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我,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句话久久地萦绕在京都大学校医住院部,它代表着我毕业后,再一次照顾西泰,代表着不同历史的相似境遇,代表着我已从榕树下的斑驳阳光里回神到了现实之中。
我发现自己原来陷入回忆后,一路走一路沉浸在内心世界无法自拔,竟不自觉已到了校医,糊里糊涂地在帮着照料西泰。
相由心生,行由思促,言有念起,能情不自禁地说出和五年前的相同的话,也是并不是一件巧合的事情。
西泰看着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地撒起了娇,含情脉脉地表示自己很激动、很感激我对他的付出。
“如果没有你伴我走过大学生涯,成为共患难同享福的好朋友,恐怕我无法延续我的生命,决然随妹妹而去。”
多么沉痛的话题,如果没有我,还真的要断坎贝尔公爵家的香火了。
而我心里想着,一个默默无闻、备受冷落的图兰斯家族子弟,能与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坎贝尔家族子弟生死与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哪里还管得着卡瓦奇那套此消彼长的狗屁理论。
不过虽然关系好到视如己出,但是唯一无法沟通的就是谈到他的父亲坎贝尔公爵。
因此,我也尽量避免生硬地提及,有合适的机会再切入他的内心魔障。
于是我换个话题,转而谈及铁心,“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铁心的地下实验室爆炸了,人受伤住进了校医疗养院。”
西泰得知铁心也受伤进了医院,心里非常着急,“阿元,别吓我。明明是他救了我们,转眼自己也进了医院。没事吧?”
我让他别激动,急火攻心不利于身体恢复,“铁心没事!我们一起去探望他吧。”
西泰舒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跟你去。京都第一建筑学大师名不虚传。肯定是为了研究新的锻造工艺,才新建的地下实验室。我们上学那会还没有呢,他也太拼了。”
我点了点,非常赞同西泰的看法。
锻造材料,需要用大型的锅炉,需要燃料燃烧产生巨大的蒸汽,如果压力一旦不可控,随时都可以发生毁灭性的爆炸。
单纯精通建筑结构的铁心,如今自己亲自研究材料,未免也太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铁心啊,铁心,让人费解的老师。
西米亚的神父已死,寻找曙光女神的切入点已丢失,如果铁心这次也出意外的话,那么我背井离乡还有何意义呢!
铁心住的疗养院是京都大学专门为教师打造的,体现了教育是百年大计,教师是百年基石的宗旨。
疗养区与校医区只相隔一条小河,经过一座桥就可以抵达对岸。
建造教师疗养区完全是一种慈善的行为,捐助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校董坎贝尔公爵。
他曾在竣工大典上致辞,捐赠是为了感谢自己的人生导师京都大学校长麦郎神君。
当然这是几十年前的校长了。
“坎贝尔伯伯,真是慷慨有爱心呀!”
我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巴,不敢提到西泰父亲,但是为时已晚,就算捂着嘴巴,也不能掩盖自己的一点点小慌张。
“不能坦诚,如何兄弟。是我做的不够好,总是迁怒与你,向你道歉。”西泰看到我这副样子,不免有点自责,然后说出了以前不愿说起沉沉压于心底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母亲也是京都大学老师,大概我父亲是为了赎罪才捐造疗养区。就算全世界都称赞他歌颂他,把他当成一个慈爱而富有爱心的大好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原谅。”
我对视着西泰的眼睛,看得出他的口是心非,给我一种强烈的乞求般的感觉。
也许他真的需要一次解脱的机会,去释放他沉积多年的怨恨。
我推着轮椅带着他来到通往对岸的小桥上,迎着徐徐的清风感慨道,“阿泰,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肯定猜不到,那是雨木的笔迹啊。”
西泰以为我魔杖了,日思夜想着雨木而产生了幻觉,“面前是湍流的小河水,你思虑过多了。”
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在古精灵社遇到的事情,那五棱锥的黑板上记录的那行字“北为正宗,至北向南,南有曙光”。
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读古法文系的女生太可怕了,不是同一个品种的人。
因为花雨木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甚至有点讨厌。
河水很清澈,河床又浅,可以清楚地看到游来游去的小鱼。
小河原本不在京都大学范围内,疗养区的土地也不是京都大学所有。
记忆中那是一片被大家嗤之以鼻的青铜器皿加工区,烧制器皿所产生的废水不住地往小河里排放,蛇蚁虫鼠、臭气熏天。
这种糟糕的环境严重影响了京都大学的美誉,因此时任校长多次找加工坊老板要求停止加工作业,转让土地为学校用地。
但是那老板是个民间老艺术家,非常固执,每次都是油盐不进,校长也只能徒劳而返。
后来还是校董坎贝尔公爵亲自寻得老人家谈判,才有今天清澈的河水,美丽的疗养区。
如果在京都连坎贝尔家族都做不到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
疗养区面积非常的大,铁心住的是青铜阁,大概是因为之前此地制造青铜而得名。
我推着西泰走过了小桥,走过了一幢幢时髦的别墅,走进了一片鸟语花香的仙境。
此时的雨花,已经早我们一步到了青铜阁,准备打理一番后迎接我们的到来。
西泰嫌弃我太沉默,一路看风景看腻了,意调侃起我来,“雨花比雨木温柔千百倍。你收了她,总比落得个单身强。”
这回,我没想怼他,也开起玩笑来,“好啊!如果雨花就是雨木,我今晚就带她回家睡觉去。”
两个人有说有笑,开了荤段子,如果能上台,没准是一场精彩的民间相声演出。
行路约二十来分钟,我们到了青铜阁楼下,然后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雨花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