它顾不上产后宫缩带来的阵阵剧痛,用嘴巴叼起一只就匆忙赶回鼠洞去。

而邓新平与老鼠妈妈类似,她也是迫不得已才钻进这个饲草堆里,邓新平精准无误的着落,从而避开了种田能手刘国福的东方牌手扶拖拉机,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平凡的饲草堆,一天之间拯救了两个跨种族的母性生物,着实令人感叹。

匆忙赶回的鼠妈妈站在路中央,与邓新平四目相对弓着身体竖起身体上能调动的所有毛发,她嘶喊着似乎想要与邓新平进行殊死对抗,邓新平自知不是对手,连滚带爬的撤出了几米开外。

张国富停下拖拉机扶起了邓新平,她正处在一连串的慌乱当中,根本没有察觉到被地面蹭破的小腿,已经渗出鲜血,他把邓新平扶到拖拉机后车厢里坐好,载着她返回村长吴兴荣家。

这一路上,路过的村民都与邓新平挥手问好,他们嘴里说了什么实在听不清楚!那些声音全被拖拉机的剧烈机械声冲掉,她的惊恐还没有完全消散人显得又呆又傻。

回到村长家里简单的擦了一点碘酒,夜半趁着月黑风高,要吴世琦骑电动三轮车载着她回到事发的地点,打着手电搜索这那台刹车失灵的自行车和那窝老鼠幼崽。

自行车被人倚在栅栏边,草垛由于分出了一半作为羊儿的晚餐也清减了大半,小老鼠们也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鼠妈妈接回家了吧!邓新平这样安慰自己,她返回到吴世琦的房间里准备睡觉,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周围确定没有蜘蛛的痕迹才躺在炕上盖着薄被,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状况,她以为自己很难入睡,可是躺下没有一会功夫就进入了梦乡,毕竟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第二天一早,邓新平早餐快速塞下一碗面条就坐进吴世琦给她临时搭建好的诊疗棚里继续接待患者。今天的患者数量较比昨天减少了一些,还没有来看热闹的村民多,实在有点浪费了吴世琦费力半天功夫搭建的这个临时的诊疗棚和特意借来的血压计。

眼看着明天的出诊任务也可以取消掉了,邓新平早早的结束了今天的义务工作,坐着范世琦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了村民拴住家里。

拴住今年四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是村里的老大难,拴住是他的小名,大名鲜有人知,幼年的时候经常生病所以他的母亲给他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想把他拴在这个世界上,看来效果不错。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三十出头样貌,虽然身材矮小了一些,身材确精壮的很,说起话来有章有节神采不凡。

此刻他正坐在炕沿上剥着花生,顺便安慰着和儿媳妇刚吵过架的胡兰香。胡兰香是拴住的四姨,从小看着他长大,可以算上半个娘了。

邓新平昨天给胡兰香搭过脉,对她有一些印象。她坐在炕上两腿伸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胡兰香的儿媳妇是村里有名的悍妇,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她胡兰香。

她吵起架来威风凛凛,气的胡兰香双腿发软、双手发麻的呆坐在炕上,听着拴住念叨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他把安慰胡兰香的话,说的像绕口令一样,听的她头疼。连忙摆手让拴住别再讲下去,让拴住把这股子精神放在找媳妇上,也不至于现在还孤身一人。

拴住听着四姨胡兰香的话,尴尬的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抓了抓头发,转身看到吴世琦和邓新平,亲切的站起来迎接上来。

他对邓新平并不陌生,还向邓新平问好,现在她在村里义务医疗的事情,是这个交流中心里最热门的话题。

拴住把邓新平和吴世琦安排在靠电视机的位置坐下,还拿出家里仅有的水果招待他们,拴住打开电视把音量调整到百分之百,这样才能勉强听得清楚里面的声音。

拴住的家里每天热闹非凡,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大炕,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二十人盘腿坐下,由于家里没有媳妇,所以往来全不顾,常年不锁门也从未丢过东西。

无论他在家与否,屋里总聚集着各家的村民,他有时回到自己家中,到显得像个客人一样。

拴住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这样显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孤独。他的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与他同病相怜,家里一大一小光棍两条。这种年龄上的组合,可以应对村里各个年龄层流水似得客人往来。

炕头坐着一桌打着麻将的中年妇女,她们年近相仿,每人手边摆着一摞摩旧的纸牌充当筹码,她们其中有一人邓新平印象深刻,昨天的看诊大会上这位罗丽珍女士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血压已经高达一百九,刷新了个人最好成绩。

邓新平要求她去市里医院做一个详细的身体血常规,看来这位罗丽珍女士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今天还拿出了自己小拇指粗细的纯金项链佩戴在颈部,精神振奋打起牌来声音高亢起势振奋,凡是出手的麻将牌均要磕出声响痛快的很。

她们四姐妹把牌打的热火朝天,周围观战的人数是打牌人数的两倍。其中一位牌主冲着胡兰香摆手,示意她上阵替换自己,胡兰香本来打算摆手作罢,却被拴住拖着按在牌桌上。

她嘴上拒绝着身体却诚实的很,刚一入座就数起手边的纸牌筹码,在这几家当中,胡兰香手中的筹码是最少的,这兴许也是上一任牌主舍得撤退的原因,她上任以后接连自摸了好几次力挽狂澜,气的罗丽珍把牌丢的更响了。

炕头上战局混乱,炕梢也丝毫不逊色,朱德旺过去是村里的老会计,如今年事已高,他从村里的工作和自家的地头上退休下来,实现了真正的双休。他坐在当中身边围着好些人,这些人自觉已朱德旺为中心,身体姿势各异,有的双腿伸直倚着墙,有的侧着身子躺在炕上一条胳膊拄着头,姿势好似一尊卧佛,但他们还要数盘腿的居多。

这些人听着朱德旺讲着一些阴风阵阵的骇人轶事,有迁坟的、有走夜路的、还夹杂着一些动物成精案例。邓新平关掉电视凑近了身子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吴世琦坏笑着把一包瓜子递了过来,这样的氛围总能把瓜子磕的津津有味。

每天这个小小的俱乐部有喜有悲,但朱德旺从不叫人失望,他一只手抽着自己用烟丝制成的旱烟,另外一只手胡乱比划着,配合自己的故事节奏,这只用来配合节奏的大手,五根手指只剩下三根,另外两根手指前几年干农活的时候送给了铡草机。

他兴奋的讲演着,二十年前迷路在山林之中,夜幕降临,山沟里阴风飒飒,身旁吹着彻骨的寒风,年轻朱德旺拼命的想要走出去,却只能围着原地打转。

突然之间四周生起了瘴气,两旁的道路变的模糊起来,却在眼前露出一条清晰的小路,他沿着小路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孤坟边。

又是一个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了一条十几米的花斑大蟒,吐着信子向他爬了过来。

拴住提醒朱德旺,北方的山林里根本就没有蟒蛇这样的生物,朱德旺生气的对他说“你懂个屁!”

故事继续进行下去,他又连着讲了几个突然之间,过程大致出现了双头蛇、血红的狐狸、还有会说话的乌鸦这样一些奇幻的生物。

朱德旺把故事讲得精彩,使得邓新平和众人没有心思去分辨真假,全都聚精会神的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

“这个时候!”,朱德旺压低了本来就沙哑的声线造势说:“坟头开始松动,地也跟着摇晃只听见天上咔嚓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咣”的一声巨响,麻将桌被掀翻,麻将牌四散各地,大多数保留在炕上,少部分已经掉落在地下。

四家的筹码纸牌混在一起,让人分便不出来谁才是今天的赢家。罗丽珍冲到胡兰香的身边提起她的衣服领子,两个人一起摔倒在炕上扭打在一起,傍边观战的人瞬间四散开来,形成一个包围,圈建起一个小型格斗场。

起先罗丽珍还占有一些优势,她按着胡兰香扯着她的头发,嘴里骂的难听,大致与偷牌有点关系,胡兰香被突如其来的战斗打懵了脑袋,好在大脑反应的速度终于跟上了动作的速度,她掐着罗丽珍的腰部用力扭转。

罗丽珍吃痛倒在一边,胡兰香迅速骑在她的身上,两条胳膊轮的老高,挥舞着拳头砸在她的身上,罗丽珍被打的痛苦的叫喊着。

这时候朱德旺带领着炕梢部队强行将二人拉扯着分开,邓新平看的傻眼,以她的智慧确实无法想通,居然还有人会为了几张废掉的扑克牌大打出手。

罗丽珍被强行分开以后喘着粗气血压飙升,原本就青紫的嘴唇颜色更暗了,眉头之间的横纹,代表她的心脏在老早之前就出了问题,可是她顾不上这些,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趁着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朝着胡兰香的脸上狠狠的抓了几把,顿时血痕就显了出来。

胡兰香的儿媳妇李秀英,为了早上与婆婆争吵的事情懊悔不已,她早早就做好了午饭,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的行为,特意为婆婆准备了她喜欢的大虾蒸蛋,虾是去年春节的时候冷冻在冰柜里的,只有特别的日子才会拿出来享用。

她从鸡窝里取出新鲜的鸡蛋,敲碎蛋壳把蛋心取在大碗里搅打,掺加够量的清水和盐,在放在锅里蒸个半熟,这个时候打开锅盖,把剥好的大虾摆在蛋液上,在撒上香葱和一点植物油,盖好盖子继续焖蒸。她心理盘算着和婆婆胡兰香讲和的话,并且嘱咐丈夫五分钟后取出就匆匆出门去拴住家寻回婆婆胡兰香。

李秀英打开门,正看到罗丽珍朝着胡兰香脸上抓的那几把,只觉得汗毛竖起,一股怒火被点燃,她可不是普通的小女人,她李秀英拥有着三十九号大脚,一直战斗力惊人。

她从身后抱着罗丽珍的后腰,奋力一甩就把她甩出去老远,罗丽珍大脑晕眩坐在地上找不到方向。

胡兰香怕李秀英真的打伤了罗丽珍紧忙拦着她拉着衣服扯了出去,她们婆媳二人互相搀扶着,此刻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更多的话。

后来麻将桌被人从新摆了起来,接替他们的选手是从炕梢小队里选拔出来的,朱德旺的故事没有讲完就走了,害的邓新平有一点遗憾,只能坐着吴世琦的车回家了。

夜里邓新平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呆,她开始想自己的家了,更想小泥鳅。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触颇深,过去一个人关起来生活着现在与一群人生活着,原来最平凡的生活是这么,有滋有味。

由此而生领悟许多,她想起了倪国栋也同她一样,只是这茫茫宇宙中的一粒藐小尘埃,我们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人生更像是一场旅行,从本质上来说他没有对不起自己。

每个人都属于有自己,有独立的人生,总不过是两条太过靠近的平行线,互相怎么可以自私的占有对方,他有想做的事,和想爱的人。如果没做,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一生吗?

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悲伤去愤恨?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好好拥抱,离开了也要挥手告别送上祝福,与你结伴同行的这段道路上,受到了很多照顾非常感谢,我有共度一生的准备和随时离开的勇气,然后互相拍拍肩膀加油打气。

这不才应该是告别该有的样子吗!邓新平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

吴世琦把一只雪糕分享给她,邓新平吃着他拿来的雪糕与吴世琦告别。

这几天的时间他们像战友一样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她邀请吴世琦常来家中做客,吴世琦也傻笑着应合着她。

这是一段简单而灿烂的友情,她还拜托吴世琦,把买来的儿童自行车送给那个叫龙龙的小勇士,她没有能力对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好,但是可以对自己遇见的人好一些。

深夜邓新平在她梦中的小路里奔跑,小路两旁盛开着金色郁金香、银色的百合、还有七彩的玫瑰,一望无际,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奔跑着用她轻敲的脚步,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的加速中舒展开来,渐渐地腾空而起,她像一只风筝飞翔在湛蓝的天际,邓新平试着摸索着胸口的风筝线,它穿透了邓新平的身体。又丝毫不觉得疼痛,更像是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一部分。她缕着这条线看下去,想找出牵着风筝的人,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寻不着这条线的尽头。

咣咣咣!邓新平趴在枕头上睡的沉醉,被这剧烈的砸门声音惊醒,如果不是她早一步把门打,来敲门的人很可能就把门板震碎。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拉着一直疯跑,路上一只拖鞋跑丢了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大脑反应的速度,一直没能追的上脚步。

她被带到一间民房里,屋子里面围满了人,有的人在哭、有人在尖叫、还有人站在旁边吸烟,罗丽珍正躺倒在小炕上,昏暗的灯光下,她青黑的嘴唇紫色的脸庞渐渐变成了惨白色,身体正被人来回摇晃着。

邓新平见此立即疏散了人群,采取按压急救法试图把罗丽珍的生命从死神手里争取回来,她一边按压,一边指导大家快速拨打急救电话。

县医院的救护车正飞快的赶往罗丽珍的家,经过邓新平的急救罗丽珍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但是还处在昏迷状态,屋外的救护车刚好赶到,很快罗丽珍被抬着送上了急救车。

邓新平长输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一只脚穿着拖鞋,另外一只脚赤裸着,脚背上还依稀可见一只鞋印。

她镇定下来看到村长一家就站在大门口,这带给她很大的温暖,好像自己就是这个家庭的一位成员,他们担心着罗丽珍的病情,更担心邓新平的安危,站成一排急切的望着她,用眼神想她输送动力。

邓新平找了一双拖鞋也顾不上是谁的鞋子,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小屋里面。她疲劳极了现在只想躺着一动都不想动。

6

太阳还悬在山坡上没有完全升起,邓新平就被敲门的声音吵醒,她看了一下时间才四点过半,她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吴世琦,他兴奋着坐在三轮车上向她挥手,车上有他的哥哥吴世龙。

他载着邓新平向山边驶去,今天上午,他们的任务是去山间的小河寻找河鱼,这种生长在山里的鱼,在品种上没有什么优势,金贵在长期生活在纯净的冷水当中肉质紧致鲜美,是难得的美味。

吴家兄弟准备好了捞网鱼竿,为这次行程做了充足的准备,邓新平走在山林之间心旷神怡,老远的她看见薄雾从对面的山头上缓缓飘来,它穿过树林穿过山岗,迎面撞向邓新平,霎那间她的身体被这薄雾穿透周身清爽无比她要融化了,融化在这天与地之间,此时此刻她只想做这山河美景的俘虏。

薄雾很快褪去,连同她的烦恼忧愁,全都随着雾气飘散到九霄云外,只留下清透的身体与灵魂,这像是大自然对邓新平最后的洗礼,她搓搓脸蛋加入了吴世琦的捕鱼小队。

这条河水很浅,勉强没过脚面,最深处也只能触及五短身材吴世琦的膝盖。吴世龙日常很吵发言,摸起鱼来确是一把好手,他能准确的判断出究竟哪颗石头下藏着小鱼,待他找准目标,用手翻起石块迅速的掏上一把,十有八九都能将其擒获。

他两只手捧着小鱼扔向岸边,邓新平负责把鱼收集到鱼篓里,吴世琦的捕鱼水平不及哥哥吴世龙的一半屡次脱手,他回到岸边寻找了一块木片,向山根阴暗处走去,随便挖了几下就扯出了一条大蚯蚓,这蚯蚓的长度大过一只手,快要有小拇指粗细,邓新平知道这是一种常用的中药地龙,有定惊通络平、喘利尿等功效,可是见到这样活体的地龙还是生平第一次。

吴世琦把这条地龙拎到石头上截成数段,可怜的地龙拼命的扭转着自己柔软的身体,妄想与人类对抗,这个结局是不可逆的,最后被套上鱼钩丢向河里成了鱼儿的美餐,而鱼儿最后又是他们的美餐,他们最终没有成为美餐,成为活到最后的赢家。

山里的鱼儿单纯容易被欺骗,它们把吴世琦当成好朋友,只要丢下诱饵便快速上钩。一群鱼围着他的鱼钩争先恐后,有时鱼饵还没来得及挂上去,鱼儿已经咬钩了。就这样他捕鱼的速度,很快超越了哥哥吴世龙。

邓新平兴奋极了,鱼饵用光以后吴世琦挖出地龙仍在大石头上,她负责用木片截断,连续几次以后,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挖地龙截成小段递给吴世琦的任务。

小河两旁都是低矮的树丛,时常有蜘蛛吊着线下来探看他们的捕捉情况,邓新平手里备着一根棍子挥断它的丝线,蜘蛛掉在地上收起其四肢,观察周围情况随时准备跑路。邓新平没给它机会,一脚踩在上面,像是报了这么多年的仇恨。

她感觉到自己像一个野人一样,周身充满了勇气的力量,无论是黑色的还是咖色的,黑黄相间的还是红棕相间的,它们披着什么色衣服都不足令她畏惧。

她在一棵树干上发现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线型蜘蛛,体积少说也有家庭版的二三十倍,她拎着棍子触碰它哪条腿,蜘蛛便抬起哪条腿,最多一次同时抬起五条腿,主体保持纹丝不动,最终线形蜘蛛大致是不削与这么无聊的人类共舞,缓慢的爬向了高处。

吴世琦兄弟的捕捞工作也进入了收尾阶段,他们收起鱼线再向鱼篓里填上一些清凉的河水,带着邓新平原路返回到三轮车上。

他们走后,树林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松鼠从洞里探出头来视察周围的安全情况,盘踞在树下的乌梢蛇选择继续前行。他们在这片山林里带走了什么,只有河水知道。

吴世龙的媳妇董丽丽站在院子里迎接着他们,由于她平时进城打工,已经是家里极少出现的人物。她热情的扶着邓新平跳下三轮车,带着吴世龙去准备今天的午饭。

吴世龙不仅善长捕鱼更擅长烹饪鱼类,董丽丽是他最好的搭档,媳妇负责给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丈夫负责在院子里升起两个炭火炉,趁着邓新平回去收拾行李的功夫,夫妇二人加快速度赶在中午做出一桌美味的深山鱼大餐。

吴世龙在炭炉上摆上一只砂锅倒入少许植物油,待油温升高扔进佐料炒香,在加入一大勺朝鲜族辣椒酱继续翻炒添水,待水沸腾以后在把董丽丽分好的一小碗泥鳅鱼添加到汤锅中,配菜下入豆腐,最后盖上盖子。

忙完这些以后,吴世龙转头又去腌制其他的鱼类,不给自己闲下来的机会,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提前精心设计好的,不给自己留下一点空档。

一大碗鲜鱼被撒上料酒,无需姜片去腥,这些鱼儿长期生活在寒凉清澈的河水里,已经拥有最好的去腥剂。加入少许白糖可以帮助鱼肉锁住自身水分,下锅前拌入一点食盐在裹上精心调配的面糊,才刚一下入油锅中,隔着老远也能嗅到锅中飘来的香味。

等到每一只鱼都炸好以后就捞出沥干,片刻后又从新扔进油锅复炸一次,只为让这些小鱼更加爽脆。

董丽丽端来了一碗杂鱼,杂鱼是鱼篓中最小只的那部分,大多数还未涨至成年就不幸的被捕捉回来,吴世龙把他们放在案板上剁碎,在将刚才炸鱼的油锅倒空,把这些鱼儿倒入锅中大火翻炒,接着配上他独门的佐料,最后加入一碗冷水,现在只需盖上锅盖焖制,待汤汁逐渐浓郁,收成一碗半干的鱼酱出锅,这些平时被丢弃的小鱼杂,在精心烹饪之下也可以别有一番风味。

眼看吴世龙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董丽丽也把另一只炉子上的砂锅撤下来摆在地上,她打开盖子撒入香葱在重新盖好利用余温闷香。

等到邓新平打包好行李出来的时候,所有菜品已经集结完毕,她坐在桌子前,为没能帮上忙感到难为情。

董丽丽给各位平分了一碗手擀面,大家加入鱼酱搅拌,邓新平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搅拌,顾不上吃相将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口中,鱼肉自带鲜甜即便不加入配料也能美味可口,何况这碗鱼酱出自吴世龙这样的烹饪能手,何等的美味。

她一边吃一边点头,已经来不及说什么话来赞美了。接着又夹起一只炸面鱼放在口中,外表酥脆肉质脆嫩的鱼骨已经酥的可以一口咬断,这可真是令人感叹的美味!

从捕捉到制作,再到品尝都可以是一种享受!她干掉一大碗鱼汤还不过瘾又,填了一碗。在这样的夏季喝着辣的流汗的鲜汤,最能排除一年中体内郁积的寒气。

午饭过后,她与村长一家逐一告别,邓新平刚才收拾行李的时候,悄悄在吴世琦的枕头下面塞了两千元钱,比起她收获的感动,现在唯一能付出的只剩下这一点点金钱而已。

吴世琦骑着三轮车将她送往车站,她坐在客车上向吴世琦挥手,吴世琦也向她挥手,他们互相注视着,用微笑当作彼此之间最真诚的祝福。

当我们有了全新的感悟,对过去嚎啕大哭。曾经走错的路,跪着也要从原地爬出,加油吧邓新平!余生还有很长的岁月,你需要加油了,她对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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