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恐惧压倒而来，莫殒先是感到全身的细胞开始颤栗，紧接着由身体传来的抓狂感让他的心开始疯狂跳动。他慌忙的看向四周，那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随时都会扑向他将他吞食殆尽。
至此莫殒彻底慌乱，他的左脚绊上右脚跌向了地面，并狗吃屎般滑行了一段距离。
而身体回应给他的“慌”却还未停下，他迫切的想要从地上爬起又或是转身。可他费劲全力也只不过抬起了一只指头。
“给我起来，给我起来啊。”
他哭喊着将牙咬的咔吱作响，可却没有一点办法。他趴在地上，而身后黑暗中传来的不安已经彻底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他，那东西很慢却越来越近。他开始气急败坏。
“动啊，快他妈动啊。”
又转而哀求。
“求求你，动吧……”
直到他感觉那东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莫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可他的心却跳的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跃出胸口。
莫殒听着心跳，绝望的等待着这无比漫长的一秒钟。
而下一刻，莫殒只觉得脊柱传来了及其痛苦的感觉。那仿佛有人拿着电钻钻入他骨髓疯狂搅拌的痛感。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不，不。”
他挣扎着扭动着，试图让自己的身体远离那根钢针，而冷汗早已布满了他的额头，大张着的嘴巴也在渴求着更多的空气，直到鲜血映入他的眼中。
莫殒的内心开始不甘就这么死去，促使着大脑识图把每一秒都拉的更长，而他除了思想还能穿梭，眼睛飘忽不定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困倦、痛苦以及被拉扯的心理。力气一点点从他身上抽离的感觉清晰无比。他不断的祈求立刻死去，却又在漫长的绝望中不停拉扯。如同一个循环，洗刷着你的心让你成为死亡的忠诚信徒。
所幸，痛苦终究让他睁开了眼。
从梦中醒来。
莫殒感受着由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心慌感，他急忙翻身摸向了床头的开关。
明亮的灯光瞬间刺痛了他的眼。让他的脸扭曲成了一团，他死撑着没有闭上另一只眼睛，警惕的巡视着周围，却又因为心慌带来的恐惧预感，将头缩回了被子里。
这是一种及其不妙的感觉，极度缺乏的安全感让他想要警惕周围，也让他有一种会看见及其恐怖的东西的强烈预感。
在惊恐和不安中，他又试探性的看了几眼，直到心慌的感觉彻底消失他才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莫殒扶着脑袋长出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的他，渐渐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细小麻痛感。他伸了伸懒腰，尽可能的舒展自己的身子，让那种感觉好受些。
“我是怎么睡的？”
他念叨着，拍了拍自己的脸，在强烈的尿意催促下。起身朝厕所走去。
卧室门外的客厅里一片漆黑，这让莫殒的心咯噔了一下，黑暗带给他的除了脑补的恶鬼，还有梦境的回忆。他开始退缩询问自己是否要忍忍直到天亮。
可强烈的尿意果断否决了他，他多么希望有一个能够让他不必去往厕所的尿壶，又或是其他什么。
可他现实只能让他走出房间，跑向客厅的开关，打开明亮的灯，以驱散他心中的鬼。
他重复着如此，直到整个家被点亮，他也还是不敢用背去对着厕所的门，似乎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只有照亮一切的光，和紧贴后背的墙。
他松了口气，带着卸去“负担”的身子关上一盏盏的灯回到了卧室。莫殒躺回了床上，在这狭小的房间以及宁静的夜晚中，困意再次向他袭来。
在困倦里，他终于想起了刚刚的梦，便只好顶着不停向下闭去的眼，在手机的备忘录中，神游着写上一个个字。
直到他无意识的睡去。歪向一旁的手机上，不断闪烁的竖杆，都在自始至终的提醒着他这个故事才不过堪堪写下了一半……
……
莫殒再一次睁开了眼，感受着木制品发出的腐味，以及外边争论不休的话语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将被子拉过头顶又用双手堵住耳朵，可依然无法阻挡那些争吵声。
“刘韦玄，昨天我家的羊又死在你家附近，这是已经是第几次了，你要是看不惯我你直说弄死我家羊算怎么回事？”
“羊死我这就是我弄死的？那要是那天你全家来我这自杀了，就是我给杀的？都给我滚。”
“你……你！刘韦玄！别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着，再过几天有你好看的，我看到时候你要怎么嚣张！”
“给我滚，拿不出证据，就别在我家门前叽叽喳喳。”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没完？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想那些没用的东西？”
在老人们的争吵中莫殒听见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她带着恼怒的语气盖过了所有人。
“哼，你们放心好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你们本来就应该走，我说了这事，没完！”
“……”
“……”
争吵还在继续，可是莫殒却已经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了，从传来的声音中他只能感受到一个词，混乱。所以他闭上眼睛将手捂的更紧，想要获得一丝尽可能的安静。
……
直到齐雪端着药碗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又睡了过去。
他接过药汤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什么，试探性将药贴上嘴抿了一口，嘴中传来的苦涩熟悉的让人反胃。他捏着鼻子没有犹豫的将药喝完，而后努力的让自己的脸不那么扭曲。
“把手给我”
莫殒看着她用三只手指按住了自己手的样子，再一次感觉到了熟悉。
“恢复的不错，如果你醒之前也有这样的自愈能力，就不会昏迷六天了。”
“对了，你还记得出事前发生了什么吗？”
莫殒一愣
“我昏迷了六天？”
“是啊，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他隐约的感觉到事情有一些不对劲，可熟悉的感觉只是在他面前摇晃无法触碰，让他无可奈何。
“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去外面走走吧，那样你的身子能恢复的更快。”
齐雪笑了笑对着莫殒伸出了手。
……
住着拐杖的莫殒走的很慢，他们走了很久才走过了田地来到村子的附近。
“我们绕过去吧。”
感受到身旁的齐雪停下了脚步，莫殒将看向村口打牌老人的目光拉了回来。他看向齐雪，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绕过了村子，沿着村外田地的岔路向山上走。莫殒已经卸下了一只拐杖，而齐雪依然不放心的扶着他那半边的身子。
树上的蝉不停的叫着，路边的池塘混浊的水里也有鱼不断打起波浪，扑通的声音像是在制造安静的假象。
又过了许久，两人终于看见了一块稍显平整的山地。这里已经不再有那么多的树遮蔽天空的太阳。
他们坐了下来，依靠着仅存的阴影。尽管天气有些燥热，可要在这里寻找观看风景的地点确实不易。
莫殒看着远方的村庄犹如蚂蚁一般的人们堆积在一起。他们围在许许多多的桌子前多手舞足蹈。
有的人笑的仰头挺胸，有的人说着话挥舞拍打着手试图传递更多的情绪。
还有的人拿着锄具准备进入农田，又或者拎着大包小包背上行囊朝着村外的货车走去。
在蝉鸣带来的喧闹中，宁静的假象并没有给莫殒带来一丝幻听。所以他看了片刻就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环视周围，打量着这个地方。
山谷包裹着整个村子，只留下了一条并不算宽的水泥路供人们进出这片山林。
它蜿蜒着，避开高山断崖，没入树林不见踪影。尽管莫殒已然身处高处也只能堪堪窥见它若隐若现的躯体。
也许在那之后它通向了繁华的都市，也许在那之后他还是一条山间小路。
莫殒伸了伸懒腰，顺势躺在了草地上。上方的树木将太阳遮的严严实实。倒是远方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什么阴影一直在舞动着。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齐雪。
“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村里的人？”
“嗯？”
齐雪疑惑的看向莫殒。
“喜欢？他们？哼……”
她的语气开始变的和刘老头一样充满不屑。冷哼一声后便回头重新看向天空。
莫殒看着她的侧脸，可在那之上除了担忧便是迷惘。他收回了眼神，没有再问。
可片刻后，齐雪开口了。
“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在我父亲失踪，母亲死后。他们就把村子里发生的一切怪事推给了我们，把一切归结为我们带来了厄运。
并用尽方法栽赃，制造那些不存在的流言试图驱赶我们。
连原来的亲人都打起来主意。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有放弃。……来了，人们……”
莫殒伸直了耳朵，朝着齐雪挪了挪却也只能勉强听见一些她口中近乎低语的话。
“他们还想着抢走我们仅有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在这个……的时候。”
莫殒又凑近了一步，可依然没有听清她最后说的是什么，所以话语结束了。
“抱歉。”
莫殒将头再一次低下，或许是在为没有听清最后的话而道歉，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好奇而道歉。
“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尽管她的表情虽然并不像话语那般宽容，但是她还是勉强的笑了笑。
“我们再走走吧。或许我的腿能好的快一些。”
莫殒从地上撑着缓缓爬起。齐雪也上前架起了他的另一边身子，重新走向了树林之中。
时间过的很快，不过是转眼片刻，已然晚霞漫天，老人不知何时站在路口静静的看着前方缓缓走来的两人。
霞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交织在一起，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张牙舞爪。
“走吧，该吃饭了。”
……
莫殒夹起面前少油多盐的菜送入口中，伴随着土味，咸中夹杂着淡淡的苦。
他呆着脸呢喃着
“有些焦了。”
老人的动作可见的顿了一下，而后便是破口大骂。
“给你吃的就不错了，瞧你那短命样，嫌七嫌八，怎么不自己做，菜焦了怎么。还能要了你的命？”
“不，不是，只是，有些熟悉。”
随着叫骂传入他的耳中，莫殒才回过神，他急忙抬起头挥舞着手看向面前的老人，尴尬的笑了起来。
“好了，好好吃饭，不许说话。”
齐雪轻轻敲了敲桌子止住了想要再次发作的老人。
老人沉默了，他狠狠瞪了莫殒一眼后便继续将饭扒入口中。或许他也尝到了菜的苦味，微微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厨房再次陷入了安静，直到齐雪将碗放回桌上，擦了擦嘴。
“爷爷，等等我再带他去走走，争取尽快恢复。”
“嗯。”
老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
上山的路还是那么不好走，不过风景确实很美。也算的上没有浪费自己走这么些路的脚程。
很快他们停了下来，莫殒也看向远方村子的倒影，有些出神。
“我从小就喜欢来这里。”
“从小吗？”
“是啊，这里很美。”
“可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什么？”
她低下抬起的头，疑惑的看向莫殒。
他也看向她，嘴角微微翘起
“艳火腾飞。”
“砰”
巨响之下村子的房屋纷纷被点燃。火光照亮了莫殒的脸使他的笑容变的诡异。
齐雪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可她再次看向时莫殒时，莫殒也在慌张的看着她。而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的疑惑。
“幻觉……吗？”
“村里怎么了？”
莫殒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考。
“快，我们回去。”
她抓起莫殒的手，丢下了已经不再需要的拐杖，急忙朝着屋子跑去。
……
村子里已是火光冲天，燃烧的房屋和越发清晰的惨叫不断刺激着齐雪的心。
而莫殒也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变的越来越紧。
“没事的。”
她没有回应只是加快速度，绕过不断向村外逃跑的人们，去往更加后方的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