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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葬礼

“什么,你要单独带女儿的骨灰回四海安葬?不让他们合葬在一起?”

何琴云难以置信地睁着肿得如核桃般的眼睛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苏天奇。

“是的!这是我的决定!我要带她回去,那里有她的家,那里是她熟悉的故乡,那里有我们在,她会在那里安息的!”苏天奇用不用质疑冷酷地语气说道。

“可这不合规矩,也不近人情呀!如果她在地下有知,她该有多么的伤心啊!生前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现在她走了你还要拆散他们吗?你没看到他们活着的时候有多么相爱吗?小妹脸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你也没有看到吗?小枫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呀!除了穷了点其他的又有哪里是你看不上的?!十几年了,他没有像你说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有什么更大的图谋,他没有问我们要过一分钱,没有要过一丝的好处,只是和小妹过着清贫但快乐的日子,不是吗?难道你就这般地老糊涂了嘛?”何琴云声泪俱下地责问着苏天奇。

“他是没有拿什么好处,但他带走了我的女儿,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遭受如此横祸,惨死在这里,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你说,他纵然有再多的优点有什么用,他又能拿什么来弥补我女儿的性命!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呀?!”

苏天奇头冒青筋地冲何琴云吼到,这是他们结婚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就算是心情如何不好,身处怎样地恶劣状况下,他都从来不会对何琴云发一点脾气,说半句重话,由此可见他此时的内心也是处于快要崩溃的边缘。

“天奇,清醒一点吧!她已经带着一个遗憾走了,难道你还要她带着另一个遗憾而死不瞑目吗?你就不能为她想一想吗?”

何琴云也不甘示弱地歇斯底里地吼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苏天奇会如此地顽固,都已经这样了,到底还想怎么样,他难道就不能让阿紫走得安心一点吗?!吼完后,何琴云仿佛被抽空的力气般,无力地趴在沙发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苏天奇满脸绝望般的伤心、痛苦与悔恨,他知道何琴云说的遗憾是什么,真不敢想象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自己竟然十三年没有和自己心爱的女儿说过一句话,居然连面对面看一看对方都没有,居然到她走的时候都没来到及说上一句话,让她带着这个十几年的遗憾不甘地走了,自己真是残忍啊!自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呀!女儿呀!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想着想着,苏天奇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悔恨的泪水。

站在一旁的周雄看到何琴云和苏天奇吵得不可开交,压抑的气氛中满是伤心与绝望,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守在苏天奇身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他们。

沙发上的苏武成面露忧心和哀伤的望了望趴在那里放声大哭的母亲,又看了看默默流泪的父亲,内心已是支离破碎,满是悲哀。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僵持在这压抑的气氛中,于是起身走到苏天奇面前开口道:

“爸,我知道你不喜欢乔枫,觉得小妹是因为他才遭此横祸的,可你心里明白今天的一切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和他在一起是小妹自己的选择,怪只能怪那些猖狂的歹徒,也只能说是小妹命该如此。我相信,这一切你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只是要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来逃避你不敢不愿接受的事实。可这真地和乔枫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请你就让小妹和他在此长眠吧,求你了,爸,我想这也是小妹所希望的!”

苏天奇抬眼看了看一样备受折磨的大儿子,看到他眼里的伤心和希冀,缓缓地闭上了泪眼,轻叹了口气,又睁开眼看着他道:

“你去办吧,为他们挑一块好点儿的墓地,不用修得太气派华丽,小妹喜欢简单自然,还有墓地周围要够幽静,小妹她也不喜欢城市的喧嚣。把灵堂就设在那栋别墅里吧,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在那里她会安心的回魂的。好了,你去忙吧,我累了!要先去书房休息会儿!”

说完,苏天奇疲惫地抬手招唤着周雄,示意让他扶自己去书房。

苏武成静静地看着被周雄搀扶的满是疲惫身影的父亲,又回头看了看依旧在那里低声抽泣的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

三天后,乔蝶雨身着丧服跪在自己父母的遗像前,脸上平静地看不到任何悲伤的表情,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静静地看着灵台上的遗像,目不转睛,仿佛是要把他们年轻的容貌,他们的帅气和美丽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心头上,用刀深深地刻画,永远也不会被抹去和忘记。

丁兰陪着他跪在旁边,身上穿着与乔蝶雨一样的丧服,这是她执意要如此的,要以干女儿的身份为乔枫和苏紫戴孝。之前她找到自己的外公丁书贤和何琴云动情而坚定的说到,乔家人丁稀少,也没有什么叔伯亲戚之类的,乔蝶雨唯一的妹妹也失踪了,生死不知,现在就只有乔蝶雨一个人,他太孤单了,虽然还有外婆外公和舅舅,可他们都不可能在身边时刻的照顾他,再说乔蝶雨也不会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所以她要以姐姐的身份照顾他,守护他,陪伴他。

何琴云自然是欣然同意的,本就操心着这个可怜的外孙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有谁来照顾他,而丁兰地自告奋勇让她再满意不过,虽然丁兰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可她看得出来,丁兰坚强又勇敢,还有能力,最主要的是她对乔蝶雨的关心和爱护,俨然已经超过了友情的范围,活了大半辈子的何琴云自然是看出来了丁兰的那么一点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所以很高兴很欣慰地收下了这个懂事的干外孙女。

而丁书贤稍稍沉思一会儿,也是同意了,以他对乔枫的感情他自然是希望有个贴心的人来照顾乔蝶雨,自己年纪大了,保不定哪天就走了,有自己的外孙女来照顾乔蝶雨他也是可以放心了,只是自己女儿哪儿还是要好好的说说,虽然自己对乔枫一家感情深厚,但是在女儿那里就只是感情稍好些的普通朋友罢了,她肯定是不会乐意把丁兰一辈子的幸福就全部搭进来,这也是刚才丁书贤略为沉思的原因。

现在在客厅里只有表情悲伤凄然的苏天奇和苏武成,站在他们身后的周雄,还有红着眼睛的丁书贤,而没有看见何琴云和王悦,这是因为何琴云在看到苏紫遗像时怎么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伤心欲绝地哭晕了好几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下来的,王悦也是伏地失声痛哭,只是看到何琴云这样伤心的样子,只好忍住自己的悲伤扶着她去二楼乔蝶雨的房间,细心地安慰起来。

但与这悲伤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客厅里还有个年轻人,只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悲伤严肃的表情,反而在他以不多的悲伤掩饰下的脸上嘴角处带有若有若无的不屑和喜悦的笑容,而更惹眼的是他的眉毛居然被染成了红色,左脸脸颊处纹着一只狰狞的毒蝎子,蝎子尾一直弯到他的额头眉心处,尖尖的尾针直直地竖立着,让人一看就会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格外地瘆得慌。

再往上看可以看见他别具一格的头发,头顶上的头发被染成了火红色,其他的地方染成黄色,整个发型被吹得飞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像是扫把头一样,之所以弄成这样是因为寓意好,就他的话说就是自己飞黄腾达,喜上眉梢等等之意。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紫的二哥苏武豪,苏紫结婚的时候他正在法国度假,没心思回来,再说他在这个家里也不受欢迎,只是这回他正好在国内,自己的妹妹走了,他不回来多少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就算是不太愿意也只能回来一下,要不然惹怒了苏天奇给他断了生活费,他就没法活了。

此时他的确心里在笑,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四处打量了一眼,心里诽谤不已:

“真不知道那死心眼的丫头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嫁给这么个下九流的教书先生,和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过这种清贫的日子,放着千金小姐的生活不要,却偏要作践自己。看看,周围都是些什么装饰,都是些什么家具,真是土的掉渣,老头子就是偏心,给她一栋这么好的别墅,可惜被她糟践的像个狗窝。不过也是,老家伙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偏爱着她,一直都是如此,什么时候都把他的宝贝女儿放在第一位。

呵呵,现在这个就知道装可爱装清高的小丫头死了,死了也好,本来我还担心老家伙到时候分家产的时候又会把她放在第一位,现在好了,少了她,就算老家伙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会多分点给我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隐隐地笑了起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指不定要仰天狂笑,只是他完全没有记起来自己一口一声的小丫头是他的亲妹妹,那个他口中的老家伙是自己的父亲。

乔蝶雨虽然是一直看着自己父母的遗像的,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从未谋面的二舅嘴角隐藏的微笑,从苏武豪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不是因为他的邪恶的纹身和怪异的头发,而是因为他眼中完全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而在此刻更是给他幼小空白的心灵带来深深打击。

乔蝶雨完全不明白,不能理解,为什么亲兄妹之间会没有半点感情,到底能有什么可以隔断这血浓于水的血脉之情,虽然他在从课本里知道了兄弟阋墙之事,可现实的冲击要比书本里讲的更加赤裸裸,更加残忍和无情,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站立的人形生物到底还算不算人,就算是朋友也会为自己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哪怕就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这面对这样悲惨的事也会表示疼惜和悲痛,更不用说他会有怎样的情绪在这样的气氛中笑起来。

自乔枫和苏紫遭受如此横祸开始,就瞬间崩塌了乔蝶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让他过早地认识到现实世界的残忍和黑暗,也许在他心里从书本或是父母的告知下知道现实世界并不完美,有太多的丑陋与邪恶,可是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与感受更能清醒而如此血淋淋地对心灵的鞭挞,今天更是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从未想过的亲情也会是如此地脆弱不堪,或许所谓的血脉之情根本就栓不住这个纷乱复杂的花花世界里浮动自我的人心,人与人的联系只在与心与心的距离,眼神与心灵的交换,只在于心中跳动的感情里流淌的热血,而和法律人伦协定的关系没有多少关系。

从那一刻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渐渐地成熟起来,不管是****般的打击还是这么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都对他的心灵带来毁灭性的破环,可这所有的一切也会是他快速成长的催化剂,去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全新的世界,而不是随这个现实世界一起沉沦。

由于没有什么宾客,所以丧事也办的比较简单,并没有请什么道士之类的来做法事。这里是苏武成一手操办的,他知道小妹的性子,喜欢安静自然,他还清楚苏天奇也会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只能弄了些该有布置就这么简单的把丧事给办了,只是虽然没有请道士来作超度事,却还是要遵守下葬的吉时,所以他们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才动身开往已经准备好一切的墓地。

乔蝶雨顶着烈日跪在乔枫和苏紫的墓碑前,在耀眼的阳光下,碑上他们亲切而又熟悉的笑容好像活了起来一样,那温存的目光里分明在告诉他:

“小雨,放我们走吧,放开心怀,我们走得很好,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你可你并不是一个人,你看小兰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我们相信她会一直陪着你的,永不弃离。而且你还要去找到小蝶,保护她,所以你要坚强点,好吗?”

迎着他们温暖的目光,乔蝶雨心中却满是迷茫。

“爸,妈!放心,我会坚强地活着,好好地活下去的,我会找到妹妹的,只是我该去哪里找她?又该如何替你们报仇了?我该何去何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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