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路上,一路都在告别。
楚辞来到的时候,宋雨薇窝在顾惜怀里低声啜泣。
开车将两人送进局里,女同事张玲领着宋雨薇去采集证物。
随后,鼻青脸肿的绿毛和骂骂咧咧的七彩祥云分别被两位警察同志架着走进来按到椅子上坐好。
“干了什么事老实交代!”楚辞走过去一巴掌扇在杨祥云脑袋上,像地头蛇一样恶声恶气。
顾惜靠墙坐着,远远的看着楚辞飞扬跋扈,像极了纨绔公子哥,谁知却是个每月领着微薄工资的人民警察。不自觉笑出声来,笑声像夏日树荫里的清新薄荷,细细品能品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舒服劲儿来。
楚辞不知什么原因正好往顾惜这边看,看到顾惜的笑容后跟着笑起来,无声,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却像雨后飞云之下的彩虹般好看。
顾惜笑容依旧与楚辞隔着两个来回走动的警察对望,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
“我靠!老子是最冤的好嘛!你打我你又打我,你怎么不打他,他个绿毛龟才是最应该挨打的那个,呜呜呜”杨祥云小鼻子小眼,长相小气奸滑,硬生生因委屈变成个可怜的小动物――被抓了的吱哇乱叫的老鼠。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掉落,杨祥云越哭越大声,越嚎越委屈:“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子,因为多年兄弟跳楼了,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还打…打我,把我打死算了,我不活了!我死也要拉上他垫背!”哭得眼泪鼻涕糊满脸,说着一跃而起扑到绿毛身上拳打脚踢。
一众人正沉浸在他天大的委屈说词里,没想到他会突发攻击。
绿毛吓得双手紧紧抱住头,从椅子上跌落倒地,缩成一团。
“你个孙子,你不配做我兄弟,老子瞎了眼和你做兄弟。”杨祥云被三个反应过来的警察箍住手脚,拳不能打脚不能踢,气的脖子脸通红,挣扎着四肢在空中不停比划,唾沫星子乱飞。
警察把杨祥云带到里面,单独留下绿毛:“叫索浩是吧,说说吧。”其中一个中年警察学着楚辞的语气匪里匪气问绿毛,楚辞听得面色如常。
绿毛一开始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嘭~
楚辞大掌拍桌猛地一声响,吓得绿毛哆嗦着又一缩:“坦白从宽,你不说等他说完,你就完了。”
一……二……三……四……
顾惜背靠着墙头微微后仰,垂着眼皮双眸盯着绿毛心里默数。
无聊时数数,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
……五……
“我真不是故意”沉默五秒,绿毛开口是难听的沙哑,“其实我两年前就喜欢方圆,可是杨祥云看不起我说癞蛤蟆甭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还不如跟他好好干,干强干大之后自然有美人相伴……”
绿毛嘴张张合合,顾惜看着看着眼皮忽然沉重到像被千金压着抬不起来。耳边走路声、皮鞋哒哒声、打电话的声音、空调呼呼转着的声音、楚辞摔打东西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渐渐减弱消失。意识模糊之际顾惜心里惦记着好像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还没做,来不及细想大脑已陷入无边黑暗。
绿毛的口供听得差不多时,张玲手放在宋雨薇肩膀上领着她走出来,女生脸上泪迹已干,神情恢复正常,不似之前恍惚不安。
楚辞看向二人,与张玲对视时后者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宋雨薇看见顾惜坐在墙边睡着了要去叫醒,张玲松开手让她去。然后走到楚辞身边轻声说:“都说了,人证物证都有可以定罪。”
楚辞眼神放到墙边正在揉眼睛的顾惜身上:“我送他们回去,剩下的你们处理。”
“好。”
顾惜睡得深沉,被宋雨薇轻轻摇晃两下肩膀,软软的喊醒。睁开眼睛才想起自己还在警局,抬起手腕看表时间不早了,刚要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座位距离窗口近,窗外水汽迷蒙,风顺着窗缝溜进来已有初秋的凉意,外套安安静静待在身上,上面有成年男子特有的味道,很好闻。
顾惜正对着外套发呆,楚辞大步走过来一把抽起外套穿在身上,带起的一阵风让顾惜彻底清醒。
“醒了就起来,送你们回家。”楚辞说着掏出车钥匙走在前面。
顾惜站起身,宋雨薇乖巧地跟在身后。看着楚辞的背影,顾惜回忆起楚辞‘家访’那晚,巷子口被吴凯乐李安生撞见时他还是一身制服,进到院子和爷爷奶奶说话前便脱下警服搭在手里,身上只穿件纯白背心,顾惜浅浅一笑,微摇头问自己那时没留意的事为何现在记得这么清楚。
“你笑什么?”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楚辞打开车门回头问顾惜。
顾惜眼神疑问装作没听见。
“上车。”楚辞招呼二人。
宋雨薇打开后排车门坐进去,顾惜坐在副驾驶。之前宋雨薇要跳河,自己一把抱住,结果一抱抱到楚辞出现,抱了整整二十分钟,现在看到宋雨薇的脑袋顾惜的胳膊就酸,所以打算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美女同学,你家地址是哪里。”左手边楚辞开着车很温柔地问坐在后排的宋雨薇。
“啊~在服装厂那一块”宋雨薇支支吾吾,顾惜望着大路上的车灯,雨丝儿在车灯中一排排一列列斜斜飞洒润物细无声,天地间浩淼。
宋雨薇被班里同学嘲笑家长是捡破烂的废物,他有印象,今夜尤为清晰。
“就在这停吧~”路灯一排排像是夜里站岗的士兵,除此之外,这条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宋雨薇要求在这里下车,显然宁愿自己多走一段路。
聪明如斯,楚辞没多问,打开右侧车窗对下车的宋雨薇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宋雨薇点点头站在路边等楚辞开车离去。
楚辞踩油门离开,后视镜中宋雨薇的身影与他们背道而驰。
“宋雨薇被欺负了”顾惜在陈述,楚辞能感受到少年清冷的目光,点点头。
良久,车中一直静默。
少年看向窗外,多少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来不及说再见。
“我作业忘记做了”顾惜突然想起忘记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转过脸严肃认真地对楚辞说。
楚辞瑞凤眼忽闪黑白分明,噗嗤笑出声,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看得顾惜后悔自己说出的七个字。
怕不是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