狌圆还在这样想着,
玄玲已经坐到了烤炉前,伸手拿了一条烤鱼,一面津津有味啃着,嘴里被烫得不住呵着气。
这烤炉,是何等模样。铜器,三足,上有一个锅兜,兜里明明晃晃摇曳着红红的炭火。炭火上燎,穿过锅底留下的整齐缝隙。烤得铁网上的鱼儿,嗤嗤作响,鱼香四溢。
玄玲吃着鱼儿,又顺手拿起地上的酒,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满而不溢,酒色艳红,盈盈闪闪,与月光交相辉映。
玄玲一口饮尽,忍不住拍手叫道:“好酒啊!”
有诗赞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狌圆抢过酒杯,劝说道:“快走,这个地方可不是久留之地。”
玄玲摇头晃脑,口里哼着小曲儿,递给了他一条香喷喷的烤鱼。
狌圆接过烤鱼,急急放回了烤炉上。
“快走,此地的主人,可是你惹不起的。”
“是么?”美食占领了她的味蕾,她现在只想吃一点,再吃一点点。
“这家主人名叫灵修子,是得道地仙,为人狠绝,整个城隍城,除了吃错药,没有人敢轻易踏足这里。”狌圆在她身后,着急地来回踅走。
“大哥稍安勿躁,待会主人来了,给他钱便是了。”
狌圆白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地反问:“你有钱么?”
“哼,胆小鬼,怕什么怕,大不了,我以身相许算了。”
狌圆气了半死,双手一摊,“爱走不走,你这个找出去的吧。”
一阵微风起,玄玲望北望,见一青年男子,手抱薪柴,缓缓走来。
黑鬒鬒的发儿,柳叶叶的眉儿。
高直直的鼻儿,柔润润的唇儿。
白玉玉的齿儿,冰冷冷的脸儿。
轻飘飘的身儿,细葱葱的指儿。
纤细细的腰儿,蓝盈盈的衣儿。
修长长的腿儿,白嫩嫩的肚儿。
大方方的教儿,虎脑脑的鞋儿。
玄玲看得痴迷,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美男子,地仙果然非浪得虚名。她眼冒金星,张大着嘴,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狌圆刚想转身涛走,可风书已经落到了烤炉的前面。
风书将柴火轻轻放到地上,
这人功夫高深莫测,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说吧,你要怎么赔我?”其声如幽幽琴瑟,清脆深远,又如美酒入喉,回味甘醇。
狌圆马上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递上,
风书直勾勾瞪着玄玲,
玄玲这才如梦初醒,她用食指指着自己下巴,反问:“你是和我说话?”
风书手一扬,内力牵引,一块木棍,风旋到手中。
他挺身直立,手中拿着并不是木棍,宛如一把威风凛凛的玉龙剑。轻风吹拂,蓝衣飘飘,战斗一触即发。
狌圆马上向后一跳,跳出战圈,他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灵修子大人,鱼是她吃的,酒是她喝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公子,你是人是妖?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么?”
风书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怒气消去了一大半。他蹲下身,给烤炉架柴火。
突地,他觉得一阵眩晕,捏着柴火的右手,不自觉颤抖。
“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玄玲试探性靠近,看他痛苦的模样,甚是关心。
啪嗒,木棍摔落到地上。
玄玲一把扶住了他,只见他全身颤抖,牙齿打颤,瞳孔放大。
眼中映着那轮圆盘似的明月,
风书一把推开她,身子在地上扭动。
“走开,不要你多管闲事!”
玄玲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让她想起了救治过的一只黑猫,孤傲决绝,不愿意轻易让任何人接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玄玲又是生气,又是着急,“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你家人知道了难道不会心痛么?”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六十年前,他们就被人杀尽了。”
玄玲试探性地走上前去,风书躺在地上,痛得不行,身子蜷缩,极力减少运动。
呀,
玄玲搭脉一瞧,他的脉搏跳动极快,肌肤宛如火烧,脸颊疼出层层虚汗。
“你忍一忍,我马上为你运功疗伤。”
玄玲扶他盘腿坐好,自己运使真气,双手加持,贴于肝俞魂门两处大穴。两股冰寒之气,从两处大穴,缓缓流入。一上一下,上至通天穴,下至至**。
而后气走周身,逐渐往丹田汇聚。风书调整呼吸,以气带气,将这些真气,带往病发的源头心房。
炉中之火,犹见微微甘霖,一点点逐渐熄灭。
狌圆一手摸着后腰的藏刀,他在想,现在是否要乘虚而入。
可当他与风书冷冰冰目光一触后,他便改变了主意,这人实在高深莫测,贸然出击,肯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风书全身舒坦,燥热逐渐消除,体内一冷一热两股力量相互抵消,身后飘出一股热腾腾的白气。
雨过天晴,风书总算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喂,你这是啥病啊?这么奇怪,”
“太近了!”
“这是什么病?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你离我远点!”
玄玲脸一红,收回歪看着他的头,拍着手,气呼呼从他面前起身,嘟噜噜嚷道:“哼,不说就不说嘛,生气干什么?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你走吧,你我恩怨相抵,钱货两清了。”
玄玲看着他微白的脸庞,自顾自地扣着手指头,“呐,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得的是什么病呢?”
“烈火焚心,无药可医。”这是他们伏羲一族,自从出生起,便被降下的天罚。月圆时分,烈火焚心,无药可医。
这生病起来,最是痛苦,玄玲小时候,得过一次重病,母亲日日照顾,一连半月,这才让她好转过来,让她难过的心,走出阴霾。
玄玲胸口闷闷,眨巴眨巴眼睛,她笑着大声说道:“公子,和我一起重回人间吧。大道三千,总能找到医治之法。”
“不要再自说自话,自以为是了。你对又我了解多少?你我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要做到这等程度?”
“我......”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只是不想看到别人如此痛哭罢了。
玄玲深吸一口气,朝他抱拳施礼道:“谢谢你的鱼,烤得真好吃。”
风书没有回礼,没有搭话,径直坐到烤炉前,斟满一杯酒,津津有味吃起了烤鱼。
“你还走不走?你不走,我可不管了。”狌圆砸着脚尖,不耐烦对催促道。
玄玲眉头一皱,转身便走了。
哎,玄玲一面跟着狌圆疾走,一面宽慰自己,有生之年能和这样的美人相遇,已是上天的垂怜了,自己就不要再苛求什么了。
再说,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旅途,我的家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她揉了揉脸,收拾好心情,不自觉便又加快了跟随的步伐。
他们穿一条泥路,泥路两边盛开着鲜红如血的彼岸花。
花的尽头,是一丛小树林。
“妹子,我们休息会儿,再走吧。”
玄玲坐到石头上,双手捧着下巴,痴痴地呆想。
狌圆站在她的身后,悄无声息从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他握着短刀,一步步悄悄地朝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