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
无言。
沈路遥望着蒋知书纤细的背影。
看似柔弱却坚定顽强,强势的保护着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突然,知书转头审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果然,这人极爱秋后算账,立马翻脸不认人。反射弧不是一般的长。
“班主任让我去教务处拿答题卡。”
知书一脸冷漠的点点头,回望着综合楼,半饷不说话。
沈路遥看到有晶莹在眼眶迅速汇聚,随后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凄美、动人。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清透湛蓝的天空像两瓶打翻了的橙色与蓝色的墨水,只是孤身一人,背着阳光,向夜幕走去。
秋风萧萧,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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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跟着我。”知书跨坐在看台顶上看夕阳无限好,看人流车马去。
沈路遥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她旁边,看着她被余晖照的黄灿灿的脸和闪烁着刺眼光芒的泪滴:“害怕你想不开。”
“......”
“我没事。”
“我知道。”
“我很好,没被打,真的。”
“嗯,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不知道的?”知书突然觉得不能跟既聪明还不会装傻的人聊天,互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就不用说话了。
沈路遥凝视着知书在夕阳映照下变成琥珀色的眼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
“......”
知书无语的望着沈路遥,阳光照的他眼镜反光,她看不到眼睛。
“你眼镜多少度?”
“三百。”
“摘下来能看清周围吗?”
“会模糊。”
知书微抿着嘴,虔诚的注视着眼镜,缓慢的眨两下眼。
“你......想干嘛。”沈路遥心跳加快,身体微微向后倾。
“我想试一下戴眼镜的感觉。”
沈路遥向右挪了一步,浑身充满戒备:“不行,我不摘。”
“我不会摔的。”知书强调道。
“不行,你还是继续哭吧。”沈路遥紧绷着脸,对蒋知书一脸真诚的建议。
“......”
知书被勾起好奇心,难道眼镜是本体,摘掉眼镜就转变成别的人格?
她小声试探着问:“你......有双重人格?”
沈路遥一噎,不得不佩服她奇怪的脑回路和敢于求证的心理素质。
知书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天边一线,霞光万丈。
“我只是想戴上眼镜,这样是不是就能看清这个世界了。”
一副眼镜伸到她面前。
“哦,谢谢。”知书灿灿一笑,抬眼看向沈路遥,眼神一滞,顷刻又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沈路遥把一切神态尽收眼底: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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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近视吧。”
“不近视,我两只眼应该1.2左右。”
“那你注意点,可能会晕。”
知书戴上眼镜看向远方,眼前晕晕乎乎,似乎又清明又模糊。
她捂住一只眼,另一只挣开一条缝从镜片后重新看这个世界。
或许,当你更清楚的看清这世界,也更容易迷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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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书观察着戴上眼镜的沈路遥从迷茫到清明瞬间的转变。
“你带眼镜跟不带眼镜差别好大。”
“......”沈路遥抿嘴,不去理会她话中的含义。
蒋知书却仍在为生活中新的发现而感叹:“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戴眼镜,不仅能装作知识分子,还能变得好看。”
“......”这明摆着嫌弃我不戴眼镜时难看呗。
“哈哈,怪不得你刚那么拒绝摘眼镜。”
沈路遥插着口袋看向校园里走动的渺小的人流,不想搭理蒋知书。真是狼心狗肺,自己特意跟来就是被她损的,都是自找的。
“你别误会,我是在夸你带眼镜好看。”只是一脸真诚的补充强调。
他信了就真的傻,刚才已经见识到了她的巧舌如簧,谁能知道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知书看他一脸质疑与不相信的神情,眨巴着亮晶晶的明眸强调:“真的,我不说假话的,客套话都懒得说。”
沈路遥没有吭声,挺直的背影像不动的松柏,不受任何风吹雨打的影响。过了几秒,他沉静如水的声音缓缓传入知书耳中:
“那,在综合楼里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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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书淡淡注视着沈路遥俊朗的身形,缓慢的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她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似乎都是真的,但又似乎只是为了脱身而临时的诡辩。
因过度紧张又放松的大脑似乎将记忆与泪水混合,流去就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不知他们听到了多少,又或是看到了多少。
连自己都忘了说了些什么的自己,如何分辨真假善恶,黑白真伪。
深秋的风潇潇鼓起,夹杂着知书破碎的呢喃:
“如南柯一梦,我都记不真切,堪能分辨真假?我只能察觉到我生气的怒火在燃烧和对被误会不屑又觉得荒唐可笑。”
“所以你不喜欢韩坤。”沈路遥审视蒋知书的眉眼,想从中捕获一丝犹疑。
知书一脸被误会惊恐地表情,瞪着沈路遥:“你们怎么会以为我喜欢韩坤呢?哪只眼睛看到了?韩坤又不帅,黑了吧唧的一个人,整天笑的诡异,还自以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又那么多花花草草的,我去招惹干什么?再说了,学习有没有我好,我看上他啥?”
一顿暴雨连珠劈头盖脸的砸向沈路遥,知书说完仰起头抬起下巴,一副你敢怀疑并且传播虚假信息我就把你就地正法的态势。
沈路遥抿着嘴偷笑,韩坤知道他在自己同桌面前是这么一个形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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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书像是机关枪把子弹全部用完后,就安静的跨坐在看台顶上。
她的左手边是暖黄的夕阳,右手边是清冷的孤月。
左脸在阳光映照下发光,右脸在夜幕阴影里冷白。
阴阳交合犹如一个人的两面,完美而又和谐的融合在一起。
就如俩人难得的和谐与安静。
时光流淌,青春曾在此凝结。
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知书突然从自己的世界中跳脱出来,转身跳下台子,急匆匆地说:“完了,我爸应该还在门口等我呢,我先走了,拜拜。”
沈路遥看着她白色的身影在赤红的跑道飞驰的身影,内心感概:她与阳光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