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看着蒋爹站在校门口的铁门外抱着胳膊跟门卫老大爷聊天。
知书背着书包小跑上前,看到蒋爹微皱的眉头:“弄到这么晚?”
知书挑着眉毛耸了下肩,无可言说的紧抿着嘴。
“大爷,那我们走了啊,谢谢。”蒋爹客气的跟门卫老大爷挥手致意。
蒋爹看着门口已经零星的人,岁月斑驳留痕的沧桑面容里透着一股担忧,高三的学生都已经放学回家了,自己的女儿可是晚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他说你去分试卷找错地方了,以后办事确认好了再去做,不要莽撞。”
知书知道父亲又要把工作上的作风带到家里来,凡事都要指点啰嗦两句。
“不是我搞错了,别人跟我说的就是错的。”
蒋爹语气严厉又恳切,仍是一副站在高处指点教育的态度:“那你发觉不对就要回去问问,或者找同学帮忙,鼻子下面就是路,你不知道就开口问,多问几个就出来了。”
“......”
知书憋了一肚子委屈,也不好吱声,虽然她向来直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毕竟这件事的起因是被别人误解跟男生关系亲密,自己光明磊落不代表他人就不持怀疑的态度。
更何况老爸这个听风就是雨,蝴蝶效应版的思维模式,一件小事都能给你上升到人生命运,国家发展,民族兴亡。知书还是决定少给自己惹麻烦。
父母要是真的足够信任自己,又怎么会每次大休放学必须在校门口等着来接呢?
还不是盯着自己身边有没有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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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爹见知书不吱声,认为她理屈词穷,便再次乘胜追击:“你在外面要善说、会说、巧说。学会求助,很多时候只依靠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那样闭门造车是自负也是自卑。”
知书:“……”这片刻功夫自己又成性格缺陷了,真是可喜可贺。
蒋爹长叹一声:“你这样以后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在外不问不说的。”蒋爹踩下刹车等着红绿灯,面容淡淡愁绪:“在家里有什么事都提前为你考虑着给你办好,你觉得什么都很简单,所以给养成不爱问不爱听的习惯,可是社会很复杂,你需要开口并且会聊天会求助才能适应。”
“……”
蒋知书双手锤在腿上,委屈的为自己鸣冤:“我问路了,我会说话,我今天就靠妙语连珠才避免麻烦的。”
蒋爹敏锐的捕捉到了知书露出的漏洞:“什么麻烦?”
知书一抿嘴,泄气似的塌下肩膀:“就被人误会了,然后产生了一系列事。”
“什么事?”
知书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秘密,可说可不是哦,既然父亲问自己回答就是了。就把事情平淡的说了一边。
蒋爹周遭的空气渐渐下沉,他开着车没有说话,过了几秒语调拔高质问道:“你被打了?”
“没啊,就说了几句话把态度表达清楚就让我走了。”
蒋爹脸上的皱纹绷紧,语调又高又硬:“不是有人阻拦你下楼梯吗?”
“就开始拦了一下,后来没有。”
“怎么拦的你?几个人拦的你?把你推回去还是拽你胳膊拉回去的?”
蒋爹眉头紧皱,知书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气。
“你想那么多干嘛,没出事也没动手,就是警告我但是被我教育回去了,懂了?”知书感觉这架势就像要立刻调转车头回去揍人一样。
蒋爹以命令的口吻对知书下令:“以后少跟那些人叨叨,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要接触了。”
“还有你那同桌,一听就歪里流气的,人品道德有问题,整天跟女生们说说笑笑的,是不是浮躁虚荣,一看就没有内涵。”
“还有你那个在网上跟人吵架不跟你说的那个,离远点,少接触。”
知书疑惑的看着父亲,咬着下唇黛眉微微蹙起。
没有见过且接触过,怎么就对不认识的人妄下论断。
是非曲直,为什么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带上了“坏人”的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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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不是吧,虽然是有点浮,但不至于人品道德都没有吧,你又没见过就这样说人家……”知书瞅着父亲的侧影,颇有微词。
“我见过的人多了,谁是什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自己长这么大连是非曲直都不分?还整天跟那样的人接触?”
知书这会真的生气了,扒着座位挺直腰板辩驳道:“我跟什么样的人接触了?你凭什么说别人?大家都是从善意出发,你为什么要以恶意去评价?”
蒋爹的怒气蹭蹭上涨,车内气氛剑拔弩张,知书都能看到父亲微微起伏的啤酒肚。
双方静默对峙许久,蒋爹长叹一声:“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样以后会吃大亏的。”
知书向后一靠,扭头看向窗外,明摆着不想跟蒋爹说话。
几年后,知书常常回顾自己年少时与父母的争执,那时的自己看到的世界规则简单、人心单纯,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看到的世界其实是父母帮她过滤后的世界。
成长的道路是泥泞的,但她却被父母背在身上鞋子不染尘埃。
时光荏苒,那些当年辨不清对错的事仍没有答案,变的只是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所在地立场了。
父母只是太害怕她受伤,所以保护的小心翼翼,在她身上,不能赌也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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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生在昏黑的教室里静默着对视,光逐渐被黑暗吞噬。
双方看不清表情,也猜不透心理。
韩坤展颜一笑,一口亮白的牙在暗中格外明晰:“走吧,遥哥。”
“嗯。”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韩坤尴尬的挠挠头,与沈路遥并排行走。
沈路遥抿嘴微微八卦着笑:“你这初高中生活过的相当多彩啊。”
韩坤大笑两声,语调轻快的玩笑道:“没有没有,一般一般。”
陡然语气下沉严肃,轻生叹息:“其实,都是假的。”
风过无痕,沈路遥没有在意。
韩坤一秒的时间又切换回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过去的一切在他面前只是短暂的插曲。
是真是假,有谁会去辨别,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八卦的真相。
他筹码太低,只能随着风起浪。
他在意的,他配不上,只能认识到自己的卑劣。