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城。繁花似锦,城中也是热闹非凡。
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自从入城以后,钟神秀便一直随着这股人流,被他们挤来挤去,自己却是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去哪。为防和师弟走散,他还得一直抱着这一大团子,当真是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伤其心神。
以前下山都是由二师叔领着,逛的也都是些偏远小镇,路边摊主笑脸相迎,个个扯着嗓子,一声更比一声高。若是饿了,只需声音稍高一些,已经有人招呼“客官,吃面,您里边儿请”,钟神秀往往应声而坐,不等二师叔坐下,他便一碗面入肚一抹嘴角,跑下一家开吃去了。
可现在倒好,路边商品琳琅满目,莫说清声叫喊,就是粗着嗓子嗷嗷也没个人理你。钟神秀初入尘世,实在是想不通是何缘故,明明自己态度谦卑,温和有礼,张嘴闭嘴都是面带笑意,完全就是仿的二师叔那般,可这遭受的待遇却是截然相反……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赶紧滚开,莫要挡了老娘的财路。”一个油光满面打扮的人五人六的风骚妇人扯着公鸭嗓嚷嚷道。
钟神秀眉梢一紧,脸上的表情痛苦难耐。山下实在是凶险异常,时不时就有一些丑而不自知的恶女人跑出来吓唬人,也难怪师傅和二师叔不近女色,跑到山里躲着。
那妇人穿得也算正经,可语言实在是粗鄙恶俗,张嘴一个“老娘”,闭嘴一个“老娘”,极其难听,钟神秀正欲开口回骂回去,看到那满脸横肉,还未张嘴,胃里已经在翻江倒海。
好在有几个客人到来,那妇人忙着招呼,这才没空再理会钟神秀。钟神秀转头想要致谢,想想还是算了,一来那恶妇人就在跟前,二来那几个客人嘴里说着“老板娘,快快过来,和那小痞子多费哪里口舌,赚钱得劲”,虽然听不懂好赖话,但看那奸笑的嘴脸,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钟神秀抱着狗师弟,郁闷至极:“师弟,之前下山的时候二师叔说世间繁华,切勿贪恋,我却觉得是苦海无涯,恶鬼横行,要不我回去一把火把那丑八怪的摊子烧了,祝她早升极乐,顺道出口恶气。”
狗师弟摇了摇头,心下觉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师傅和二师叔花了十年时间培养出如此刚正不阿的歪脖子树,实在是可喜可贺。
就在他们师兄弟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大汉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来人眉眼间有一道疤痕,胸膛裸露在外,腰间别着一把让钟神秀觉得有点眼熟的刀。
叮当三声,三个铜板砸在钟神秀面前,“三个铜板你收好,这条狗,大爷我要了!”
钟神秀和狗师弟闻言皆是一愣,瞅他虎背熊腰的模样,这是要仗势欺人,还打算强买强卖?也不知是哪来的愣头青,估计一会有他受的。狗师弟狡黠一笑,缩进了钟神秀的怀里。按照往常套路,一般都是钟神秀逼迫他去其他仙山湖乱溜达,等到他失足被擒,这坑货才要大喝一声“呔,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欺负我师弟!”旋即闪亮登场,大杀四方。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不过,钟神秀此刻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还有闲心和这种角色纠缠,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不卖。一边去。”
狗师弟大失所望,仰头看了一眼那面容不善的来人,心想这年头当个坏人也不容易,他挑眉咧嘴装了半天大尾巴狼,可惜压根儿没入这坑货的眼,当真无趣。本以为他会气不过出手教训,可却偏偏无精打采的晃了过去。
一不惹事,二不生非,三又难逢敌手,这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把师傅或者二师叔给招过来。漫漫修仙路,可真是遥遥无期。
“等等!大爷让你走了吗!”那大汉反手搭在钟神秀的肩头,看这样子是吃定他了。
钟神秀扭过头来,皱了皱眉头,有气无力的道:“那你想怎样?”
瞧他说话这幅口气,大汉更加的肆无忌惮,嚷嚷着:“大伙儿过来给我评评理,先前这少年要卖狗,我见他可怜,心想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便给他三十个铜子买了下来,权当是江湖救急,大不了日后等他有钱了再赎回去,可这少年却是恩将仇报,不仅将这狗拐了回去,反而死不认账,丢给我三个铜板就想糊弄了事。我虽样貌吓人,可实在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家中尚有老母需要赡养,往日里也就靠杀猪摆摊儿挣钱,三十文钱在各位眼里可能不值一提,可于我来说忙碌一日也不过才挣个十几二十文,若是救急也便罢了,可若是被人骗了去,我实在是心有不甘,愧对家中老母啊……”
好一个彪形大汉,不但倒打一耙,三言两语之间更是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凄凄惨惨戚戚的悲惨处境,现在的凡人可真不能小瞧了去,狗师弟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钟神秀默不作声,周围的人渐渐倒向大汉一边,对他指手画脚。
“小小年纪,游手好闲,竟然做出这种勾当,令人不齿。”一书生纸扇一收,气愤难耐。
“孩子,你就把钱还给人家吧,这年头谁挣钱也不容易,何况他家中还有老母,你有手有脚,干点什么不好?唉……”一老者苦口婆心,婉言相劝。
“要我说啊,直接将他送到花城主府中,打他个五十大板,这种没管教的少年最为可恨,想必到了花城主跟前,他才肯低头认错,大伙儿瞧瞧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滋滋滋,实在是无可救药。”书生一步当前,咬牙切齿的道。
“使不得呀。”人群之中一中年男人出声,慢步上前。
“我说兄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使不得,他小小年纪便坑蒙拐骗,你怎么还替他说话。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书生甩开纸扇,呼呼的扇了两下,火气更盛。
“不不不,各位千万不要误会,只是近几日城主有要事在忙,这等小事,还是不要惊动他了。”中年男人拱手作揖,对看热闹的各位微微施礼。
那大汉道:“多谢各位好意,倒也不用大费周折,只要这小子将那三十文钱还给俺,便算了罢。”
“什么三十文钱,地上那几个小碎子么,你想要就只管拿去,反正本来就是你的。”钟神秀抱着狗师弟,至今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从头至尾都没把这大汉和那一群看热闹的当回事。
“你……怎么如此无赖,骗了我的钱,竟如此心安理得。”大汉现今还是一副被骗得好苦的惨样,明明是个杀猪的,却偏偏演得像头待宰的肥猪。在瞧瞧这一大帮子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怕是他们心眼里觉得此刻还不够热闹。
狗师弟眨眨眼睛,一抹笑意自他眼中一闪而过。
人外人,局中局,当真好计谋呀。
钟神秀拍了拍狗师弟的脑袋,在它耳边嘀咕了两句:“去吧。”便把它放在了地上,而那狗师弟更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的跑开了。
“这这这……还了得,罪证都被他给放跑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多嘴。
那大汉也是着急,眼见那狗跑了,先前被他丢在地上的三个铜子也不知道是被谁趁乱捡了去,伸手就要去捉钟神秀,中年男人伸手一拦,道:“依在下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这钱由我替小兄弟出了,大家赶紧散去,若是传到城主耳朵里,大伙儿可都得到花府一坐咯。”
钟神秀这会儿才有心思瞧瞧这中年男人,面容白净,一看便是饱经世事之人,这样的人跑来当个和事佬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可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如各位卖我叶家一个薄面,改日若是诸位来到繁星城,在下必定好生招待,今日就暂且散了吧。”
此刻原本最应该盼望着息事宁人的钟神秀却是第一个不领情,道:“卖什么薄面,不需要。”
周围原本将要鸟兽散,他这一嘴倒好,乌泱泱重新聚起来一大帮人,个个神采飞扬,人群后面的还要踮起脚尖,恨不得爬到房顶看看这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中年男人被驳了面子,倒也没恼,只是小声道:“我是为你好,在这繁花城,你这等小人物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不如听我一句劝,就此息事宁人罢。”
这话钟神秀没入耳,倒让那义愤填膺非要将他置于死地的书生听了去,他一甩衣袖,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城主的人驾临我们这繁花城,想必这位小哥也是你们繁星城的人了,难怪不让我们送去花府,敢情是怕丢了你们繁星城的脸。”
“你休要乱讲,我们繁星城民风淳朴,断然不会有坑蒙拐骗之人,我只是见你咄咄逼人,这大汉又只顾自己辩护,而这位小兄弟木讷寡言,我怕他受了委屈。是才甘愿出钱让两位解了这桩恩怨。”中年男人据理还证,依旧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兄台这话的意思,这位屠夫还不能为自己解释?倘若如你所言,这位小哥又不是没长嘴,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帮衬,我看你分明就是和他一伙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是大汉和钟神秀之间的纠葛,此刻这两位反而有些喧宾夺主,搞得钟神秀有点不太自在。倘若现在走了,那为自己开罪的中年大叔肯定颜面扫地,可若是不走,这个书生唧唧歪歪,实在烦人。
钟神秀就这么环臂抱于胸前,置身事外的随各位看官瞧着热闹。
喧宾夺主的那二位不遑多让,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片刻功夫已经将事情的严重性上升到天下苍生的境界,而现在讨论的重点也已经变成了谁才是哪个祸害苍生的罪人。
钟神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有一次他随二师叔下山买米,恰巧看到两位妇人因为邻里小事发生嘴角,出于好奇便多看了一会,二师叔见怪不怪的道:“此刻你觉得女人斗嘴是乐趣,若是哪天看到两个男人当街吵了起来,那便是一种折磨了。”他问二师叔若真遇到又该如何,二师叔白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了句“当然是跑了”便拖着他回山上去了。
没想到今日还真遇到了。
书生山穷水尽,尖着嗓子道:“你少在这里转移视线,含糊其辞,就算按你所说,这屠夫刻意为难于他,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小哥难道就没有什么过错?假若不然,那屠夫为何不为难你我,又为何不为难在场诸位?”
中年男人此刻面容有些发红,看得出来这番争辩他确实下了功夫,手都气得有些发抖,他道:“枉你是个读书人,难道没听说过‘怀璧其罪’。”
“如今大兴修道长生,各洲之间也是渐有重武轻文之势,文人雅士极少出门,像今天这种引经据典博古论今的“盛况”在我们乱石洲可以算得上是难得一见啊,精彩精彩。”人群之中有人喝彩道。
随后便有人鼓掌,接着有人喝彩,接着有人吹嘘,接着……
钟神秀便发火了,“嚷嚷什么,不就是没见过两个大老爷们当街吵架么,孤陋寡闻。”其实他是在恼火为何所有人都听得懂“怀璧其罪”,偏巧自己听不懂,免得一会自己尴尬,这才发飙。
他这一嗓子再次将所有人跑偏的目光重新拉了回来,那书生道:“今日若不赔礼道歉,你是如何也走不了的,今日你也莫说我仗着读过书便欺凌于你,你有何冤屈,只管说来,是非公道全凭在场诸位裁决。”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朝人群使了个礼。
钟神秀随手拨开中年男人,走到那书生面前,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好意思的张开了嘴:“我没读过书,也没见过世面,有一事想要请教于您,望先生解答。”
书生见少年谦卑有礼,恭敬有加,也不好做作,便低下那高傲自大的下巴,伪笑道:“只管说来。”
钟神秀接着道:“刚刚听先生所言,博古通今,我十分佩服,旁的我也没有听懂,不过这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委实不懂,明明拍的响呀。”
书生自觉风雅,甩着手中那把纸扇洋洋自得,“真是笑话,我还以为是什么千古难题,这等芝麻绿豆大的问题,还来问我,你也太瞧不起我,就算是你身后这位,想必也不敢说一声拍的响。”
书生笑里藏刀,自抬身价还不忘踩别人一脚,在场众人有的佩服他言语犀利,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手段低劣。你只管自己发光发热,又何需去吹灭别人的灯,苦读圣贤书,在世枉为人。
钟神秀身后的中年男人刚要还嘴,便被他拦了下来,他道:“依先生所言,一个巴掌断然是拍不响的。那,若是我拍响了,先生又该如何?”
书生脸上神情轻蔑,双手合扇,道:“若能拍响,愿凭差遣,绝无二话。”
钟神秀往后退了半步,躬身行礼,道:“言尽于此,那只好得罪了。”
旋即起身,扭腰甩臂,“啪”的一声震耳欲聋,那书生整个人直接横飞了出去,钟神秀吹了吹自己泛红的手掌,看着惊呆的众人,道:“不知我这一巴掌有没有拍响,各位可听清了?”
没人应他。钟神秀只好把那被他打飞的书生重新拉了回来,他一手扶住那书生,一边唯唯诺诺的问道:“我将将打了一巴掌,不知先生是否听清了?”
那书生此刻脸肿的像个猪头,嘴角淌血,站都站不稳,刚想开口,几颗牙齿倒先蹦了出来。
钟神秀见他这幅惨样,心中不忍,眼中带泪道:“误伤先生,我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我们还有约定在前,不如这样可好?若是先生觉得我刚刚拍的够响,那你便点头,若是不响,那便摇头。”
不远处趴在桌子上等候的狗师弟笑得乐不可支,终于有人可以理解同意点头拒绝摇头的痛苦了,有趣有趣。
那书生尚有一丝意识,刚想摇头,钟神秀有所察觉,扶他的那手暗暗用力,书生疼的龇牙咧嘴,一颗牙又掉了下来,瞬间点头。
围观众人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是打在书生脸上,可那一巴掌都能直接将他扇飞出去,刹那间便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个个往后退了一步,先前有几个和书生一伙的,这会儿正准备拔腿开溜。
钟神秀眼神一扫,学着书生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道:“我与先生有约在先,拍的响是前话,履约那便是后话了。我倒无所谓,本就是坑蒙拐骗的市井无赖,可先生是读书人,定然十分看重这些,万万不敢教他难堪,所以,接下来我便依先生所言,开始处置他啦。”
“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那这热闹当然要看到散场,各位就请等着瞧好吧。”
周围几个,瞧见少年嘴角笑意,顿觉不好,纷纷又往后退了一步,如此一来,这地方便宽敞了许多。
钟神秀反手又是一巴掌,道:“再让诸位听个响。”书生的另外半张脸也跟着肿了起来。
他又道:“我没读过书,不过也有一位师傅,平日里他对我颇为严厉,每天都嚷嚷着要我练功夫,我却从来不听,不是偷懒睡觉就是故意惹他生气,每次下山的时候都要托梦给我,不是嘱咐我戒骄戒躁便是要我万事隐忍;我还有一位师叔,往日里总是假不正经,喝酒吃肉,赌博作乐样样精通,可每次有危险,他都是第一个冲出来救我,他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途,不必理会闲言碎语,若是遇到心烦之人那便一脚踢开,出了什么事情他替我担着。我一向很听我二师叔话的呢。”
钟神秀面色红润,捶打了那书生两拳,果真一脚将他踢到了天上,待他落地,骨头咔咔作响,肋骨不知道已经断了几根。一把将他揪起,却是再也站不稳,只能坐在地上。
对视片刻,钟神秀道:“处置完毕,先生海涵。承蒙您今天良言相劝,我日后定当改过自新,今日先生为我颇费口舌,我于心不忍,这般处置也是想让先生卧床多多休息几日……几月,还望先生好生修养,日后再有机会定要上门请教,听先生谈古论今。今日实在受益匪浅,再次拜谢。”
众人惊叹,这少年……真乃逗人取乐一把好手,手段之高明,言语之精妙,心思之缜密。万不能惹。
钟神秀一拜,那书生便倒地不起,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人刚想喊一句“死人了”,被钟神秀一眼瞪的直接咽了下去,他道:“死不了,我特地帮先生舒筋活血,还能延年益寿呢。诸位要不要试试?”
众人连连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下,钟神秀身边更加空旷,除了书生躺在地上,便只剩下那中年男人和要别巨刀的大汉离他稍稍近一些。钟神秀扭头,道:“差点忘了正事,还没赔钱呢。”
他缓缓上前,将大汉腰间的刀拔了出来,“这位大叔,是非公道暂且不论,不如我们简单一点,就用这刀做个了断。可好?”
听到这话,大汉吭哧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道:“公子饶命啊,俺就是双溪镇上一杀猪卖肉的伙计,昨日送猪肉到花府,今早正准备回去,刚走到城门,这书生就找上了俺,说让俺拿着三个铜板买下公子手里那条狗,那些话都是他教俺说的,不然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公子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在场诸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这书生的主意,如此为难一个少年,恶言相向,真不是个东西,活该有此下场。先前那苦口婆心劝钟神秀还钱的老者呸的一声,许是觉得自己活了一把岁数还被人骗,羞愧难当,便离去了。
钟神秀把刀塞到自己腰间,冲着各位一抱拳,道:“没热闹看了,各位赶紧散了吧。”
瞬间,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呼啸而去。
大汉抬头,哆哆嗦嗦的问道,那额头的疤痕也因为擦拭额头的汗珠一并擦了下来,“公子,那俺能走吗?”
钟神秀倒也大度,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那大汉如蒙恩赦,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朝城门而去。
中年男人心情复杂,在钟神秀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口齿不清的也不知说了什么。
钟神秀扬声而笑:“除恶务尽,义无反顾,溢美之词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