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鑫最近醒来都会头痛,睡眠质量不好,每晚都是连绵不断的梦。而这些梦又无比真实,就像强行刻进他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深色的眼圈,充血的眼球,还要抬不起的眼皮,镜子里面的那个人仿佛刚经历了一番社会的蹂躏,虽然他才刚刚起床。
9点02分,本来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的地铁上听着月台到达的广播。但乐鑫此刻并不着急,他今天向领导拿了一天的假去看心理医生。他觉得应该好好搞清楚这件事情,不然他就会疯掉,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会彻底地疯掉。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
最近公司楼下咖啡店的app上总是有打折券的活动,每每不到十块就能喝到一杯现磨咖啡。虽然味道强差人意,但高性价比还是吸引了不少的人。乐鑫像往常一样,一边在公司的楼下排着队等待咖啡的制作,一边把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他清楚记得那天的阳光不大,或者更应该说是恰到好处,明媚的同时不会让人感觉到燥热。路边的早餐店里飘出豆浆油条的味道,时而能够听到树上传来一两声鸟鸣,就着阳光,乐鑫能感受到早晨的美好。
困乏的目光突然被惊醒,乐鑫注意到了对面人行道的一个身影。巨大的违和感就像水杯中混入了一滴墨,淡淡的阴霾不一会就将整个杯子笼罩。乐鑫对那个身影拥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及肩的短发以及那一抹绿色的连衣裙仿佛都在不断告诉他身影的主人是谁。
“先生您的咖啡已经好了。”服务员发现乐鑫没反应,便伸出手在他面前挥动了几下,“先生?先生?”
“哦,好的,谢谢。”乐鑫回过神,下意识拿起咖啡准备转身。
“先生,您还没扫码呢……”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马路对面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服务员噗嗤一笑,“您刚刚的表情在电视剧里面也会经常出现。就是那种甜甜的偶像剧哈哈。”
乐鑫一直以来都不太善于面对这样子的调侃,只好苦笑一下。刚才他确实是愣住了,脑子里很模糊地出现一个人的形象。那个人与刚刚马路对面的身影很相似,只是乐鑫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带着咖啡回到公司,乐鑫发现所有的思绪都已经游离在马路上,像白日里的幽魂。从有记忆开始,到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大学,甚至是毕业后的工作……他想要在记忆中捞出关于那个身影的一丝痕迹,但最终一无所获。乐鑫肯定自己一定认识那个身影,因为那种骇人的熟悉感不可能凭空出现——就像婴儿不会认错母亲一样。
乐鑫和刘晋南说了这件事情。刘晋南是他的高中同学兼大学舍友,虽然为人嘻嘻哈哈不太正经,但好歹参与过乐鑫的整个青年时期。如果那个身影确实存在,刘晋南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对方的回答让他觉得大失所望,而对方则是觉得他莫名其妙。
“在我的印象里面没有这一号人物。”刘晋南这么说。
“你再想一下?我在大学里面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女生?”
“就你这怂样还想着招惹女生……”
“或许只是偶然认识的?你记得我们有一段时间经常去泡图书馆吗?好像是大二的时候。”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你很反常,每天都往图书馆跑。”
“记得我们在图书馆遇到谁了吗?”乐鑫似乎找到了个突破口。
“我那时可没空陪你,而且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吧。记得那只是一堂选修课,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那么紧张,反正又不会挂。”刘晋南的话开始变成埋怨,“那段时间没有人和我一起开黑,大神你知道我掉了多少分吗?”
这个答案让乐鑫吃了一惊,甚至在背后冒出了冷汗。他重新确认了一次聊天框两人的对话内容,发现并没有看错。
在乐鑫的认知里,是刘晋南和他一起泡的图书馆。刘晋南否认了的话,那到底是谁?
“刚刚你提到了选修课,你还记得是哪一个选修课吗?”乐鑫试探道。
“对于学渣来说这个问题超纲了,我连必修课都不一定记得住。”
在乐鑫想着要找谁拿到大二课表的时候,刘晋南发来一个附件,里面是他们系在大学四年的所有课表——在关键时候刘晋南还是挺仗义的。
“这是我花了一个人情从学霸班长那里搞来的,你得请我吃一顿大的才行,至少要自助餐。”屏幕上补充了这么一句。
在随便回了个表情后,乐鑫急忙打开了课表浏览起来。然后他发现大二的课表里面没有选修课!
巨大的违和感从心头蔓延开来,乐鑫感到恶心的同时几乎是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他连忙拨通了刘晋南的电话。
“大哥,我准备开会呢,这时候来电话……”刘晋南抱怨着,但还是老实地让乐鑫继续下去。
“你看看!大二的课表没有选修课!”乐鑫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
“啊?”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刘晋南应该是翻开了课表,“哦,确实是没有。那就是我记错了吧,我说了我是学渣……”
“你再好好想清楚一下。”乐鑫的语气不由变得急躁。
“大哥,你是不是喝酒啦?一大早的闹酒疯可不是好习惯……”刘晋南也着急了,“我要先去开会了,有什么事微信说,挂了挂了。”
挂掉电话之后,乐鑫仍然不死心地在微信上继续追问。刘晋南差点被问哭了,他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开始感到恐慌,除了刘晋南之外,他试探性地问了几个大学同学,甚至是向大学的老师打了个电话,但得到的还是和刘晋南一样的回答……
乐鑫翻开手机和电脑,翻出网络云盘,接近疯狂地想要找到一些证据来向大家证明这一切不是他的妄想。但是没有照片也没有相关的影像,甚至在社交圈上都没有找到任何的相关信息。那一节选修课的存在就像是铅笔写下的错误符号,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橡皮擦精准抹去了任何的痕迹。
“那脑子里的到底是谁?马路对面的又是谁?”
乐鑫崩溃了,他想到了用概率学解释的一个说法,“因为只有一个真实的世界,而可能的虚拟世界无穷无尽。所以你所在的这个世界碰巧是真实世界的可能性实际上接近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