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若政师弟被杀,恐怕大师兄那边不好与大源皇族交代……”领头的黑衣弟子跪下乞求道,他与荣政本无深交,只是临来之时答应了大师兄,自然要信守诺言。
“秦重,你入门只比你其他几位师兄晚两年而已,可知为何如今在修为方面已是天壤之别。”老头手上暗暗用力,再加上万缕千丝深入骨髓,荣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徒儿不知,请师尊明言……”
老头所言,并无偏颇,抛开神剑门大师兄之外,其余三位师兄均已闭关深进,只有秦重一人尚未真正习得神剑门剑术精髓,所以此次跨洲执行任务才会派他跟随。
“因为、你不够狠,所以那两个老家伙才会让你跟着我……”老头满脸阴翳,看着荣政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就像看到了传他血染红梅的那个人一样。
老头松手,荣政就那样静静的悬在了空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钟神秀随手在路旁捡了根树枝,屁颠颠地跑上前去,隔着衣物在荣政身上杵了好几下,不解地道:“这年头,死人都会飞了?”
老头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脸笑道:“小兄弟好胆识,你不怕他死而复活给你一剑?”
“人是你杀的又不是我杀的,就算死而复活也应该先给你一剑,我怕什么?”钟神秀仰起脸问道。
“不,人是小兄弟杀的,在场这么多人都瞧见了。”老头信心满满地笑道。
钟神秀急了,跳到一块石头上面,指着老头的鼻子骂道:“你这老东西,莫不是想倚老卖老,陷害于我,你也忒不害臊,比我二师叔还不要脸。”
站在玉虚镜前无端被骂的锦衣隐者撸了撸衣袖,“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他骂那老头就直截了当地开骂好了,捎带上我作甚?”
白发隐者淡淡一笑,“谁叫你往日里没个师叔样,都把他教坏了,他在你那里除了喝酒吃肉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说完稍趁片刻,“不对,骂人也是从你那学来的。”
老头不怒不喜,围着这石头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少年,虽然自己许久未出那京云洲,可消息还算灵通,倒是没听说哪家收了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弟子,若稍加雕琢,不久之后的选仙大会定能拔得头筹。
自己生平未收亲传弟子,这少年或许就是上天的恩赐。
“你师傅是何人?你口中那不要脸的二师叔又是何人?可否告知啊,小兄弟。”
“能不能别套近乎了,什么小兄弟,我有名字的,我叫钟神秀,至于我师傅和二师叔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平常都是师兄师弟相称,不喊名字的。我师傅说了,人行世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等我回到山上也就不叫这个名字了,当然了,以前下山的时候我也不叫这个名字。”
“那你之前叫什么?”老头追问,希望可以从少年口中探得一丝关于他的师门信息。
钟神秀撇了撇嘴,“干嘛告诉你,你又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老头一甩身后衣袍,郑重其事地道:“贫道柳三,神剑门执剑长老是也。”
“你是柳三?”钟神秀跳下石头,很惊讶地问道。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正是。”
“我上上次下山救了一个卖豆腐的老爷爷,他叫柳二,可是你哥哥?”
老头感觉自己被这娃娃给耍了,那张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冷地道:“不是。”
“那也没关系,你们都姓柳,没准儿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不如这样,看在我曾经救过你们柳家人的份上,放我们走吧。”
“好……”老头豪爽地应了下来。
钟神秀乐得蹦蹦跳跳回到了大鸟身边,“鸡哥,我救你一命,改天记得请我吃饭。”
“……不过我想和你过两招,你赢了就放你们走。”
“输了呢?”钟神秀反问道,亏他还觉得这老头人不错,没想到还留了后话。
“输了拜我为师,随我回神剑门。”
“不可能!虽然我师傅比较偏心,二师叔也比较小气,但他们拿我当亲生儿子使唤惯了,我还得回山上给他们烧火做饭、端茶倒水呢。”钟神秀说这话的时候东张西望,特地放大了嗓门。
他现在只希望二师叔听到这番感人肺腑的深切告白可以赶紧把自己给救回去,眼前这老家伙确实厉害,单凭一招断剑残影就能把自己的退路封死,若真动起手来,他哪招架得住。
事实上钟神秀的二师叔确实听到了他的感人告白,而且也打算来救他,可他那偏心师傅给拦住了。
锦衣隐者刚想驾云来钟灵山,白发隐者就把神山给锁死了。
锦衣隐者:“咱儿子都快被人给打了!你还不让我去救。”
白发隐者一哆嗦,“什么咱儿子,注意措辞。”
“被这臭小子带偏了,口误口误。”锦衣隐者拍了拍嘴,可真是急糊涂了,“师兄,那柳三不是个简单人物,如今已是半仙之体,你真以为秀儿能接他两招?如若秀儿能打得过他,那柳三也不可能冲破五洲封印,从京云洲跑到乱石洲去,这五洲封印可是……”
没等锦衣隐者说完,白发隐者就打断了他,“师弟……你如果去便是着了秀儿的道,你细想一下,在山上的时候他可曾说过如此动情的话?”
锦衣隐者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
“所以他此番话语只是引你前去搭救而已,前几次他下山历练,哪次不是遇到危险稍一撒娇你就赶了过去。”白发隐者移步玉虚镜前,“这次我们只管瞧着就是了。”
难不成二师叔又喝多了?钟神秀疑惑万分,还不知道他的救星已经被他亲爱的师傅给拦了下来。
大鸟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提醒道:“钟什么秀,你要特别小心这妖道的剑。”
“鸡哥,不是钟什么秀,是钟神秀,你要记清楚,因为是这个人拯救了你,往后余生,你都要记住这个名字。”
大鸟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浪费个人感情,唏嘘一声退到了一旁。
等到柳三把剑亮出来的时候,钟神秀瞬间放弃了与他过招的想法,柳三的剑竟然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荣政!
原来柳三衣服上的金丝线浴血之后会化成一把乌金剑,柳三伸手,那些金丝从荣政的体内钻了出来,凝聚成型,化成了一把剑的模样,剑身泛有轻微的红色,估计是常年靠血滋养的缘故。
悬浮在半空中的荣政在那些金丝线从他体内出来之后就只剩衣衫残留在空中,钟神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神剑门的人怎么都这么恶心,徒弟往剑上擦血,师尊直接用血养剑。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钟神秀弱弱地问了一句,“老头,我现在后悔了,我们不比了可以吗?”
柳三这次的回答依然很痛快,“当然可以。”说完那柄乌金剑被他握在手中虚晃了两下,然后化成万缕金丝重新回到了衣服里面。
钟神秀赶紧溜回了大鸟身边,心惊胆颤地拍着胸口,“这神剑门的人用剑方式还真特别。”
“走吧,乖徒儿,随我回神剑门。”柳三缓步向钟神秀走来。
钟神秀左右瞅了瞅,发现这个方向只有自己和大鸟,并无其余神剑门的弟子,这才应道:“你是在叫我?”
“不然呢?”
“我又没输,凭什么和你回神剑门。”钟神秀不服气地争辩道,真要是改投他人门下也不是不行,只是这神剑门他是万万不会去的,太恶心了!
“临阵退缩,便是输。若你不服,我们可以过两招,反正你迟早会输。”
“比就比,以为我怕你啊,不过你的剑不能碰到我,你那上面全是血,怪瘆人的。”
柳三这次没有说话,直接就把那柄乌金剑重新唤了出来。
“等等等!老头,你这把剑好像没有剑头,是不是坏了,要不你带回去修好,我们改日再战。”
柳三诡异一笑,看着钟神秀旁边的大鸟故作高深地道:“如果我的剑头回来,恐怕你的鸡兄可要魂飞魄散了。”
钟神秀似乎明白了什么,趁机摸了摸大鸟,脸色忧愁地问道:“鸡哥,疼吗?”
“废话!往你身上扎个百十针,你看疼不疼!”说完一把把钟神秀推了出去,“好好比,不然去了神剑门那一把剑全插你身上。”
钟神秀站在柳三几丈开外,强装镇定,“出招吧,老头,为了鸡哥!为了正义!我一定不会输的。”
柳三起剑,正准备上前,钟神秀突然一声又把他给喝住了,“等等!我们隔这么远出招就可以了,免得你的剑碰到我。”
“你得寸进尺!你这般无理取闹干脆算你赢好了!”秦重气不过,插嘴道。
“未尝不可。”钟神秀快言快语。
柳三瞪了一眼秦重,扭头对钟神秀说道:“就站这,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乖乖和我回神剑门。”
柳三毫不磨叽,不再给钟神秀啰嗦的机会。
抬手出剑,浑厚剑气化为一只恶虎朝钟神秀扑了过去。这一剑快如闪电,气吞万里,霸道无比,钟神秀倒栽了几个跟头撞在山上,这才停了下来。
不过柳三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他只以为钟神秀的无妄真火是从口中喷出,却没有料到之前荣政的那把断剑被他施展断剑残影追杀钟神秀之时,钟神秀为了攻破此招喷了一记真火在上面,就是这残存的一丁点火星。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就算是半仙之体也难保不受伤害。
大鸟瞅准这个机会,趁柳三打败钟神秀最为得意之时冲了上去,和他动起手来。
“幸亏我在山上伙食好,平日里和二师叔抢鸡腿的时候也是以命相博,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点打架的经验,不然今天得被这老东西打死。”钟神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哼哼道。
这柳三还真难对付,看着挺不中用的一老家伙,不但心思缜密,手里的那把剑耍起来也是出神入化,不易近身。
钟神秀环顾四周,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大鸟和柳三身上,无人注意自己,贴着这山间石壁准备偷偷溜走。
通过玉虚镜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锦衣隐者恨不得一把把他拉回来暴揍一顿,之前表衷心忽悠自己去救他就算了,说什么抢鸡腿以命相搏也可以抛开不提,毕竟是事实嘛,可是他临阵脱逃自己实在看不下去,这已经上升到人格问题了!
“师弟,你看不惯他大可以去打他一顿。”
锦衣隐者:“师兄,我要打你徒弟,你不拦着我?”
白发隐者把手一抬,“我再拦着的话,我这手腕得被你捏断了。”
看到师兄手腕上青白色的指印,锦衣隐者脸色微变,解释道:“这小兔崽子现在是越来越气人了!”
“所以你把气撒在他师傅身上,恨不得把我的手腕给掰断?”白发隐者看着偷偷摸摸溜走的钟神秀打趣自己的师弟说,嘴角却是已经被钟神秀的动作逗得乐出声来。
“师兄,我觉得我们还是把秀儿捉回山上来,好好教导他如何做人,历练什么的都在其次,不然真等到选仙大会那天咱们师兄弟的脸都被这小崽子丢尽了。”
“哦,是么,我倒不这么觉得,你看他偷偷摸摸溜走的神情是不是和在山上偷吃时一模一样,既贪吃又怕被发现,我记得他之前在山上偷吃的时候怕我们发现,每次偷吃完都要跑到我们面前问东问西地试探一番,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注视之下。”白发隐者指着玉虚镜中的钟神秀笑眯眯地说道,一言一语皆是宠溺。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一直把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崽子一直留在山上,只是凡尘俗世之中还有一些事情在等着他去做,还有一些人等着他去见。
“可是师兄,就算那大鸟和秀儿没有什么情意可言,但是这样不打招呼就溜走,是不是有点不太道德,毕竟那柳三不是他可以单独应对的,若他们联手尚有一丝逃脱的机会,若秀儿逃了,那……”
白发隐者拂了拂手,示意锦衣隐者不要再说下去,“看来你平日里和秀儿抢鸡腿的时候心思真的全在鸡腿上,旁的一点都没有留意,慢慢瞧着吧……”
钟神秀逃跑的时候显然是心不在焉,走走停停,一会瞅两眼大鸟那边战况如何,一会抬头仰望山顶。
他的这番举动到底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正在与大鸟斗得难分难舍的柳三瞧见自己物色了许久的弟子要跑,伸脚就把崖边的一个石块朝钟神秀踢了过去。
钟神秀小腰一扭,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正在他暗自得意的时候,隐藏在石块后面一只无形的脚印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钟神秀的屁股上。
力道虽然不大,但还是让他身形一晃。
老头不忘借机挑拨离间,对着大鸟使了个眼神,坏笑道:“等你死了,我一定善待你小师弟。”
大鸟不满这老妖道的区别对待,先是对着他啐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之后朝着钟神秀吼了一声“蠢货!我死了你也跑不了,还不赶紧来帮忙!”
眼见逃跑无望还被那老头平白无故踹了一脚,钟神秀嚷嚷着就冲了上去,表面上看是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早已经把老头和大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你们两个打架就专心打架,还有机会往别的地方瞅,实在是太不敬业了!
老头望着攥着拳头咋咋唬唬冲向前的钟神秀,刚想提醒,这少年已经被他神剑门一重伤的弟子给绊倒了。
“哎哟!我去你大爷的,是谁偷袭我?”
大鸟一愣,这坑货确定是过来帮忙的?不是专门搞笑的?
“你这娃娃哪里都好,就是心智不太成熟,一会老练的像个大人,一会像个几岁的小孩……也罢,待我把你带回神剑门,好好调教几日。”老头十分疼爱地说道。
“你别趴在地上装死,如果不想认贼作父,赶紧给我爬起来帮忙!”
钟神秀:“哇,这都能被你发现!”
一昧与钟神秀置气的大鸟一不留神被柳三一掌打到了他的跟前,他和钟神秀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谁都不愿意率先起身。
大鸟恶狠狠地嘲讽道:“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本尊在前面和那妖道以命相杀,你倒好,躲在后面,为了逃跑,不遗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