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念低头,“属下听说了。”
孟雅之又道:“他是金科的状元,项城悦。”
绝念没有回答,只站在孟雅之的身后,做一个忠诚的聆听者。
孟雅之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半晌沉默后,绝念忍不住稍稍抬头,偷看坐在铜镜前的孟雅之。
五年时间,当年跪在地上的奴隶少年已经长成了手拿宝剑的铮铮男儿。
而一身华贵的公主也褪去了稚气,到了适婚的年级。
孟雅之对着铜镜梳妆,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绝念听。
她道:“人人都说,父皇溺爱我,所以不顾群臣反对,说只要我同意,便将我许配给他。可你说,如果我不嫁给他,吴国连连败退,总有一天,会在胡国的逼迫下将我交出去吧。”
她垂眸。
自小就懂得太多事情的女孩,眼眸中尽是悲伤。
曾经的绝念羡慕贵族的生活,羡慕光鲜亮丽,锦衣华服。
可现在,他却想带着这个女孩逃离这里。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忽被拉近了许多。
就像五年前,她蹲在他的面前,目光平齐。
孟雅之道:“我答应他吧,本公主答应他吧。”
喃喃自语的话。
绝念看着孟雅之的背影,竟变得大胆起来,脱口而出,“公主,你真的想嫁给他吗?”
孟雅之轻笑,笑容很甜,但绝念太了解她。
他知道这笑是假的。
孟雅之道:“他对本公主很好。”
绝念的唇瓣氢气,“他……”
“他呀,一看就是蓄意而为,在皇宫中的几次偶遇也都不是偶然,从一开始,他就想做我胡国的驸马爷。”
“他……”
“他呀,是蓄谋已久,不过那些为了接近本公主使用的小伎俩,细细看来,竟觉得可爱又有趣。”
“他……”
“他是本公主该嫁的人!”
孟雅之几次打断绝念的话。
绝念再开口时,孟雅之的声音忽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甩袖,打掉了桌上的一盒胭脂。
胭脂的盒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响,破裂开来。
绝念没有再开口,可还站在原地,也没有跪下。
半晌后,绝念垂首道:“公主,是属下僭越了。”
孟雅之道:“半月后是本公主的成亲大典,这些银两,你去置办些喜庆点儿的衣裳,不要总是穿着一身玄色,驸马爷看了会害怕。”
孟雅之将碎银子放在桌边。
绝念应声,上前将银子取走,离开了孟雅之的宫殿。
自那日起,梅香公主要成亲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吴国,皇宫上下喜气洋洋,都在筹备梅香公主的成亲大典。
孟雅之每日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绝念见不到她。
她也不需要绝念每时每刻的陪伴了。
五年来,孟雅之不需要绝念的时候,绝念总会独自一人练剑。
只是,这次练剑的时间格外的长。
他始终没有停下来,一直挥舞着手中的剑。
寒冬腊月,他浑身是汗,最终筋疲力尽地倒在了雪地里。
他看着天空,忽想起许多年前,那个连站起来都不敢的小奴隶。
绝念终究还是缺席了孟雅之的成亲大典。
成亲的那一日,皇宫铺满红色的绸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驸马爷骑着高头大马走到孟雅之的面前,将一束花递到她的手里。
孟雅之盖着沉重的盖头,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能垂眸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的枝干。
她听见驸马爷项城悦的声音,“公主,你在我心中,宛若梅花,媚而不妖,分外美丽。”
耳畔有欢呼的声音。
“梅香公主和梅花,真配。”
身侧还有一些说笑的声音,孟雅之已经听不清楚。
她不会拒绝。
从她出生起,她就被人赐名梅香公主。
年年梅花开放,宫中的人都会带她一起去赏梅。
他们总说,她的名字和梅花相配,她的性子也和梅花相配。
她总是礼貌笑笑,从不言语。
人人都说,梅香公主好看,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
可只有那少年,在她面前练剑的时候故意将梅枝砍断,踩在脚下。
他道:“公主,你不喜欢梅花,对吧?”
“公主?公主?”
项城悦唤了几声,将孟雅之从回忆中唤醒。
她的眸间轻动,见项城悦牵着她的手,“公主,我抱你上花轿。”
下一秒,她的双脚离地,周遭的欢呼声那么大。
她的目光移向别处,看到的都是盖头的红。
她想,刚才她竟在自己的成亲之时想到了另一个男人,真不该。
说起来,那人总是穿着一身黑。
今日宫中喜庆,不知他用那银两置办了什么衣裳。
耳边欢闹,孟雅之合上双眸。
罢了,管他穿了什么衣裳。
孟雅之不知道的是,绝念没有用她的银子买新衣裳,而是在这一日买了很多酒,在远离皇宫的酒馆里喝酒。
他初时在皇宫外的酒楼喝酒,后来又觉得烦闷,干脆连夜离开了京城。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吴国的京城,也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和孟雅之离得这么远。
可是,他的心里只有一种感觉。
他不想看,不想看到孟雅之的成亲大典。
孟雅之很适合穿红色,可那身嫁衣他看过,太丑了,孟雅之穿上一定不好看。
京城里都在讨论这件事,绝念听着心烦,倒不如出来。
他就坐在京城边儿的酒馆里。
他抬起头,就能看见京城的城墙。
那墙里热闹,却是他最厌烦的事情。
他迷蒙着双眼,道:“掌柜的,再来一壶酒。”
“好嘞。”
掌柜的又拿来了酒。
绝念的目光轻动,见隔壁的桌子旁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蓝衣,眉目清秀却透着贵气。
那人正在看着他。
今日的绝念性子火爆。
绝念对着那人瞪了瞪眼睛,怒道:“看什么?”
那人摇头,“看城墙。”
闻言,绝念回头,他的身后正是吴国京城的城墙。
酒上来,绝念给自己斟了一碗。
他笑道:“今日吴国的梅香公主成亲,你却在京城外痴痴看着这城墙,怕不是想进去抢亲却没有那个本事吧?”
蓝衣的男人将手中的扇子收起,“我是看,这吴国最后的屏障,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