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初上山时,全然不知什么是道,经书读得多了,懂了一大堆道理,只是对其真义倒迷惑了,越深读反而越不得其义。
“不懂就看,不懂就问,不懂就做。”
这是五松先生告诉他的道理,书里不能告诉他答案,所以宋准决定读书的事先放在一边,去向无忧子请教心底的困惑。
无忧子自打收了这一众徒弟,便很少外出云游,通常都在无忧涧旁的无忧台上打坐参道。
“哪位仙鹤道友,愿意带我去找师父,我这里先拜谢了!”
宋准在山上的翠波池边找到了带路的仙鹤们,遥遥作了个揖礼大声喊道。
这时,从池边飞出一只小鹤,挥翅到了他跟前,朝他轻鸣了几声。
“谢谢你了!”
宋准轻轻抚摸着它的长颈,然后翻身骑在了它身上。那鹤儿又欢快地啼叫了几声,便载着宋准朝山下飞了过去。
不多时,宋准就到了无忧台,拜别了小鹤,望见无忧子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似乎正在午睡。宋准不愿惊扰了他老人家,便放低脚步慢慢走到一旁,跪坐着等待无忧子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无忧子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盯着他缓缓问道:“你这傻徒弟找为师倒是件稀罕事,说罢有什么事情?”
宋准道:“弟子苦读经书足有五年之久,道理懂了不少,却心里实在困惑,何谓道也?”
无忧子问:“《道德经》可曾读过?道经开篇何讲?”
宋准答:“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无忧子问:“何解?”
宋准答:“大道无形,言不能说。”
无忧子哈哈一笑道:“书倒是看得不少,这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是你心里的道理。”
宋准心里疑惑,拜曰:“请师父明示。”
无忧子轻轻折下一片柳叶,问道:“此为何物?”
宋准答道:“柳叶耳。”
无忧子笑道:“樵夫闻之,谓之一叶;士子闻之,谓之一春;道人闻之,谓之苍生;仙人闻之,谓之一界;真人闻之,物我相忘;天尊闻之,此便道也。汝再回之,此为何物?”
宋准踯躅道:“道邪?”
无忧子拿起拂尘轻轻敲在他的顶上,大笑道:“错也!天尊之道,却非汝道。道生万物,万物皆有其道。吾之道非汝之道,大道无形,为师尚且懵懂,如何指教与你。你在山上已经学不到什么了,去山下走走看罢。”
宋准吓了一跳,问道:“师父,你是要赶弟子走吗?”
无忧子摇了摇头道:“你是要走,却不是赶走,亦不是当下要走。我且问你,诸弟子皆来向我讨要学些法术,你却为何不来?”
宋准回道:“弟子愚笨,道理尚且想不明白,怎么敢向您求法。”
无忧子乐了个忘形,拿起酒葫芦美美饮了一大口,这才说道:“乖徒弟,我有一妙法,能修玲珑心。大成者能通九窍,明察万物之奥妙,屏除百邪之阻障,固源培本,养精修神,乃是个升仙的法门,你可愿意习之?”
宋准急忙拜谢道:“弟子愿意!”
无忧子点了点头道:“那日后每逢子时,你便来此处,为师传授你妙法。切要记住,此事不得与其他弟子说之。”
宋准问道:“这不是欺瞒同门吗?师父,何以至此!”
无忧子乐道:“他们都不是真心求道之人,只盼着学些妙法便已知足。只是妙法须得配妙人,俗人哪有几回闻?黄金尚怕贼人惦,璞玉也得尘土埋。你既然学了妙法,不去声张即可,旁人无从得知,何来欺骗同门之说,不说何以言瞒?”
宋准点了点头,再次拜谢道:“师父,弟子明白了。”
无忧子抚须道:“明白就好,回去吧。虽然经书读着不懂,但多记总是好事,可不敢荒废了学习。”
宋准可没忘了为什么而来,又问道:“师父,您还不曾明说什么是道呢?”
无忧子叹道:“道?道?道?道尽只是一场空。我修炼已有七百年了,亦尚未得之啊!”说完,便挥了挥手不理宋准了。
宋准只好行了一大礼,便退下了。
瞧见宋准已经走远,无忧子又饮一大口酒,言道:“这般好苗子,我怎么教得?无松子师兄还是丢给你去苦恼吧!”接着哈哈大笑,再满满吞了好几大口酒,这才觉得满足。
宋准刚走出无忧台,正烦心怎么回去无忧峰。只见那小鹤便从天上展翅落到他跟前朝他鸣叫几声,宋准笑了笑:“好仙鹤,得再劳烦你送我上去了。以后我做了鱼羹,必当记得你的那一份。”
那仙鹤仿佛听懂了他的意思,围着他连连转了好几圈,显得十分高兴。
宋准坐着鹤儿,刚落在自家草屋门口,便瞧见林瑶的身影。
五年时间匆匆而过,当初的标致小丫头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窈窕少女,模样越发出众了。
林瑶看到宋准回来,便招着手喊道:“准师兄,我刚要找你呢。众位师兄都聚在了一起斗法,可有意思了,咱们快点去看看吧!”
不待宋准回话,林瑶便已经拉着他急匆匆走了,她可清楚这人的性子,你要是不主动些,只怕就是和一块木头在说话了。
两人刚走到后殿的庭院,就瞧见一大帮人正围着一个人有说有笑。中间那人嘴里念念有词,忽然脚下便生了祥云,直托着他飞了高约二十多丈,在空中兜转了几圈,这才落了下来。
众人大叫道:“好!”
那人面色十分满足,环抱一圈却只道:“不才不才,献丑而已,只是些腾云驾雾的法门罢了!”
这边唱罢,那边登台。人群里走出一个高瘦男子说道:“我也来给大家伙瞧个乐子!”
说完,也不见他念咒,只听他大喊一声:“剑来!”
便从口中吐出一柄金剑,迎风而涨,化作一棵小树大小,在空中飞来飞去打着转儿,实在神妙异常。那男子瞧见大家叫好,拔身而起落在那金剑上,御剑飞行了一阵博了个满堂彩,这才收了神通。
“我这御剑之术,诸位可还瞧得上眼?”
众人赞道:“实在神妙非凡!”
就连宋准也瞧得实在厉害,跟着叫着好。他这时明白师父话里的深意,先前还只当是师父藏私偏爱呢。
一群人各自显了身手,这斗法大会直到日落才收了场,众人都十分满意各自离去。
宋准不敢忘了师父教诲,吃过了晚饭又去了藏经阁读经。
直到临近子时,便去了翠波池唤了小鹤载他直奔无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