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地狱之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不相见。
诫山深处,渡灵殿前,曼珠沙华千年一开,植种之人等了千年花开,可怕等不了这再千年的花落了。
“渡灵姽茶,龙珏念你过往功绩,只身一人负任重多,宣处你因由疏忽。但刑,实实在在为包庇放纵之罚,你,可服?”鬼诫岩霄的语调从不会掺杂任何情绪,只今日这几处的停顿颇有些耐人寻味。
“呵,疏忽?灵都要散了,还要留着面子作甚?”姽茶的语调阴阳怪气,即刻变得面目狰狞,冲着虚无大喊道:“龙珏!你又为何,不去了我的灵元!千万亡灵何需我渡?我渡亡灵,谁又来渡我!”妮茶这满身血迹,无一是她的,却无一不令她痛心刺骨。她周身戾气弥漫,怒吼着,只剩怒吼。因为从那人灵元散尽起,她的千般芳华、万种风情好似也随之散去了。
岩霄半蹲下身,在她耳边轻道:“你以为,他不能吗。”
姽茶抬眼,直视着岩霄那不谙世事的澄澈双眸,“所以啊,这才是他真正残酷的刑罚,你道他为何不用我的灵元!我如此罪孽深重,为何不用我的灵元去杀他!”那一幕又重现姽茶眼前,最后这无力的抗争终也化作了无用的泪水,浸湿了眼睛,模糊了眼前之人。姽茶此刻连抬眼瞪着他都倍感无力,于是收回了目光,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摊坐在地上。
不知是什么让他不自觉地想上前搀住,岩霄疑惑,立马转身藏住了这瞬间的怪意,前跨一步,道:“难道你不该吗!你可知此战,灵散多少?元灭又多少?足抵你所渡千万亡灵。况且,他只是不想再因你而牺牲任何了。”
姽茶久不言语。似深深陷入了无尽悲伤一般。
背对着的岩霄垂下眼帘,将要抬手,开始聚灵。
“小石头。”姽茶突然开口,“久不这样叫你,许也是最后一次了,虽然你都长大了。”
岩霄本该开心这声久违的称唤,确也开心,只是此刻心疼更甚,所以难变神情,“你有何话?”
“对不起,此事……我最不该让你陷入这般境地。”姽茶渐渐平静下来,她忽然想起从前了,想起从前她也一直负着的执念。她知道自己不该强求,因为至少,眼前之人就还能安在。
“非但是我,谁都无辜。”岩霄始终心系万物生灵。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里有苍生,有万灵,唯独……”姽茶望着天际,眼里尽是过往,眼角有泪划落,“岩霄,他既为灵主,自是冷血无情,对谁都无一例外。可你不同,你还可选,你,只真心为他而用吗?”
岩霄有些以为她失了神志,却还是如此放不下,便解释道:“禁灵已败,已近消亡,即使你想重振,想复仇,我也无法帮你。”以此打消她的妄念。
“呵,你如此恪守规矩,怎能不忠心为他所用呢?哈,哈哈……既如此,我唯有以此次的亲身所历,最后一次教导你,莫要心生执念,莫要去追寻什么,尤其是让你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的,任何东西!”
这是岩霄再熟悉不过的口吻,上次听到是很久以前了,是在大家还不会相见无言的时候。在两人相伴的点滴里,那是姽茶对岩霄常有的口吻,一副师长模样的教导。其实长大之后,岩霄便不再那么爱听了,姽茶总说他是长大翅膀硬了。但岩霄只觉得,姽茶于他而言,非师非长,无需教导。
此话岩霄着实未理解透,不觉回身看向姽茶,“为何……“话音未起。
“因为我曾拥有的,所追寻的,都不剩丝毫。”
“不,……”可岩霄对她所言,皆有兑现。
“鬼诫,行刑吧,我该受的。”说完,姽茶合上眼,眼下的泪慢慢划落,落到了土里,浸入消失了。只是,你却生性少有言语。
岩霄似乎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指令,未尽言语都因她此刻一言一行而吞咽下去,手渐抬起,掌心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