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的位置并不在勇士之家,而是在山背面的陡峭崖壁上。这里已经不属于风区,远离人烟,一片蛮荒。
罗汀被克拉科带到了这里。
崖壁有一处凹陷的地方,可以稍微遮风挡雨。还有茅草搭起的简易床铺,和一个燃尽的篝火堆。
“这是我曾经苦修过的地方,”克拉科怀恋起了过往的岁月,“六十年前,我还年轻,刚成为了战友团的先驱,也是雪漫的第一勇士。但发生了一件让我心灰意冷的事情,我便在这里隐居了一年。除了仆人送上食物与水之外,我没见过任何人。”
“一年?”罗汀惊讶道,“一年不与人接触?一年没有娱乐?”
克拉科点了点头,“刚开始日子确实黑暗,但半年后,我看开了,与这里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又过了半年,我彻底隔绝了人世,也彻底掌握了这具肉身,我才出山。”
“我也要像你那样苦修?”
“没错。但我会多给你一把未开锋铁剑,一个金属训练假人。你的苦修除了磨练意志外,还要磨练战斗技巧。”
“我明白了。”
罗汀的目光坚毅起来。
“艾拉会给你送来水和食物,一天两次。”
“不陪我训练?”
“不。你只有自己陪自己,还有这本书。”
“书?”
“我编写的战斗传记,详细记载了我一生中一百三十六次印象深刻的战斗。”
罗汀赶紧拿了过来,翻开随便看了一篇。克拉科的记载果然详细,包括对手的身份,精神状态,如何出招,为何失败,经验总结……罗汀能想到,里面应有尽有。
“这可是一个宝库啊……”罗汀惊喜道,“为什么不发表?”
“我还有最后一场战斗没写下来,等写下那场战斗,我就可以完结这本书了。”
“有这本书,我的苦修一定不会枯燥!”
炉火月七日,罗汀正式开始苦修,除中午和傍晚送食物的艾拉外,他见不到任何人。岩壁旁除了石头和杂草,再无旁物。罗汀能互动的,只有剑,训练假人和书。
炉火月八日。罗汀粗略的浏览了整本战记。克拉科的一生的胜利无数,只战平过四个人,巴尔古夫的父亲,乌弗瑞克的父亲,盗贼工会的前任领袖和一个疑似黑暗兄弟会的成员;只输过一个人,一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
艾拉送来的食物非常简陋,煮熟的麦粒、猩红的沾盐肉块、一小壶清水。罗汀并不在意,直接吃了。
炉火月九日。罗汀开始挥剑,一直从早上练到了太阳下山,练习的十分认真。他开始细看战记。艾拉送的食物没有变化。
炉火月十五日。罗汀到如今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希望艾拉能先开个口。战记已经看完了,他开始摸索,把经验融入练习中。
炉火月十六日。罗汀想用钝铁剑刮胡须,把下巴弄伤了。食物还是没变,他已经有点厌烦了。
炉火月十七日。罗汀想用钝铁剑挖石坑,存水洗澡,失败了。
炉火月二十日。罗汀疯狂练习,直到力竭。
炉火月二十一日。没有练习,又开始看战技。
炉火月二十二日。梦到了回吟风阁,和琳达莱迪亚聊了一晚上。
炉火月二十四日。几天都没睡好。主动和艾拉说话,但艾拉没有理他。
炉火月二十六日。怀疑克拉科派艾拉来是有原因的。
炉火月二十八日。只盯着艾拉发呆,梦了艾拉一夜。对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霜落月一日。又开始练习,铁剑快被磨成柱子了。
霜落月三日。第三次看战记。烦躁,焦虑,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霜落月六日。小雪,自言自语。
霜落月十日。时而癫狂,时而自闭,吃不下东西。
霜落月十一日。用龙吼喷死了叽叽喳喳的小鸟,又伤心的把它埋葬。
霜落月十三日。希望克拉科能出现。希望艾拉能多呆一会。
霜落月十五日。天气回暖。强迫自己看第四遍战记,有所新悟。
霜落月二十日。训练假人被砍坏,但不影响挥剑。
霜落月二十三日。坐了一整天,心很平静。已经把艾拉视为无物。
霜落月二十五日。食欲恢复,睡了个好觉。
日暮月二日。开始看第五遍战记,感觉很舒畅。
日暮月七日。仿佛回到了灵魂状态。
日暮月十日。大雪,宛若新生。
日暮月十三日。折弯了铁剑,不再训练,因为不需要了。
日暮月十六日。觉得鸟鸣很好听。
日暮月二十四日。除进食外,冥想至今。
“龙裔已经大成了,他的心智比我们想象中要成熟的多。”
艾拉拜见了克拉科。她每日都会来此把罗汀的情况报告给先驱,并说出的自己的看法。
“他是龙裔,应该如此。”
“你真的认为他能清除我们的诅咒?”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艾拉突然变的歇斯底里起来,“那你有没想过,圆环根本不想摆脱这诅咒?我们已经把诅咒化为了力量!”
克拉科眼神变的冷漠起来,“得病一日的人,会坚信自己的病会好转;得病一年的人,则开始慢慢放弃希望;得病一辈子的人,可能再也不去追求痊愈。这是病人的心态。但我们不只是病人,还是医生。这病来源于我们自己,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要去治!”
“这会让我们失去那股力量……相当于断肢!”
克拉科已经不想再争论了,“去,把龙裔带出来。”他下令道,“苦修结束了,他可以回吟风阁了。”
当夜,雪花轻飘,天空的双月分外的明亮。罗汀看着月亮,一刻也不眨眼。
“龙裔……你的苦修结束了。”
这是罗汀近三个月来第一次听见人声。艾拉充满磁性声音让他的心弦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站了起来,在地下留下了白雪未染的最后一块角落。
“结束了……”
罗汀淡然长叹,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清洗一番。”
在勇士之家里,罗汀泡在温暖的池水中,细细品味苦修中的点点回忆。想到自己癫狂的那段,他不禁笑出了声;想到自己对艾拉的幻想,他又不禁摇了摇头。
隔壁。只用一块薄纱遮掩的地方,也放了一池温水。半晌,一个靓丽的魅影进入了其中,脱下了衣服,娇躯慢慢划入水池溅起了些许水花声。
“艾拉?”
罗汀从那双大长腿看了出来。
他疑惑了。
“是苦修的最后一场考验?还是她自愿的?”
只要轻轻一撩,罗汀就能把她看光。如此短的距离,他甚至能听到艾拉因舒适而加粗的呼吸!
“可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罗汀了。”
罗汀自顾自的洗澡,直到几分钟过后,艾拉轻轻撩起薄纱的小角。
她递过来一块刀片。
“什么意思?暗示自切?”
罗汀第一时间想到。
“把胡须剃了,头发也整理一下。克拉科为我俩准备了一个仪式,我在天空熔炉下的密室里等你!”
说完,艾拉出浴,在薄纱后擦起了水渍,然后推门而出。
“克拉科的安排?”
罗汀不明白了。他进勇士之家到现在都还没见到克拉科,让他心中生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