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放眼望去,尽是纷飞的雪。
雪中埋葬的,尽是那些逃难的人们。那座恐怖的城市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活物了,所有人都疯狂地从那里逃难而去。
夏稻好像世间的幽灵,观看着这个世界。
一个上了年纪的杂耍艺人在雪中吃力的行走着。背上的行李是他的全部家当,除了一些杂耍道具外,就是他大半辈子的积攒下来的积蓄了。
城市的灯火在前方不远处隐隐地闪烁着。那是人所创造的,代表着文明的光芒。
他喜出望外,心想自己的记忆果然还算是不错的,路线果然没有弄错。许多年前,他曾经在这地方表演并生存了相当一段时间。
婴儿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他皱了皱眉头,抬起手遮住拍打在眼皮上的雪片,眯眼朝着前方望去。一个瘦弱的男孩背着一个大包裹,身上穿着和体型明显不符合的旧大衣,怀中搂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在雪地中一浅一深地踉跄而行。
小小得身体滑倒在地,用胳膊紧紧地护住怀中那更小孩子,以防把她摔出去。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压在背上的大包裹却成了他的阻碍。他在雪中徒劳的蹬了几下腿,始终没能爬起。无奈之下,他腾出一只手将包裹解开,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很想把那个大包裹拾起来,但是体力已经到达了极限,怀里的和地上的,他只能选一个。
年迈的杂耍艺人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帮他捡起了那包裹抗在自己的肩上。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家的大人呢?”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围巾下显露出奇怪的笑容。
他没注意。
“唉,我懂了。你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到前面的城市去。也是难为你们能走到这里了......这该死的世道!”
他试图帮他抱着那个不断啼哭的孩子,他始终不肯。
无奈地笑了笑,他提着包裹领着两个小家伙走在前面。每踩下去一脚,就重重地将雪压瓷实,好方便后面的他踩着跟上。
她累了,停止了哭泣,沉沉地睡去。
他累了,停止了前行,弯下腰歇息。
他也累了,换了只手抱她,喘着气。
“到了,我先带你们找个旅店住下吧。得给这个小家伙弄点吃的才行......”
雪停了,他用尽所有的继续,在城郊的贫民区买下了一间极小的简陋房屋。
他已经了解到了两个小孩的身世,良心使他无法抛下他们独自离开,于是他决定把他们留在身边。
他轻抚着脸上一直浮现着诡异笑容的他的头,“从今天起,你就叫格温了!”
又转过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孩,“你就叫黛阿好了!”
他看着因为获得了名字而高兴不已的格温说道:“小子,你可以叫我格斯。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就这样,逃难而来的三个人相遇相识,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家庭。
格温努力地学习着杂耍,格斯说,他的脸很适合去做一个职业的小丑。只要稍加化妆,再配上一些足够滑稽的动作和神奇的戏法,人们一定会为他的表演付钱的。
格斯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当格温穿上黄紫色菱形格子图案的小丑戏服,脸上涂了白色的粉底,挂上一个红鼻头之后,人们再也不对他的笑脸指指点点了。反而会因为他的滑稽举动而频频喝彩,并丢给他不少零钱。
黛阿渐渐长大了。先天性的失明并不能减弱她对生活的热情,她热爱周围的一切,并努力地跟着格斯学习如何听音辨位和丢飞刀的技巧。她学的很快,飞刀也射的极为准确。不久之后,年幼的她就已经可以与格斯和格温一起在街头卖艺了。
人们喜欢他们,日子也渐渐过得好起来。
黛阿成年的那天,老格斯特地花了大价钱,从银匠那里打造了两副银质的餐具。并在上面刻下了祝福的话语。
他把这两副餐具分别送给了格温和黛阿,纪念那个大雪纷飞相遇的日子以及黛阿的成年。
然而不久之后,老格斯就被贵族的马车撞伤了。贵族打开了车门,丢给他几枚硬币,扬长而去。
昂贵的医药费拖垮了这个家庭。格温和黛阿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精力来照顾老格斯。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格温去街头卖艺了,格斯愣愣地看着窗外,他决心不再拖累两个孩子。趁着黛阿去买面粉的时候,写下了道歉的信。
夏稻看着他挣扎着起身,用双手拖着身体爬出房屋,翻越了离家不远的桥栏。他想阻止他,却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看客。
格温手中攒着那封充满了歉意的信,流着泪安慰着黛阿。他几次试图去找到格斯的尸体想要安葬,都无功而返。
生活还要继续,格温和黛阿两人相依为命,终于赎回了其中一副老格斯送给他们的银质餐具。
上面刻着:亲爱的孩子们,愿你们幸福。
夏稻站在屋子中,看着黛阿拿出它们不停地擦拭,似乎这是她怀念格斯的一种方式。夏稻看着她用手轻轻摩挲着刀刃的刻字,脸上挂着思念。
随后,她忽然转头,空洞的眼神好像在看着站在一旁仿佛是幽灵一样的夏稻,嘴中喃喃地说道:“要加油啦,小家伙......大家已经,没有很多时间了......”
世界随着她的笑容开始碎裂,夏稻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做了很多个梦。
他梦到拐棍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奇怪的茶几上做实验,在自己的身体里装了些奇怪的东西,还在自己的骨头和血肉中铭刻了许多深奥的魔纹;
他梦到迦列将自己受到扭曲所长出的触手一根根从背上挖下来,用封印式将它们一一封印起来,而自己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
他梦到乌拉诺斯送给自己一条长长的坚韧的牙线,这条牙线可以捆在生物的一颗牙齿上。除非这颗牙被拔掉,否则这线永远也不会松开;
他梦到斯特和黛阿每天都在教导自己如何进行格斗和丢飞刀,自己就像一条破抹布被甩来甩去,身上还扎满了各种刀子;
他梦到巴特向自己传授虚空术式的使用技巧,并期望自己逃出梦境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妖精的新乐园觐见女王陛下,问问她一切是否安好,并告诉她,巴特完成了任务;
他还梦到了黛阿与格温的故事,黛阿在梦中告诉他,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头剧烈的疼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些事情,又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耳边隐隐传来了黛阿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