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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哪里还有家?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安易就和孟子凡分开了,安易看到爸爸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他坐上车的时候,安程远正在打电话,看到安易上了车,安程远很快就挂断了电话。安程远打量着安易说道:“儿子,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挺好的呀,你怎么今天来了?以后不用接我了,我自己没问题的。”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你妈妈让我早点接你回去,她可是忙了一下午做了很多好吃的。”

路上花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到家了,当安程远父子俩一进门就被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包裹了,“我的宝贝儿子回来了,快看看,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清蒸鲈鱼。”说着,陈静还使劲捏了捏安易的脸。

安易一时应付不了陈静似火的热情,赶紧找了个借口躲开了,“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安易在洗手间慢慢地洗完手,又认真地把脸也洗了一下,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以后可能会面对很多像今天这样的不适应,这才刚刚开始,要努力忘记“白璐”的身份,做好“安易”,相信自己可以的,加油!耶!

当安易回到餐桌上的时候,安程远正和陈静低声说着什么,看到安易他们神色显得有点慌张,安易看到陈静偷偷捏了下安程远的胳膊,然后就听到安程远清了清嗓子说:“那个,小易啊,是这样的……”

“哎呀,还是我来说吧,儿子啊,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你喜欢音乐我们就支持你,不对,是你喜欢什么我们都支持你!以前是爸爸妈妈不对,我们只是自私的想让你帮我们圆一个大学梦,可是你就是你啊,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扼杀了你的梦,孩子,现在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说完,陈静长舒了一口气。

陈静这一段教科书般的发言让安易有些不知所措,也让白璐有些刮目相看,他打量着这个只有高中文化水平的有些大大咧咧的中年妇女,心想,这是多么深沉的母爱才能让她有这样的觉悟啊!

“爸,妈,以前是我太任性了,以后不会了,相信我,我会考上大学的,音乐我不会放弃,但是大学也是我一定要上的,我会实现我们全家人的梦想!”安易无比坚定的说道。

安程远和陈静此时已经被儿子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易,以前那个只知道伸手要钱,打架斗殴,极度叛逆的少年不见了?

“白璐”看着这夫妻俩的表情,脑补了一下安易的过去种种,感觉好像有点没把握好尺度,转换的有点过了,不会让他们看出什么破绽吧?

安易尴尬的笑了两声说:“这都是我从电视上看的台词,果然很感人吧?”

安程远夫妇长呼了一口气“是挺感人的……”

吃完饭,安易就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是家里最大也是采光最好的一间,房间的装修风格也带有明显的男孩气息,里面一应俱全,卫生间是带有衣帽间的那种,做了干湿分离的处理。阳台空间很大,那是安易用来健身的,放着跑步机、杠铃还有个沙袋,安易从六岁就开始学习跆拳道,现在已经是跆拳道黑带了。好像每个男孩都有一个英雄梦,安易从小就立志做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他也是这么做的,到处“见义勇为”,安程远夫妇没少赔别人医药费。阳台靠墙的一侧还有一扇门,推开门里面是各种乐器,架子鼓、吉他、钢琴等,都可以组个乐队了,四周的墙面都做了严格的隔音处理,有一面墙上还有个大屏幕,墙角各立着两台音箱,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安易的世界,可以看得出安程远夫妇对他们这个独生子有多溺爱了。

安易拿出老师给的试卷做起来,他大概看了看,试题应该不算很难,除了一些公式和概念性的题目,其他的他还能应付,最起码不会垫底了。

在安易做题期间,他隐约能听到房门那里有什么动静,他猜肯定是安程远两口子,可能他们还没有适应如此安静的安易,往常的安易一到房间可是能把房顶掀翻的。

接下来的几天,安易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一切都还算正常,除了去学校的卫生间遇到点小尴尬,还要应付一下孟子凡的“骚扰”,期间,安易也一直没有找到接近陆瑶的机会。

那天做完课间操,安易就被孟子凡拦截在了操场上,他手里拿着一张饭卡在安易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给你,答应你的。”

“你还真的办到了!行啊你。”

“那是!我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这是小爷我做人的准则。”说着,孟子凡拍了拍胸膛。

“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安易若有所思的说。

“哪来什么背景,也就是我朋友比较多,路子广一点而已!”安易看到孟子凡看他的的眼神有点闪躲,他想了想没再继续问。

俩人走到教室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我就说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上课呢,原来家里遭遇不测啊!”其中一个女生说道,语气间明显听到了幸灾乐祸。

“家里都发生这种事情了,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悲伤难过的,”有人附和道。

“你们是没见那个场面,太惨烈了!我爸爸说人都面目全非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女生得意地说,就好像她是第一时间爆出大新闻的英雄一样。

“你们背后说这些不怕遭报应啊?”安易没想到孟子凡就这样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

“怎么?说你了吗?你这么紧张,是看上那个冰山了吗?孟-公-子!”说话的正是之前爆料的那个女生。

“于萌萌!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我不敢打女生。”

“哎呀,我好怕怕!别以为你爸爸比我爸爸官大我就怕你了,你爸爸还不是因为裙带关系才上位的。”女生毫不示弱的说道。

安易看到孟子凡的脸涨得通红,拳头都快捏出血了,他上前拦在孟子凡前面,盯着于萌萌一字一句的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同学,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一帆风顺的呢!”

安易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客气,但是眼神已经杀死于萌萌几百遍了,再加上他占了海拔高的优势,于萌萌终于没再说什么,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陆陆续续的有同学冲进教室,“上课了,上课了!”,教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当路遥走进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安易,就这么一眼,安易马上意识到可能刚才陆瑶一直就在教室外面,对于里面发生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接下来的两节课,安易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没想到自己不负责任的举动给女儿带来这么多的伤害,他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无数个巴掌!

中午的时候,安易照常和孟子凡去吃饭,孟子凡一改往日的活蹦乱跳,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路,安易本想安慰一下,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可能是感觉到了安易的这种举动,孟子凡终于开口说话了,“对不起,我没有对你坦诚。”

“于萌萌爸爸是工大的于副校长,你爸爸比她爸爸官大,所以你爸爸是孟校长了?””

“是的,易兄,我不是故意隐瞒这些的,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不想发生今天的这种事情,从小我就因为父母的关系被区别对待,即使自己再努力都会被别人认为是靠父母,大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安易突然觉得这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心里其实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快活,他不觉地摸了摸孟子凡的头,说道:“大人的世界有他们的游戏规则,我们呢,就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的,至少我不会因为知道了你的秘密对你另眼相看的,反而觉得你更加可爱了呢!”

“只是那个于萌萌,从小就和陆瑶比,可偏偏又比不过人家,就只能说一些闲话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了。”孟子凡恨恨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瑶瑶这么多事情?你不是没和瑶……陆瑶同班过吗?”安易狐疑的看着孟子凡。

“我就不能听说啊,陆瑶那么耀眼,想不知道她的八卦都难。还有,你干嘛叫陆瑶的小名,你们很熟吗”

“我认识的一个熟人也叫瑶瑶,所以叫习惯了”安易慌忙解释道。

安易总觉得孟子凡对陆瑶过于关注了,他又盯着孟子凡说:“就这些?”

孟子凡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摆了摆手说道:“哎呀,算了,我都说了好了,是因为我爸爸曾经和陆瑶的爸爸在一个部门同事过,他们俩还竞争过部门领导,后来因为我爸爸的一个研究项目得了奖,就变成了她爸爸的领导,可是她爸爸不服气,非要说那个项目是他的,还经常找学校领导告我爸爸的状,这样我爸爸就和他爸爸变成了死对头,后来还殃及到了子女身上,我爸爸就想我也能各方面超过路遥,可我又能力有限,陆瑶始终都让我望尘莫及,这不就多关注了一下她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孟子凡说的这些,白璐也曾听陆平安提过,那段时间陆平安情绪很差,再加上女儿的出生,白璐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女儿身上,确实对陆平安有些敷衍。她记得那个时候陆平安经常在办公室加班,就是回到家也一头扎在书房半天不出来,她嫌陆平安不够关心自己和孩子,没少发牢骚。

“那天晚上”好像就是陆平安在和自己说着这件事情,自己的研究项目被别人拿来作为攀爬的工具,那天陆平安很绝望的说着这些,情绪几近崩溃,可是白璐无暇顾及,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漠不关心才让陆平安终于爆发了。

安易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感到心被一点点的撕碎,真相残忍的吞噬了他那一点点残存的希望。

安易和孟子凡来到餐厅的时候,看到陆瑶也在那里吃饭,她的旁边对面正坐着经常和她一起上学的那个女生,安易很想走过去问问陆瑶这些天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安易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和陆瑶说这些。

买好了饭,安易就径自走到陆瑶的对面坐了下来,孟子凡也赶紧跟了过来坐到旁边,陆瑶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吃饭。孟子凡则冲着旁边的那个女生笑着说:“好巧啊,郭美女,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对啊,子凡兄,你这和美女搭讪的技巧可是没什么长进啊!”那个女生撇着嘴说道。

“那要看跟什么样的美女了,级别越高我的技巧才会更加的出神入化!”孟子凡毫不示弱的说。

“哇哦!我看你是脸皮厚的出神入化了吧!”女生做了个鬼脸。

安易干咳了一声,打断两位无聊的斗嘴,对陆瑶说:“瑶瑶,不,陆瑶同学,我有几道题不会做,放学了能请教你一下吗?”

……

气氛一时很尴尬,那个“郭美女”不怀好意地看着安易,悠悠的说:“这位帅哥,你比他高明多了,和学霸的搭讪就是从请教问题开始的,继续加油啊!”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被她这么深度的一解析,倒显得安易有些别有用心,陆瑶应该会很反感吧?

“放学了来找我。”陆瑶说完就拽着她的同伴离开了,身后是两张呆若木鸡的脸。

“易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孟子凡盯着陆瑶她们的背影,半天合不上嘴。

安易将孟子凡的头掰转过来,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熟了?”,安易没想到陆瑶在学校竟然这么的孤僻,他问孟子凡:“她平时在学校就是这样的吗?”

“其实,陆瑶小时候还是挺活泼的,幼儿园的时候唱歌跳舞每次都最积极了,还有画画,她的画还得过奖呢!”孟子凡就好像在说自己一样,满脸的自豪。

安易知道陆瑶从小就喜欢画画,而且很有天赋,每次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画画,好像只有在画的世界里她才能得到快乐。

“好像是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始,陆瑶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有一次还和于萌萌打了一架,就是因为于萌萌说,她爸爸没本事还到处说领导的坏话”孟子凡继续说着。

安易记得那段时间也是陆平安喝酒最频繁的时候,他们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当时只知道和陆平安较劲,没有注意到陆瑶的变化。

下午放学后,安易看到陆瑶坐在座位上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拿着试卷走了过去。

陆瑶很耐心的给安易讲解着,安易也假装很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探讨一下,他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陆瑶,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都曾经那么的熟悉,他仿佛看到陆瑶趴在白璐的怀里撒着娇,使劲想让白璐亲亲她……

“我讲完了,你听懂了吗?”

安易一下子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啊,啊,听懂了,你讲的这么细当然听懂了,谢谢啊。”

陆瑶向窗外望去,安易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陆平安在教室外面来回踱着步,看那样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而且陆瑶肯定早就发现了,可是她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样子,还又问安易:“还有吗,不会做的题?”

“今天暂时没有了,外面等你的是你爸爸吧?你赶紧回家吧。”

“回家,哪还有家?”陆瑶自言自语道。

安易假装没听见她说的话,继续说道:“别让你爸爸等太久了。”

等陆瑶走出教室,安易目送着这父女俩渐渐远去的身影,他再也不能控制地哭出了声,这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安易就这样哭了很久,把他这些天来的隐忍和痛苦统统释放了出来,他自责、他内疚、他痛恨自己,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他的瑶瑶再也没有妈妈了!

安易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陈静早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了,看着安易走进门,陈静赶紧迎上来“怎么这么迟,饭菜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你先去洗个手。”

“妈,不用了,我今天没胃口,我想先休息一下。”

“怎么了,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当妈的总是这么大惊小怪。

“没有,我好得很,就是今天发现有好多题都不会做,对自己很失望而已,等会儿吧,等会儿饿了,我自己去厨房找吃的,您就不用管我了。”安易快步上了楼,也不管后面陈静还在那叮嘱饭该怎么热,碗在哪什么的。

陈静作为一个妈妈可以说已经很尽职尽责了,对这个家默默付出,对老公和儿子都照顾的很好,父子俩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且陈静的厨艺还特别棒,她好像在做饭方面有很大的天赋,没有她不会做的菜,只要是在外面吃过的美味,她回来总能做的不相上下,有时候还能超常发挥,自发研究出新的菜谱,她也对做菜乐此不彼。

在这方面“白璐”自愧不如,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白璐的厨艺算不上很好,但也不是很差,只是最近几年,她对家务有些力不从心,没有什么兴趣可言。

安易想着白天的事情,他又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他复活了这个身体,挽救了这个家,可是却让女儿没有了家。

不过幸好,幸好他还能看见她!

幸好他还可以陪着她!

幸好他还能保护她!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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