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尝了一口梁小鹅送来的饭菜,几乎忍不住又要落泪。
还是那个味道……
梁小鹅见得梁辛发呆,以为自己担心梁辛饿着,做得有些急了,可能味道不咋地,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味道没什么问题呀,想来是师兄内心悲痛,食不甘味吧。
不吃饭怎么行!
梁小鹅干脆夹起一块五花肉,直接喂梁辛:“师兄,这可是你平时最爱吃的,要不试试?”
“好!”
梁辛一口将肉咬进口里,突然伸手抓住梁小鹅的左手,一边跑着饭菜,嘴里咕哝着。
“我想通了,他是我的影子,她是你的影子,我还是爱的你,你还是爱的我。”
他不得不想通。
因为他没资格沉迷于幻境中,更不可能就此舍弃梁小鹅。
从今天起,他必须振作起来,迎接一场生死攸关的考验。
梁小鹅没听懂,也懒得听懂,心思全放到自己被梁辛抓住的手上,俏脸通红地将手抽了回来,轻轻拍了梁辛一下。
“师兄呀,讨厌啦!”
……
梁辛望着正忙着收拾碗筷的梁小鹅,道:“小卤鹅,师兄有个不情之请。”
“嗯嗯。”
梁小鹅头也不抬地应道。
“咱们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能不能在厨艺上稍微上点心。”
梁小鹅原本有些明快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怎么,我觉得挺好吃的,嫌难吃你找别人做去!谁稀得跟你过日子……”
话到最后,梁小鹅颜若桃红,声如蚊蝇,随后一甩手,扔下一堆狼藉,径直奔出房门。
倒不是她觉得梁辛的话轻薄唐突。
事实上他俩结为道侣是迟早的事儿,只是姑娘家还没过门呢,脸皮儿薄。
这次她依然没能逃出魔爪,被梁辛从身后给抱了个满怀。
梁辛拿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柔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又不笨,但凡上点心,就能把这点菜做得更加美味可口些,你说是不是。”
“我就不!”
梁小鹅微微挣扎了下,觉得肯定挣脱不了,便心安理得地窝在梁辛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心里想要是这样靠一辈子就好了。
她的这个愿望,立即就得到了满足。
“小卤鹅,咱们成亲吧。”
“嗯……啊,不!”
有点意乱情迷的梁小鹅随口应了声,突然意识到梁辛在说什么,迅速挣脱梁辛怀抱,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葱白小手无处安放,只能相互绞在一起。
梁辛见得这怜人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便将梁小鹅再次捉入怀里,拿手绕着她的青丝。
“为什么呀?”
“我……我还小!”
梁小鹅其实内心一百个愿意,可是她就是觉得现在成亲不妥,至于为什么不妥,她也不知道。
“十七了,还小啊!不行,我得想个法子,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哎,你去哪儿?”
梁辛正嘀咕呢,哪知梁小鹅听得此言,一下就想起了先前梁辛的丑态,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再次挣脱梁辛怀抱,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就是她,是的……”
梁辛没有追上去,而是静望着飞舞的妙曼身姿,心里虽然难免还有些失落,庆幸却已经占了上峰。
……
梁辛找到梁云峒,说他要和梁小鹅成亲,冲喜!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强大了,梁云峒岂会拒绝?
梁辛和梁小鹅本来就是梁丰埔钦定的婚事,再加上梁辛本是梁家这一代嫡长子,铁定会继承梁家基业,这样的乘龙快婿,上哪儿找去?
虽然梁辛脑子好像不大对劲,不过小鹅喜欢就好……
不过梁辛却说明天就成亲,在这之前,他还要带梁小鹅去祭祖。
梁云峒犹豫了:“这不合适吧,少主?”
冲喜也得讲规矩。
按封神世界的说法,四七便是灵魂向阎罗殿报道、在生死簿上验明正身之日,自此以后,此人便与其前世一切再无瓜葛。
若是在先辈神魂尚未归位前就成亲,哪里是冲喜,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而且梁云峒虽然姓梁,其实只是家主赐姓。
他本家姓宋,原是外地投靠此处的一介凡夫。
梁丰埔看他顺眼,便收做了家丁,后又传他仙术,替他娶妻生子,直至如今,已贵为梁门外族总执掌。
梁丰埔去世前夕,亲自召集门人,宣读了朝廷封赏令,指定家主之位传于梁辛,在梁辛修为未达炼气境前,由梁云峒暂行家主权力。
其实就是摄政。
无论梁云峒权力多大,始终还是个外人,最终还是要还政于梁辛的。
梁小鹅没过门就去祭祖,难免就会被梁家其他族人诟病——
你梁云峒想干嘛?!
梁辛直接就改了称呼,而且语出惊人:“无妨,岳父大人,天下要变了,梁家要散了,咱们得及早打算才是。”
梁云峒觉得梁辛的癔症又犯了。
“我没有癔症,一切都是我伪装的。岳父大人,我生而知之,您是知道的,相信我!”
梁云峒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梁辛,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少主,你饿了没?我让小鹅给你弄点点心吧。”
这孩子绝对是癔症又犯了!这是梁云峒的判断。
梁辛生而知之,几乎不是什么秘密。
哪有从懵懂无知的婴孩起,就从来都不喊自己父亲一声老爹的孩子?
几乎公认的结论就是,这孩子在喝孟婆汤时,可能撒了那么一点,量不足,导致前世印记尚有残余,才患上了这种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怪毛病。
梁辛知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便道:“就当是我癔症发作,我姑妄说之,您姑且听之。”
此言正合梁云峒之意,便束手而立,静等下文。
同样的场景,他经历了不止一次,经历多了,应对经验也就累积出来了。
你随便扯,反正过会儿你就会忘了。
“我爹是仙!”
梁辛第一句话就把梁云峒刺激得打了个趔趄。
仙人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除非被针对,否则根本不可能自然死亡。
也就是说,梁丰埔是被杀死的。
能杀死仙人的,再不济也是掌握了仙家手段的人或势力。
梁门什么时候竟然招惹上了仙家仇敌,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梁辛目中喷火,双拳紧握,义愤填膺:“是不是觉得此人杀死我爹,却并不灭了梁家满门,觉得不合理?更不合理的是,我为什么居然知道这件事?”
疯子的话,什么时候合理过?
梁云峒自然不会如此与梁辛说道,而是顺着他的意思,装出一副既困惑又悲愤的表情。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朝廷不管嘛?”
梁云峒稳定了下心神,觉得梁辛不像是癔症发作,心里一惊。
大周朝虽在六欲天,却不乏上仙坐镇,本就有代理天庭治理天下的职责。
只要大周朝还在,像梁门这种开国功臣建立的宗门,总是要特殊照顾一番,以示饮水思源之德的。
“且不说我爹身陨,朝廷本就脱不了嫌疑。就算此事与朝廷无关,它也想插手,可惜自己都泥菩萨过河,无法抽身了。”
“为什么会这样?”梁云峒越发觉得梁辛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修仙有成,加之身份特殊,常奔走于大周朝各地,也算见多识广。
在他印象中,大周朝虽然已屹立不知多少年,却并无颓势,反而有中兴迹象。
时至今日,更是达到了有史以来最辉煌的阶段。
朝代兴衰,无非民心所向。
时值盛世,周天子无为而治,政和清明,民生富足,虽不免藏污纳垢,却非主流,怎么就岌岌可危了呢?
梁辛好不容易平息了胸中的怒火,缓缓道:“天子不长生,有邪惑其性。”
梁云峒更不懂了:“您的意思是,圣上想长生想疯了,有邪修趁虚而入,祸乱朝纲?”
“可是无数年来的血泪教训已经证明,既然天子已享尽荣华富贵,再获长生,便与天道背驰了,他怎么还会中招?”
“而且就算中招,也得有个过程吧,我上月才从镐京回来,却是一点迹象都没看出来。”
梁辛冷笑道:“不是天子看不透,而是有大能觉得这个时代,他就应该看不透!算算时间,差不多就在近日发生吧。”
梁辛敢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的记忆里,真的多了一个前世陆嘉汇!
记忆中的前世陨落后,走过奈何桥时,恰逢十殿阎王之一的楚江王找到孟婆,与她传达地藏旨意,说不日地府将人流如织,需做好充分准备。
孟婆问起原因,楚江王含糊其辞,只说了整个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界四天,即将血染长空,苍生流离,世风败坏,妖魔遮天。
也正因如此,孟婆在神情恍惚之间,赠予梁辛的孟婆汤,短了分量。
梁辛还记得,当时短了分量的,不止他一个,而是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